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8
我不知道陈唯墨有没有一回京就和林依依苟且。
有的话算他得罪端王和皇室。
没有的话......
那故事,可就更精彩了。
不过看他的样子,两人估计早就滚到一起了。
精彩。
实在是精彩。
林依依有孕的事情还是我上辈子无意发现。
不过前世,无论是林依依偷偷打胎,还是她与人私通,我都没想过告发她,要她的命。
我虽然讨厌她,但仔细想想,一个有钱有势有前途的男人喜欢她,她一个当寡妇的,能拒绝得了吗?
但这辈子嘛。
我去他的君子度量!
我上辈子不仅自己被陈唯墨害的惨死,连家人都不曾幸免。
这辈子我再讲什么君子道义,我有病?
这事儿传的很不好听。
身为林依依前公爹的端王,也跟着被人指点说闲话,一连几天表情都十分难看。
而陈唯墨,也惹得圣上龙颜大怒,不仅当朝训斥了他,还罚了他禁足。
陈唯墨心里憋屈,但到底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家筹备他和林依依的婚礼。
不过,他家底子薄,又惹得皇上震怒,兜里实在没两个子儿。
而林依依身为赵国公嫡女,又是前瑞王世子妃,二婚嫁人,婚礼太寒酸了,到底也不好看。
这几天京城人人都在津津乐道陈唯墨和林依依的事。
我自然也是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不过......
回到我的房间以后,我看着院子外探头探脑的宋笙,脸上的笑容浅了许多。
9
宋笙虽是义女,却被我爹养的比我这个真正的镇北侯府大**还要娇贵。
是真正按照京中贵女的礼数教的。
所以她一进门,便开口指责我在外面太过嚣张跋扈,丢了镇北侯府的脸。
我很给她面子,装出一副憋屈不甘,泫然欲泣的样子,哭哭啼啼:「我没办法,硬撑着罢了。」
宋笙气愤的表情一僵,神色不明的上下打量我:「姐姐,你是不是还放不下陈将军?」
我放不下个屁!
不过当着宋笙的面,我还是做出了一副被横刀夺爱的小女儿赌气的姿态。
宋笙脸上的神色更加复杂。
她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忍住,叹息着对我道:「姐姐你又何必呢?」
「陈将军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本就该三妻四妾的,错过了是你的损失。」
她眼底闪过痴迷和,最后又被淡淡的忧伤覆盖。
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咬牙道:「谁说我错过了?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得不到?」
随即又好像泄气似的,挺直的腰背一瞬间塌下去。
声音也更小了,像赌气似的。
「平妻就平妻,总好过做妾,为了他,我做什么都愿意。」
宋笙脸色难看一瞬,似乎想说点什么,又悻悻地闭嘴,走了。
我这人啊,就是有成人之美的宽阔心胸,既然都能成全陈唯墨和林依依,自然也能成全她。
她应该知道,我这个嫡女如果真嫁去宋府做平妻,她这个义女要是再想嫁,就只能做妾了。
做戏做**。
入夜后,我当着宋笙派来监视我的丫鬟,飞身出府。
这几日皆是如此。
白天躲在院子里黯然神伤。
晚上出去私会情郎。
陈唯墨他母亲过来说和,送的礼物我也悉数收下,惹的宋笙在背地里大骂我不知羞耻。
直到陈唯墨大婚前两天,丫鬟来禀报说宋笙出府,去了积云寺。
我唇角勾起满意的幅度。
总算不枉费我费尽心思的,把陈唯墨的行程透露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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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然没让我失望。
傍晚时分便传出,京都贵女宋笙在积云寺祈福时,不小心跌进后山的冰湖里,被刚好路过的龙武将军陈唯墨搭救的事。
说两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陈将军紧紧抱着林**如何如何。
刚听到这个消息宋笙就回来了。
她裹着陈唯墨的斗篷在侯府门口下马车,一副受到极度惊吓的柔弱可怜样儿,从我身边走过时,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得逞的笑容。
好像在说:我赢了。
我一直没想明白,这么多年侯府从未亏待过她半点,爹爹和兄长对我们也是一视同仁,但凡我有的她都会有,甚至比我更好。
而我更不是嚣张跋扈的人,何况我还未及笄就跑到北疆去了,所以不存在欺负她一说。
可她却为了个男人置我于死地。
当真是人心难测啊!
