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杀青宴选在了横店最豪华的酒店宴会厅。程以清站在化妆镜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那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三个月的高强度拍摄结束了，按理说他应该感到轻松，但胸口却像压着一块石头，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程哥，该出发了。"小杨在门外轻声提醒。

程以清最后整理了一下领带，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娱乐新闻推送：《靳氏集团太子爷靳远之或将联姻梁氏千金，两大豪门强强联合》。他迅速划掉通知，把手机塞进口袋，但那张靳远之和一位名媛千金并肩出席活动的照片已经烙在了脑海里。

杀青宴现场热闹非凡，剧组成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程以清端着一杯香槟，刻意站在远离主桌的位置。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搜寻着某个身影，但靳远之还没有出现。

"以清！"陈导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这次表现太棒了！绝对是你的代表作！"

程以清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谢谢导演。"

"靳总说后期会全力冲刺明年的金狮奖，已经联系了好莱坞的顶级配乐和剪辑..."陈导滔滔不绝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程以清越来越僵硬的脸色。

正当程以清想找借口离开时，宴会厅的门开了。靳远之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走进来，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锋利的眉骨。他微笑着和每个人打招呼，目光扫过全场，在看到程以清时微微停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程以清握紧了酒杯，指节发白。自从那晚听到"联姻"的电话后，他已经刻意疏远靳远之近一个月。奇怪的是，对方竟然也配合地保持了距离，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外，再也没有试图解释或接近他。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吗？那些温柔，那些关怀，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现在游戏结束，靳远之即将回归他的豪门生活，而自己...又成了那个被丢下的人。

"程老师，能和你喝一杯吗？"一个甜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程以清转头，看到是电影女主角林小雨。她穿着一条红色连衣裙，妆容精致，正对他甜甜地笑着。

"当然。"程以清举起酒杯，和她轻轻碰杯。

"这次合作真的很愉快，"林小雨靠近一步，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飘过来，"希望以后还有机会..."

"以清，"陈导突然插话，"靳总来了，不过去打声招呼吗？"

程以清看了一眼远处被众人围住的靳远之，冷笑一声："靳总忙着呢，我就不去打扰了。"

说完，他故意向林小雨又靠近一步，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逗得女孩咯咯直笑。余光里，他看到靳远之的目光终于投向了这边，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很好。程以清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既然靳远之可以准备联姻，他为什么不能和别人调情？

接下来的晚宴，程以清全程黏在林小雨身边，为她倒酒，替她夹菜，时不时凑近耳边说几句悄悄话。林小雨受宠若惊，脸颊一直泛着红晕。而程以清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始终如芒在背，刺得他坐立不安。

"程哥，"小杨悄悄拉他的袖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程以清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无法温暖他冰冷的内心。

"就是...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小杨欲言又止，"而且靳总刚才已经走了..."

程以清猛地抬头，果然，靳远之的位置空无一人。一股无名火突然窜上心头。就这么走了？连句告别都没有？看来自己在他心里真的什么都不是。

"我去下洗手间。"程以清站起身，脚步有些不稳。

洗手间的镜子映出一张陌生的脸——眼睛发红，嘴角紧绷，像个输不起的可怜虫。程以清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拍打脸颊。他到底在干什么？故意**靳远之？就为了证明自己还在乎？太可笑了。

回到宴会厅，程以清又灌了几杯酒。酒精开始发挥作用，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而扭曲。他拒绝了小杨送他回酒店的好意，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店。

夜风拂过发烫的脸颊，程以清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横店的夜晚依然热闹，街边霓虹闪烁，行人如织。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家酒吧门口。

酒吧里灯光昏暗，音乐震耳欲聋。程以清在角落找了个位置，点了一整瓶威士忌。一杯接一杯，酒精渐渐麻痹了他的神经，那些痛苦的记忆也变得遥远起来。

"嘿，你是程以清吗？"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程以清抬头，看到几个年轻人围在他桌边，手里举着手机，摄像头正对着他。

"能合个影吗？"其中一个女孩兴奋地问。

程以清摆摆手，想拒绝，但酒精让他的动作变得迟缓。那些人已经不由分说地挤到他身边，咔嚓咔嚓地拍起照来。闪光灯刺得他眼睛发痛。

"程先生，听说您和靳远之关系特殊？是真的吗？"一个男人突然问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八卦意味。

程以清眯起眼睛，这才注意到那人手里拿着专业的录音设备——是记者。

"滚开。"他冷冷地说。

"有传言说你们大学时是恋人，现在旧情复燃，所以靳总才投资您的电影..."记者不依不饶，手机几乎戳到他脸上。

"我说滚开！"程以清猛地站起来，椅子哐当一声倒地。酒吧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这边。

"别生气嘛，"记者嬉皮笑脸地后退一步，但手机仍举着，"听说靳总要和梁氏千金结婚了，您有什么感想？"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进程以清最脆弱的地方。他抄起桌上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周围的人尖叫着散开。

"怎么回事？"酒吧保安闻声赶来。

"他动手打人！"记者指着程以清大喊，"明星打人了！"

程以清想辩解，但酒精让他的舌头像打了结，只能摇摇晃晃地站在原地。保安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粗暴地往外拖。

