一 顺水乌篷船离岸时，晨雾尚未散尽。桨叶划破水面，一圈圈涟漪荡开，

像母亲当年在幽州暗渠里教她认锁簧的波纹。姜酒立在船头，风掀起她鬓边碎发，

露出颈间铜铃。铃舌轻撞，声音脆亮，惊起芦苇深处栖鸥。老韩蹲在船尾，

手里攥着一把小锤，锤头磨得发亮。他脚边摆一只尚未完工的铜锁，锁孔未开，

锁身却刻满了缺瓣梅花。每敲一锤，梅花便深一分，像要把十年光阴都凿进铜里。

霍野倚在桅杆旁，右臂仍吊着，目光却落在姜酒背影。他低声问：“钥匙毁了，

接下来拿什么开门？”姜酒抬手，指尖在铜铃上轻轻一拨：“用它。”铃音清脆，像回答，

也像承诺。二 旧部船行三日，过黄河故道，转入京杭大运河北支。第四日傍晚，

船泊一处荒渡。岸边芦苇荡里闪出十几条黑影，皆着粗布短褐，腰佩短刀，

为首之人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幽州旧部，恭迎主上。”霍野抬手，黑影起身，

动作整齐得像一人。领头者递上一只木匣，匣里是一枚半旧虎符，

与姜酒怀中所藏严丝合缝——原来另一半虎符，早在十年前被霍野旧部带出关外，辗转至今。

虎符合一，铜光流转。霍野将虎符塞进姜酒掌心：“皇城无钥，但有兵。你要开门，

我便为你守门。”姜酒握紧虎符，指尖触到符背一行小字：“幽州行营，见符如见人。

”她抬眼，望向北方天际，那里云层翻滚，像一柄未出鞘的刀。

三 铜锁初成船靠岸休整一夜。老韩在篝火旁敲敲打打，铜锁渐渐成形——锁孔呈十字，

锁身却缺了一瓣梅花，缺口处嵌一枚小小铜铃，铃舌固定，无法摇动。“锁匠的女儿，

不能无钥。”老韩将铜锁递给她，“铃为舌，血为簧，心念一动，锁自开。”姜酒咬破指尖，

血珠滚入锁孔。铜铃忽然轻响，锁簧“咔哒”一声弹出，像婴儿的第一声啼哭。老韩咧嘴笑，

露出缺了门牙的豁口：“成了。从此天下锁，听你一人。”四 京城暗潮第六日，

乌篷船泊在京城外十里码头。码头人声鼎沸，却无人注意这艘旧船。船舱里，

老韩铺开一张新绘的京城地下图——比母亲留下的更详尽，

连御膳房地窖的通风口都标得清清楚楚。“皇城无钥，但有缝隙。”老韩指着图上一条红线，

“御膳房每日寅时运菜，菜车底有暗格，可藏一人。

”霍野补充：“菜车属御膳房采买太监刘安，此人贪财，我已让人用十两黄金买通。

”姜酒点头，目光落在图上一处不起眼的墨点——那里，是母亲当年被杖杀的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