她想嫁给陈唯墨,只有我死了才能给她腾位置,而陈唯墨也能继续维持,和侯府的姻亲关系。
出了这种事,爹爹很生气。
「我看那**就是故意的,娶不着你姐姐,就来打你的主意,嫣嫣别怕,爹爹给你想办法,定不能叫你被人算计了去!」
我爹一片慈父之心纯然肺腑。
可惜注定要让他失望。
只见宋笙扑通一声跪下,眸子里顿时盈满泪水,哽咽道:「爹爹这是要逼女儿去死吗?」
我爹怔住。
兄长急切的问:「嫣嫣,莫非你真想嫁给姓宋那小子?」
宋笙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爹爹身形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被我稳稳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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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糊涂啊!那个混账对你姐姐始乱终弃,一心只想着那赵家姑娘,你若嫁过去......」
宋笙泪流满面。
一头磕在地上,辩驳道:「那是因为姐姐性情过于刚烈,离经叛道,自然不讨男子喜欢。」
???
我请问呢?
「女儿心悦陈将军,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他有了肌肤之亲,若不能嫁他,便唯有一死,还望爹爹成全。」
宋笙是在陈唯墨跟林依依大婚两个月后入的将军府,虽然仓促了些,但礼数上还算周全。
虽然只是个平妻,但侯府还是给了不输正妻的陪嫁,另外把陈家的聘礼也全算在了陪嫁里面。
只是爹爹和兄长全程都黑着脸。
像他们这样只会领兵打仗的大老粗,什么都写在脸上。
连装都不会装一下。
兄长更是为这桩婚事跑了好几躺将军府,受了一肚子闲气,最近吃饭都不香了。
毕竟这种事着急的只会是女方。
我看着那一台台嫁妆,前面一大半是侯府给的,后面是将军府前几日送来的聘礼,这两相比较起来,竟然也没逊色多少。
陈唯墨何时变得这么有钱了?
他迎娶林依依的时候,不就已经捉襟见肘了吗?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居然又筹办出一场体面的婚礼。
总不能是动了林依依的陪嫁吧?
好奇心一起,我便立马安排人去调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背后竟然有瑞王府的身影。
十二年前,贤王勾结蛮夷一路打到雍州城下,被我母亲率兵镇压,而瑞王就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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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圣上宽厚仁慈,念及手足之情,才留了他一命。
他想干什么?
拉拢陈唯墨吗?
我心头微动,这么说起来,林依依还是他的前儿媳妇呢。
林依依被赐婚给陈唯墨,打的是攀附朝廷新贵的主意,按理说为了她自己的地位,是不可能同意我入府与她平起平坐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没来得及抓住。
想从林依依身上入手找到些蛛丝马迹,才发现我对她知之甚少。
只知道她一直都有个相好的。
就是那日被我撞破的男人,甚至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有极大可能是那个男人的。
可我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当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因为实在是太不堪入目了。
直到两个月后,我在瑞王的寿宴上,见到了那位有名的富商赖荣。
前世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
从赖荣的身形和穿着打扮,我立马就确定了,就是他。
林依依的相好!
又是一个跟瑞王有关系的人。
而且关系还很亲密的样子。
瑞王见到他,一双小眼睛里迸发出精光,好像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闪闪发光的金锭子。
两人拱手寒暄,勾肩搭背,像是多年不见的亲兄弟。
兄长感慨道:「瑞王爷果然结交甚广啊,今日到场的宾客中,至少有一半是他的至交好友。」
爹爹一下一下的捋着胡子,眼眸里带着探究,「连赖老板都来了,他可是难得一见的大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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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我是和陈唯墨一起来的,比今日时辰早一些。
因为身份不够走不了正门,直接被瑞王侧妃从小门迎进了花厅,自然就没有看到赖荣。
这赖荣的大名我也是如雷贯耳,据说是个鱼贩子发家的,连年奔走于各国,什么生意都做。
他所拥有的财富,才真真是配得上那句,富可敌国。
赖荣给瑞王准备的寿礼展示出来时,也是差点惊掉众人的下巴。
竟然是三个半尺高的福禄寿三星雕塑,材质是上好的翡翠。
纵使重活一世,再次见到这样的宝物,我也是震惊的。
不过除此之外,这回我还观察到了陈唯墨看赖荣的眼神,竟然是**裸的仇恨和愤怒。
尤其是赖荣说起各国女子的不同之处时,陈唯墨眼睛都红了,一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发白。
难道他都知道了?
