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奉天城满地的鹅毛大雪,街上人来人往,路人纷纷都裹紧了棉袄,而在路边不起眼的墙角里蹲着一个小乞丐,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脚边的破碗里有几枚路人施舍的铜钱。小乞丐被冻的瑟瑟发抖,单薄的破烂衣服也抗不了几分寒意,满头凌乱污浊的长发随便被寒风吹着。小乞丐抬起头看着那灰蒙蒙的天,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乞丐,只知道自己每天能要到五个铜板,能去街边的烤红薯摊子买个热乎的红薯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这十二月的天真是冻死个人”二虎裹着棉袄从怀里抽出了一小瓶红高粱,抬头猛灌一口,舒爽的皱着眉吧唧着嘴回味着酒味。
“二虎哥,你家这红薯是真甜,给我来一个”一个长相清秀留着长发的小伙子来到二虎的烤红薯摊子前,递给了二虎五个铜板,二虎见状两忙笑笑,给这个小伙子用黄麻纸装了个烤地瓜。
“小北晚上你们戏班子是不是又要唱大戏,等我收摊回家就带着我儿子去你那看戏”二虎看着戏班子里的武生小北,嘿嘿一笑。小北顿时心领神会,这是想让他给二虎留个好点的位置,二虎老婆死的早,家里有个儿子,近两年喜欢上了戏班子里的香秀,每到戏班子晚上开演的时候二虎为了看看香秀就带着儿子过去。
“二虎哥,你放心我绝对和我们班主说一声给你留个前面的位置,但香秀得到中场才能上台,今天戏楼来大人物了,可是奉天最大的军阀张三爷,还有关东军上尉中村田信”
“刘老爷说这关东军和张三爷都不是什么好鸟,狼狈为奸的东西”二虎一脸厌恶的说道。
不远处传来一声谩骂“哪来的小叫花子,滚一边去,别我家门口要饭,真晦气”只见小乞丐沉默着拿起自己的破碗起身,碗里还有几枚铜钱,瑟瑟发抖的走向二虎的烤红薯摊。
小乞丐抓了五个碗里的铜板,“老板,我想要个红薯”,
“好嘞,今天这么快就要到五个铜板了,拿好红薯”二虎包了个红薯给小乞丐,小乞丐接过红薯也没说话转身又找地方要饭去了。
二虎看了看小北,“这小乞丐怪可怜的,每天都来我这买红薯,你和你们班主说说戏楼还有小猴么,带回去演演猴戏什么的也能派上用场”
小北叹了一口气“也是,这小乞丐怪可怜的,如今大街上到处都是乞丐,民不聊生,这么小的乞丐倒是少见,因为大多数都死在冬天了”
“这什么世道啊,唉!”二虎长叹一声,整理着红薯,“二虎哥我回戏楼了,到时候过来看戏”小北和二虎打了声招呼,就把红薯揣在怀里,回戏楼了。
刚刚过了两条巷子,就看见刚刚买红薯的小乞丐被一个大乞丐拦住了,“小子把红薯给我”大乞丐一个耳光把小乞丐打倒在地,抢了小乞薯的红薯“这是我要过来了,还给我”小乞丐上手要抢自己的红薯,谁知力量不如大乞丐,又一个耳光被打倒在地。“敢在我的地盘上叫花,小子你要来的都是我的”大乞丐说着又一脚踢向小乞丐,要饭的也有要饭的规矩,一个人一条巷,能有两条巷的叫花,那就算是叫花里有身份的,一个小叫花头目是有五条巷的,这个时候就不用自己去要饭了,把自己的巷子分给其他叫花,自己收孝敬钱就行了,这个小乞丐就没有叫花头头护着,属于叫花中的散户,所以要到的东西不能让人看到,让本巷的叫花看到就要抢了。
大乞丐还要打小乞丐,这时候小乞丐的前面站了一个人,正是刚刚在二虎那里买红薯的小北,“住手,再打我就不客气了”被小北一声喝住,大乞丐立刻收起了蛮横嚣张的模样,接着点头哈腰的赔笑,“官人,我们叫花有我们叫花的规矩,这小子在我的巷里叫花,他要的自然就是我的东西”
“打也打了,红薯你也抢了,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大乞丐看小北护着小乞丐,也没说什么,瞪了小乞丐一眼便走了,小北把小乞丐扶起来,“小兄弟,没事吧,我这里也有红薯”说着把自己怀里的红薯拿出来递给了小乞丐,小乞丐还要推脱,但是小北硬是把红薯塞到小乞丐手里,小乞丐拿着红薯眼里还有委屈的泪花,“谢谢小哥”。
“不用谢,举手之劳,我叫小北,西街凤凰楼的,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红风火,是苦巷的”,小乞丐起身擦了擦眼泪,抖了抖单薄棉衣上的雪,乞丐一般都是聚集在一个地方住,而这个地方就叫苦巷,因为叫花都是没有什么文化的,街面上的街名都认不全,所以聚集在一条偏僻破烂的巷子里居住,这条巷子就被叫花和街面上的人称为苦巷。
