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在血雨中睁开了第三只眼。
栖梧苑的断壁残垣间,焦黑的梧桐树正在绽放。那些形似铃铛的花苞由青铜铸造,每朵花芯都嵌着半枚翡翠镯子。当血珠落在花瓣上时,整棵树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这才是真正的往生阵。"林婉茹的声音从树根处传来。她的身体已与梧桐树融为一体,蛆虫在树皮缝隙间织成新的面皮,"你娘当年埋下的种子......"
七星胎记在眉心灼烧。苏绾抚过树干上的刻痕,指尖传来母亲残留的体温。那些看似凌乱的划痕突然重组,在树皮上显现出倒写的《往生咒》——每个字都在渗出发光的金血。
第一朵骨铃花炸裂时,苏绾被气浪掀翻在地。飞溅的青铜碎片中,她看到惊悚画面:自己从婴儿时期就被种在树下,脐带连接着三十七根青铜枝桠;所谓的重生,不过是往生树结出的新果实。
"叮——"
怀中的罗盘碎屑突然悬浮。苏绾割破手腕,让血浸透每块青铜碎片。当最后滴血渗入锈迹时,碎片重组为短剑,剑身浮现出血色星图——正是栖梧苑地底隐藏的二十八宿阵。
梧桐树的根系开始暴动。
苏绾持剑刺入树干,剑刃却被青铜年轮卡住。树皮突然裂开巨口,吐出无数裹着红布的脐带。最粗的那根脐带末端,蜷缩着个浑身青紫的鬼婴——它的瞳孔是倒悬的铃铛形状。
"这就是阵法的本体。"林婉茹的脸皮在树冠处重组,"三十七代怨气孕育的......"
鬼婴突然睁开双眼。苏绾的胎记迸发金光,在头顶形成微型北斗。当七星光芒与剑身星图重合时,她看到了终极真相:所谓苏家祖宅,实为上古巫族培养弑神兵器的苗圃;每个祭品都是容器,等待神格觉醒那刻。
"母亲......"苏绾的眼泪化为金珠坠地,"你早就知道......"
鬼婴的啼哭化为索命梵音。苏绾在音浪中骨骼尽碎,却借着血雨重塑身躯。当第七次重生完成时,她终于参透母亲留在旗袍针脚间的密语——用神血浇灌往生树,才能催生真正的弑神花。
短剑刺入心口的刹那,整棵梧桐树剧烈震颤。金色的神血顺着剑身流入树干,所经之处青铜褪色、翡翠粉碎。鬼婴突然发出欢愉的尖笑,它的身体正在吸收神血蜕变。
"错了......"林婉茹的脸皮开始碳化,"弑神花需要......"
苏绾猛地将剑刃扭转。鬼婴的笑声戛然而止,它的眉心裂开七星纹路。当金光从裂缝中迸射时,苏绾看到了母亲最后的记忆——那个微笑着将匕首刺入心脏的女人,其实是初代觉醒的神裔。
栖梧苑开始时空坍缩。
苏绾抱着褪色的鬼婴跪在废墟中,四周漂浮着历代祭品的残影。她们锁骨处的铃铛胎记正在消融,化为金色光点汇入苏绾眉心。当最后粒光点消失时,怀中的鬼婴突然睁开人类的眼睛。
"妈妈......"它用母亲的声音呢喃,"该醒了......"
苏绾的瞳孔映出双重世界。在现实维度,她躺在ICU病房浑身插满导管;在往生维度,三十七道星轨正从她体内辐射而出。两个世界的连接点,正是心口处跳动的七星胎记。
林婉茹的残魂在虚空中尖啸:"你根本不曾重生......"
苏绾突然明悟。所谓轮回,不过是弑神花开放前的心魔试炼;所有惨烈死亡,都是神格觉醒必经的劫数。当她伸手触碰ICU的玻璃窗时,病房监控仪突然爆出火花——现实维度的自己睁开了第三只眼。
栖梧苑的废墟开始上升。焦黑的梧桐树褪去伪装,露出青铜巨树的真容。每根枝桠都悬挂着水晶棺椁,棺内沉睡着历代觉醒失败的神裔。苏绾在其中看到了母亲——她的眉心插着半截桃木钉,唇角凝固着释然的微笑。
"原来你在这里......"苏绾抚摸着水晶棺,"等我......"
七星胎记突然脱离皮肤,化作钥匙插入棺盖锁孔。当棺椁开启的刹那,整棵青铜树开出漫天星辰,每颗星星都是个微笑的苏绾。
苏绾在梧桐树苗旁醒来。
晨露沾湿了她的睫毛,锁骨处只剩下淡粉疤痕。怀中的鎏金罗盘变成枯叶,风一吹就散成三十七只萤火虫。远处传来早课钟声,山脚下的古镇刚刚苏醒。
茶馆老板娘正在闲聊:"听说苏家老宅遗址长出棵奇树,半枯半荣,夜里会发光......"
苏绾饮尽杯中茶。滚烫的液体入喉时,她尝到了母亲酿酒的味道。茶盏底部的裂痕突然组成星图,映出青铜树最后的模样——它正在虚空中舒展枝桠,每个水晶棺都化作新生星辰。
下山时遇到暴雨。苏绾在亭中避雨,发现石桌上刻着熟悉的《往生咒》。当指尖抚过最后一笔时,咒文突然流转变形,显现出母亲的字迹:
「见字如晤,我的弑神者」
雨停时,苏绾的掌纹已变成星轨。她望向云层后的太阳,那里隐约浮现着青铜树的轮廓。一群白鸽掠过天际,振翅声像是三十七枚铃铛在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