我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印证。
是坐在我身边的宋笙,今日是她跟陈唯墨一起来的。
见我一直看着陈唯墨,宋笙讥讽的笑道:「姐姐悔的肠子都青了吧?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你都不知道唯墨哥哥对我有多好。」
别说,宋笙这话我还真信。
以我对陈唯墨的了解,他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林依依如此不守妇道,背叛他,他怎么可能容得下?
他前世把一切都怪罪在我身上,料定是我设计陷害林依依。
不惜亲手杀死我。
他也不想想,好好在赵国公府养胎的林依依,为何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瑞王寿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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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一记回旋镖,算是稳稳的扎在他自己身上了,比起亲手杀他报仇,这样反而更解气。
这顶绿帽子可是他自己求着戴上的,看他气得额角上青筋暴起的样子,我心里别提多舒坦。
死是最容易的。
像陈唯墨这种野心勃勃,又极度自卑,自负的男人,这样的羞辱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折磨。
可问题也出在这里。
陈唯墨为什么能忍下这口气?
林依依的母家赵国公府没落,而林依依虽然是前瑞王世子妃,但世子已死,她和瑞王府的关系,到底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若是强行说陈唯墨是为了讨好瑞王府才认下这莫大的羞辱,也太牵强了些。
这其中,必然有更大的阴谋!
瑞王......
所有的一切都多多少少和瑞王有关,却又若有若无的让人抓不到。
我压下心中猜疑,静观其变。
这场宴会,对于前世的我和林依依来说,都是命运的转折点,不知道这一世会不会不一样?
只要我不去撞破林依依偷人的丑事,她应该就不会死了吧?
我也不希望她死,总觉得这背后还藏着更大的秘密。
只要她活着一天,陈唯墨就膈应一天,那也是不错的呀。
「姐姐,妹妹敬你一杯。」
宋笙的声音传入耳中,不等我回过神来,就感觉胸前衣襟一凉,低头一看,已经湿了一大片。
宋笙杯子里的酒尽数洒在了我身上,她慌忙道:「哎呀姐姐,对不住对不住,妹妹实在是不小心。」
她用手绢帮我擦拭,一副很着急很担心的样子。
而我望着胸口那片慢慢晕开的酒渍,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些画面。
心中是说不出的震惊。
那是我前世的经历。
当时就有个生面孔的丫鬟,端着酒壶不小心撞在我身上,也在我胸口留下这么一片酒渍。
此情此景竟然完全与前世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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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接下来......
「这衣裳不能穿了,幸好我有所准备,这就让人带姐姐去换上。」
就听宋笙一声招呼,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丫鬟就站了出来。
可不就是她吗?
前世那个撞了我,洒我一身酒,又带我去厢房更衣的丫鬟,就是她把我带到林依依哪里去的。
也是她开的门。
然后她「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把我都吓一跳。
林依依与人私通的丑事,就是这么闹出来的。
我一直以为只是巧合。
突然想到什么,我目光直直的朝着对面男宾席上的陈唯墨看过去,果然他,也在看着我们这边。
他下意识的闪躲中透露出来的心虚,被我尽收眼底。
原来是他!
无论前世今生,这件事都是他陈唯墨一手主导的!
他便是算计利用我撞破林依依的丑事逼她自杀。
等他利用完我,彻底不需要我的时候,又污蔑我算计林依依,杀了我。
可......
脑海中猛然闪过前世陈唯墨害死我时眼里浓重的恨意和悲痛,我猛的攥紧拳头,心中却又浮现出新的迷茫。
林依依让他蒙羞,他应当是恨林依依的,可为何又在她死后,如此痛苦后悔?
甚至,不惜将这份痛苦变成无厘头的仇恨,强加在我身上。
以我对陈唯墨的了解,他必然不是那种情深义重之人。
还是说......林依依身上,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千丝万缕的线索杂乱无章又处处相连,只等一个契机便能窥得全貌。
我跟着丫鬟走的这一路,我的思绪也逐渐理清,一定是陈唯墨背后,有个他绝对不敢惹的大人物。
他才想要借我的手,除掉林依依这个让他陈家蒙羞的女人。
联合林依依跟赖荣的关系,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瑞王。
可瑞王一个无权无势,又不得皇帝宠信的闲散王爷,陈唯墨为何如此忌惮他?