“小兄弟,你这名字有点像女娃,要是没有巷子叫花就去凤凰楼吧,要是再有人欺负你就提凤凰楼我刘小北的大名”凤凰楼是奉天城最大的戏楼,现代的叫法就是剧院,在奉天城戏子的身份不高,但是小有名气的走到哪人都会敬上三分,刘小北就是凤凰楼小有名气的武生,戏子的功夫虽说是用来唱戏的,但是功夫确实真功夫,刘小北在奉天城也是有年头了,从少时学艺到现在的武生可是经历了不少,所以在凤凰楼说刘小北那是很少有人不知道的。
“多谢小北哥,红薯我就收下了,天快黑了,我回苦巷了”红风火和小北挥了挥手,把红薯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就向苦巷方向走去。小北也向红风火挥挥手“路上慢些,再叫花去凤凰楼”红风火回头看看小北笑了笑,当是回应,小北也是笑笑,心想这红风火还是很可怜的,以后要是能带着他去演猴戏就好了,这么小的乞丐在苦巷有可能活不过一个冬天。
红风火回到苦巷,这里环境非常脏乱差,有些乞丐随便的躺在草窝上,冬天臭味会轻一些,夏天的时候这里可谓是臭气熏天,到处都是衣衫破烂的臭叫花,一个窝棚能住四到五个叫花,红风火没有固定的窝棚,只能每天找一个人稍微少点的窝棚住下,每天都是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睡醒后就是出去叫花,时不时的还要被大乞丐欺负一下,可谓是日子一点也不好过,可是这么小的年纪能做什么呢,除了要饭也干不了别的。
红风火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席地而坐,从怀里拿出小北给的红薯,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吃着吃着就落泪了,在奉天城叫花这日子可谓是苦上加苦,从来没有人为他挺身而出,在红风火心中小北可谓是个大好人了。吃完红薯随便找了个废木头当枕头,躺下就要睡觉,可是奉天城十二月的天气冷的要命,哪里能睡着呢,只是躺下节省体力,等着实在困的不行也就睡着了,睡着了就不担心明天能不能醒过来,因为有可能就被冻死了,对于红风火来说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小北回到凤凰楼,晚上还有戏唱要去后台准备了,戏楼里这个时候就有不少看戏的过来了,有的三人两伙聚在一起聊着八卦,关东军和张三爷又做了什么交易,谁家老婆又偷人了,谁家逃荒死在路上了,有的能找到桌台的在上面放了红高粱,专门看戏时暖身子的,小老百姓一般找不到桌台,有桌台的一般都是有权有势的权贵,像二虎这样的地摊小贩也只能和小北攀攀关系,才能进戏楼找个合适的位置站着看戏。
“香秀,今天晚上二虎过来看戏,嘿嘿,可都知道是专程过来看你的”小北在后台一脸坏笑的看着香秀化妆,香秀白了小北一眼“二虎哥要来,听说他老婆死的早,自己带个儿子过活,街边红薯摊的小贩,实则给刘老爷办事,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香秀和小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也没停下手里化妆的动作,奉天城刘老爷可说的上是大人物了,要说张三爷和关东军是奉天城的军阀,刘老爷可就是奉天城的地头蛇,大小黑白两道的都要给刘老爷面子。
“有些事不知道为好,二虎哥是很喜欢你的,也不知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能成”小北笑道。
“二虎哥人是很好,但是我不知道他的底细,也不找我给我个话”香秀暗暗道,虽然香秀也对二虎有些好感,但是二虎毕竟暗里给刘老爷子办事,这让谁也摸不着头脑。
戏楼的大戏要开唱了,二虎收了摊子,回家带儿子来戏楼看戏,这时可是热闹啊,二虎和儿子站在戏台不远处,戏台前面是一排桌台,二虎和儿子能进来看戏也都是小北和班主打了招呼。二虎特意回家收拾了一番,还带了条灰色的围巾,看着像是有点文化气质的先生,这也是为了香秀能多看他一眼,有一次香秀在凤凰楼前被街边的地痞骚扰,是二虎给香秀解的围,街坊邻居笃定那一次二虎的摊子就摆不成了,地痞流氓肯定会报复二虎,谁知二虎的摊子照样摆在街边,大家猜测肯定是和刘老爷有关系,也就是那一次二虎和香秀相遇了,香秀也是对二虎有了些许好感。
还有一刻钟大戏就要唱上了,这时候凤凰楼前停了一排足有四五辆洋轿车,从车里下来的正是张三爷,随从都是一身黑色长褂带着礼帽,张三爷旁边贴身有一个翻译,这个翻译叫李来贵,是专门帮张三爷和关东军上尉中村田信做翻译的,而跟着最后一辆车下来的就是关东军上尉中村田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