"放开他。"一个冷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程以清抬头，视线模糊中看到靳远之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脸色阴沉得可怕。

"靳、靳总！"记者惊呼，手机立刻转向新目标。

靳远之看都没看记者一眼，径直走到程以清面前："你喝多了。"

"不用你管。"程以清想挣脱保安的手，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靳远之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同时对保安说："我是靳远之，他的老板。人我带走了。"

不等保安回应，靳远之已经半扶半抱地把程以清带出了酒吧。夜风吹来，程以清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我的车在那边。"靳远之的声音很平静，但手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泄露了他的怒气。

程以清想反抗，但身体不听使唤，只能被靳远之塞进一辆黑色奔驰的后座。车门关上的瞬间，他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靳远之迅速递过一个纸袋："别吐车上。"

程以清接过纸袋，却没有吐，只是瘫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喘息。车子启动，平稳地驶入夜色中。

"为什么？"靳远之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压抑。

程以清睁开眼，看到靳远之的侧脸在街灯下忽明忽暗，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什么为什么？"他哑着嗓子问。

"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靳远之转过头，眼神锐利如刀，"故意和林小雨调情，一个人喝得烂醉，给狗仔制造话题...你就这么恨我吗？"

"恨你？"程以清突然笑起来，笑声嘶哑难听，"我为什么要恨一个马上就要结婚的陌生人？"

靳远之的表情变了："你看到那篇报道了。"

"全中国都看到了！"程以清猛地坐直身体，酒精让他的情绪完全失控，"靳远之，你到底想干什么？一边准备联姻，一边对我嘘寒问暖，看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很好玩是吗？"

"那不是真的！"靳远之提高了声音，"媒体瞎写的，我从来没有同意过联姻！"

"那晚我亲耳听到的！你和父亲的电话！"程以清吼道，"'联姻''未婚妻'，这些词是我幻听吗？"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停在路边。靳远之转过身，双手抓住程以清的肩膀："那是我在拒绝联姻！我父亲一直在逼我和梁家联姻，但我从来没有同意过！"

程以清愣住了，酒精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那...那你为什么这一个月都不解释？为什么躲着我？"

"因为我以为你需要空间！"靳远之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激动，"每次我想解释，你都像看仇人一样看着我。我尊重你的选择，给你时间...但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你，从来没有！"

程以清的心脏狂跳起来，酒精和情绪的双重冲击让他头晕目眩。靳远之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痛苦和渴望。

"五年前..."程以清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五年前你也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就走...一封信，就这么丢下我..."

积压多年的委屈和痛苦终于决堤。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程以清像个孩子一样抽泣着："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吗？每天晚上都梦见你回来，醒来却发现还是一个人...我拼命工作，拿奖，就想着如果我能变得足够好，你是不是就会回来..."

"以清..."靳远之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深深的自责。

"现在你回来了，却又在准备联姻..."程以清胡乱抹着眼泪，"如果你不爱我了，为什么不直接说？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靳远之突然一把将他拉进怀里，紧紧抱住。程以清挣扎了一下，但那个怀抱太熟悉，太温暖，他最终瘫软在靳远之胸前，任由泪水打湿对方的衬衫。

"对不起..."靳远之在他耳边低声说，声音颤抖，"五年前我父亲威胁要毁掉你的前途，如果我不离开...他说会让你在娱乐圈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程以清的身体僵住了："什么？"

"那时候我刚接手家族企业，根基不稳，没有能力保护你。"靳远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我只能离开，等我足够强大...现在我回来了，以清。我永远不会再让任何人分开我们。"

程以清抬起头，在昏暗的车内灯光下寻找靳远之的眼睛："真的吗？"

"真的。"靳远之捧起他的脸，拇指擦去他脸上的泪水，"那篇联姻的报道是假的，是我父亲放出的消息，想逼我就范。但我已经明确拒绝了，为此放弃了家族企业的继承权。"

程以清震惊地睁大眼睛："你...放弃了继承权？"

"嗯。"靳远之苦笑一下，"我现在是靠自己的公司收购的星辰娱乐。父亲很生气，但这是我的人生，我的选择。"

程以清不知道该说什么。靳远之为了他放弃了亿万家产？这太不真实了。酒精让他的思维变得混乱，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又一个美好的梦境。

"我不信..."他最终喃喃道，挣脱开靳远之的怀抱，"太晚了...送我回酒店吧。"

靳远之的表情黯淡下来，但他没有强求："好。"

车子重新启动，沉默在车厢内蔓延。程以清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靳远之的解释听起来很完美，但五年的伤痛不是几句话就能抚平的。他太害怕再次相信，再次被抛弃了。

到达酒店后，程以清坚持自己上楼。靳远之没有勉强，只是递给他一瓶水和一盒解酒药。

"明天...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靳远之轻声问。

程以清没有回答，只是接过药和水，转身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看到靳远之依然站在原地，眼神落寞得像被丢弃的小狗。

回到房间，程以清瘫在床上，头痛欲裂。酒精和情绪的剧烈波动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摸索着吃了靳远之给的解酒药，然后沉沉睡去。

梦里，他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雨夜，站在公寓楼下，看着靳远之的车远去，手中紧握着那封冰冷的告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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