莫非瑞王的实力,远不仅如此?
陈唯墨,富商,兵权,财富。
我猛的捏紧拳头,心中划过一个几近荒唐的念头。
莫非瑞王有不臣之心?
瑞王的兄长贤王谋反被我母亲平定之后,他就一直在京都。
活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他朋友遍天下,诗词歌赋无一不通,美酒美人是他最大的爱好。
端的是一副闲散王爷,诗酒风流的模样,为了表忠心,瑞王府这么多年连个府兵,暗卫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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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他唯一的儿子也死了。
此刻除了我,怕是整个大梁的人都不会有这么离奇的想法吧?
可惜了,他遇到的是重生一世的我。
这辈子,我要做的可不止是缩在府邸里保全自己的性命。
连陈唯墨这种人都能成为大将军。
那我,又为何不能?
母亲能**叛乱,庇护百姓安康。
今日,我也要做这护卫天下安宁的大将军!
快到地方时,我一记手刀劈晕那丫鬟,把人拖到假山后面藏起来。
我本想独自悄悄去查探一番。
可,陈唯墨愚蠢,我却不得不提防着瑞王。
眼睛一转,我忽然远远的看到有一人在院中与好友品茶赏竹。
看到那人的样貌,我猛的勾唇一笑。
心中道了声得罪,我故意弄出了些动静。
先敲晕了他的好友,再在他震惊疑惑的眼神中,伸手点上了他的哑穴。
「裴大人,得罪了!」
他是丞相之子,又是御史台大夫,有监察百官之责。
这个身份,简直就是为揭穿瑞王与陈唯墨丑事的最佳人选啊!
不欲浪费时间,我一把搂过他的腰,脚下轻轻一点,就跃上屋顶。
运起轻功,一路飞到那间厢房。
「裴大人,带你看出好戏,切莫出声。」
我又叮嘱了一句才解开裴屿的穴道,然后揭开屋顶的瓦片。
一眼就能看到富商赖荣像只大蛤蟆似的,爬在一女子身上,肥胖的身体不断耸动,很是卖力。
裴屿猛的瞪圆眼睛,目光复杂,欲言又止的瞧着我。
后又突然伸手挡住我的眼睛,「非礼勿视。」
他自己也是红了脸。
他本就生的好看,此刻羞赧的样子,更是我生平未见的美。
让我不由的微微失神。
「主人饶命,妾身......妾身腹中孩儿,会受不了的......」
女子娇声连连,终于又重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我看到裴屿那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眼底亦有惊讶之色,想必他也听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了。
不是林依依还能有谁?
可赖荣并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甚至故意弄出更大的动静。
「主人,这里是王府......」
「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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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赖荣发出一阵苏爽的笑声,「又不是没在王府里搞过,他萧瑞想从老子这里掏钱,就得听老子的!」
萧瑞,就是瑞王。
「只要老子一句话,无论是将军府还是王府,老子想弄你就弄你。」
说着,他伸手捏住林依依的脸,直把那精致的五官都捏到变形。
粗犷的声音中满是兴奋,「来啊,给爷叫,大声叫!哈哈哈!」
原来早在几年前,林依依嫁入王府起,她就已经沦为了瑞王手上,一颗用来笼络富商的棋子。
他们都是些有特殊癖好的变态,最喜欢林依依这样的**。
比如赖荣,他就喜欢当着女子丈夫的面,与女子欢好。
以前那个瘫在床上,只有眼珠子能动的瑞王世子,以及现在的陈唯墨,都见识过他的雄风。
他说他就是喜欢看着这些高门贵公子,为了钱财权势,不得不将他们的妻女拱手让人的样子。
每每说到这个他都无比自豪。
纵使我有心理准备,看完这一出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恶心,太恶心了!
裴屿身体也僵硬的厉害,还没等我说什么,转身就走。
「裴大人。」
他俨然是压了怒气的,声音也不自觉威严起来:「林**,您莫名打伤裴某好友,又将裴某掳至此处,就是为了给裴某看这个?」
我......
