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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我在主屋紧闭的门前跪了一夜。
转天清早,沈昭文扶着苏莹出来。
见到我时,苏莹厌恶地别过头去。
“我不想看见这个害我孩儿的人,快赶她走!”
眼看家仆就要上前,我急忙死死拽住沈昭文的裤脚,一遍遍把头磕在石阶上。
“西疆那边遭瘟疫了,求你救救弟弟,他才八岁,和十年前的事毫无关系啊。”
额上越来越痛,沈昭文却连正眼都没看我一眼。
“生死有命,皇上已下令封锁西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见我堵着路,他冷言命令。
“让开。”
“不,你四处经商见多识广,一定有办法。帮我这一次,我下半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他微微扬起嘴角。
“牛马?我最不需要的就是牛马,给我滚开!”
话音落下,他一脚将我踢落台阶。
我的脑袋砸在石头上,手脚都磨破了皮渗出血来。
再想找他,他已跟苏莹乘上马车离府。
从白天到黑夜,我守在大门旁整整等了一天。
不觉得饿,不觉得累,只觉得时间怎么如此漫长,长到像是过了好几年。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我急急迎上去。
可从车上下来的,却只有苏莹一个人。
“昭文呢?你帮我说说好话,我知道他听你的。”
我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苏莹的衣袖。
她安抚地拍拍我的手,示意我跟她到角落来。
接着,她从袖子里取出一盒镶嵌红蓝宝石的胭脂。
只一眼我就认出,这正是十年前父亲陷害沈家时用的那盒。
“只要你把这胭脂抹在脸上,趁昭文还没回来时逃走,保管追兵认不出你。”
“我最多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们之间横着血海深仇,要他帮你救弟弟,根本不可能。”
其实,我也明白。
或许眼下,这是唯一的法子,我能见弟弟。
我毫不犹豫打开盒盖,拿手蘸了胭脂就往脸上抹。
随即脸上**辣的,仿佛刀削针刺般疼痛。
“你......够了够了!已经是个谁也认不出的花脸了。”
她眼神里透着震惊。
难道她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在乎自己是否美貌吗?
趁着夜色,我从马厩里牵了匹马跨上,飞快往城南骑去。
一连七日,我每天只吃一餐饭,喝一壶水,只求去的快些,再快些。
哪怕只能赶上见弟弟最后一面。
就在我快要到西疆时,追兵到了。
沈昭文亲自率领他手下的商队围追堵截,断了我所有前行的路。
除了......
望向高耸的山脉,我心里清楚。
只要越过去,就是弟弟服役的西疆了。
我扔下马开始爬山,商队的人就紧跟在后面一起爬,逼得我不得不加快速度。
好容易到了山顶,不料对面只有一处断崖,并无可以下山的路。
“跟我回去吧。”
“皇上早就下令封锁西疆,只进不出。疫区的人到最后,都要死的。”
沈昭文从人群里走出来,向我伸出手。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碎石掉落悬崖,深得连声响都听不见。
“快停下!”
“现在跟我回去,你的脸还有救!”
我凄然一笑。
又向后迈了半步,身子已经摇摇欲坠。
“听我说!你爹娘的墓还在京郊,等着你去祭拜呢!快回来!”
他在胡说什么啊?
爹娘的遗体不是被他烧成灰,随风飘走了吗?
如果见不到弟弟,就让我也随风坠落好了。
向后仰倒那一刻,我清晰地看见沈昭文的双眸。
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