站在裴屿的角度,我所做的一切,确实挺莫名其妙的。
也不怪他生气。
我连忙冲着他的背影说:「裴大人,想必你也听到刚刚那些话了,难道就不想知道,瑞王爷如此拉拢讨好这些人,是何用意吗?」
裴屿没有回答,走得飞快。
但他明显,恼羞散去,他因为注意到了反常。
爹爹虽然是一品军侯,可朝堂上文臣武将,泾渭分明。
这种事是不好插手的。
而且爹爹常年镇守北疆,对于朝堂势力分布,也不甚了解。
这件事,让文官之首的裴屿出手,最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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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做了个噩梦。
梦里是一片冰冷黑暗,什么都看不见,耳边响彻着陈唯墨的声音,他说:「你们害死我的依依,我要让整个镇北侯府给她陪葬!」
这声音就像魔咒一样,尖锐又恐怖,吓得我到处乱窜。
直到猛然惊醒。
背上被汗水湿透。
我微微平复下情绪,窗外细雨如酥,一只红嘴白鸽在窗台歪头看我。
我招手取下它脚上信筒。
纸上空无一字,只有两三处墨点被细雨晕开。
算不得清白。
刹那间电光火石,我终于勾唇,将纸条揉碎焚烧。
印证了猜测之后,前世许多不解终于一扫而空。
我正欲寻找父亲,却又猛然间想起,前世陈唯墨为何如此迫切的想要杀掉我?
真的只是为了给林依依报仇这么简单吗?
杀了我得罪我身后爹爹和兄长,得罪整个的镇北候——无异于打草惊蛇。
还是说,前世这个时候,爹爹和兄长,已经发现了什么!
所以,他们才迫不及待的撕破脸挑衅。
想到这,我猛的冲出房门,前院爹爹的书房里果然还亮着烛火。
见我来,爹爹和兄长满是愁容的眉眼间闪过错愕。
他们面前,摊着一张奏折,我上前查看,说的,果然是瑞王之事!
爹爹怕我害怕,忙道:「不见得是真的,只是为父猜测。」
没等父亲说完,我就忽然想起前世父亲远在赛外时,给我写的三十二封家书。
字字句句,提醒我离开陈唯墨,等他和哥哥归来。
但可惜......
我猛的冲进他怀里,刹那间泪如雨下。
「爹,我要当女将军。」
「这辈子,我一定保护好你们!」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
怀孕五个月的林依依流产了。
据说是陈将军没有把持住强行同房,力道太大给撞没的。
另外,丞相府对外宣称裴屿身患重病,在府中将养,实际上人已连夜出城,去了瑞王封地。
他出行那日,白鸽再次落在我窗前,这次,白纸上画着的,是一只血色,凌寒傲放的梅。
虽然他一字未写,但我却知,他是在说。
「次年冬日,共赏梅花。」
京城年年有赏梅宴,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皆可与天家同乐,时间能持续半月。
每到这时,京中都是一片繁华盛景,家家和乐融融。
是史册当中,为数不多的盛世之景。
可谁知,二十年前的这片土地,内忧外患,城内皆是饥荒,入眼满是枯骨。
是丞相一手力挽狂澜,和诸位文臣武将,共创的盛世。
虽然人人都说丞相溜须拍马,奸佞狡猾,但我知道,他是个好官。
他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呕心沥血一手创造的盛世,被叛贼破坏。
前世,我被陷害与人私通,人人讥笑。
也是丞相之子裴屿在朝堂上为我辩驳。
甜言蜜语哄了皇上一辈子的丞相,更是难得说出了「莫让功臣寒心」的重话,求皇上替我主持公道。
只可惜......
我终究还是没能等到真相水落石出那天。
思绪有些飘远,这次,我将梅花夹在了兵书里,日夜练剑。
又过了几日,北疆那边传来紧急战报,**又不安分了。
这次来势汹汹,接连夺了几座城池,皇上下令让爹爹回去。
不同于前世我嫁人留在京城。
这辈子,我一身银盔重甲,整个人带着凛凛寒芒,宛如刀锋出鞘。
五日后启程。
圣旨送至镇北侯府,传旨的公公离去前忽然轻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笑道:「林姑娘文武双全,更胜乃父啊。」
这一日,皇上还驳回了瑞王想回封地的请求,说是要留他在京都,共叙兄弟手足之情。
这又是与前世不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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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镇北军与北狄一战,令他们元气大伤,卷土重来是在一年之后,这次足足提前了半年。
前世,皇上同意让瑞王回封地,这次竟然没同意。
还有,这次皇上说陈唯墨新婚燕尔,不好叫他们夫妻分离,就下令让他也留在京都。
这可是前世的陈唯墨,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啊!
当然,其中不乏我们一家三口,拼命捧他的成分。
那时候的我被他口中的山盟海誓蒙蔽,竟然没看出他的狼子野心。
当真愚不可及。
傍晚,宋笙匆匆而来。
她是来找爹爹的,想让爹爹去皇上面前,为陈唯墨说好话。
「皇上金口玉言岂容他人置喙?这个忙我帮不了你。」
爹爹拒绝的很干脆。
宋笙气得红了眼睛,临走前还把我们数落一通,说侯府假情假意,从来没把他当过亲女儿云云。
爹爹和兄长都对她很失望。
要是让他们知道,前世就是宋笙亲手给我端来被下药的茶水,害我被轮番侵犯,身败名裂,最后惨死,一定会更加痛心疾首。
也不知我死后她可否如愿嫁给陈唯墨,在陈唯墨算计侯府时,她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我都不敢深想。
越想越觉得每一个猜测,都是前世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这一切本就可以预见。
第二日,陈唯墨也来了。
他是趁着爹爹和兄长都进了宫,特意来找我的。
「阿凝,你不会还在生我气吧?」
一来就给我问懵了。
「求赐婚那次是我一时冲动,这些日子我彻底想通了,与我生死与共的人是你,我真正爱的人也是你。」
20
「来人,送客。」
我倏地站起身来。
真是一句话都不想与他多说。
「阿凝!」
陈唯墨急了,「你带我回北疆好不好?我保证,等我这次回去立下战功,定为你求来正妻之位,只有你才配做我的妻。」
呵呵。
他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陈唯墨还想赖着不走,我立马招呼小厮把他往外拖。
他更急了,「瑞王府的事我事先并不知情,是他们俩争风吃醋搞出来的,我已经罚林氏闭门思过了。」
这次我直接笑出声。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还是说在他看来,女子都是沉溺于男女之情,蠢钝如猪的?
「拖出去!」
我长袖一甩,干脆利落。
今日就不该放他进府,真是癞蛤蟆爬脚面上,不咬人它膈应人。
陈唯墨见我始终不为所动,那副讨好的表情瞬间变了。
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宋夜凝,你故意的对不对?你早就知道林依依的事,却不拦着我娶她,你在报复我对不对?」
「真没想到你心肠如此歹毒,北疆五年,我算是看错你了!」
瞧瞧,他永远都在为自己找借口,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前世的他伪装的太好,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包括他自己。
所以这一世,当他真正面对那些羞辱和不堪时,才暴露本性。
在他彻底被小厮扔出府门之前,我飞身一跃到他面前,狠狠一脚直接将他踹下台阶。
舒坦!
21
深夜。
瑞王府里。
陈唯墨已经跪了三个时辰。
他白天被宋夜凝踹了一脚,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与他朝夕相伴五年,有着同生共死的情义的人,为何翻脸如此之快?
其实他早就发现宋夜凝是镇北侯的女儿了,起初他也觉得她恣意洒脱,与那些闺阁女子不同。
可他一些刻意的接近和示好,就引得她为他以身挡箭。
后来他们互相表明心意,他说他想建功立业,求皇上赐婚,风风光光的娶她进门,她就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功劳,都推到他头上,
那时他就觉得,天下女子果然皆是如此,一心扑在男人身上。
为男人生,为男人死。
只有男人才能带给她们荣耀。
可如今......
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了?
还没等他想通,瑞王从书房走出来,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道:「废物!你不是说那女人对你死心塌地吗?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本王留你何用?」
陈唯墨一头磕在地上,屁都不敢放一个,那种熟悉的耻辱感就像蚂蚁似的,爬遍他全身。
瑞王轻吸一口气,他如今有着浓重的危机感,也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错,竟然引得皇上怀疑。
他现在就想着,尽快离开京都,回到他的封地瑞州去主持大局。
22
按他的计划,陈唯墨是一部很重要的棋,需要他彻底获得镇北侯的信任,从而接管镇北军。
待来日他起事时,镇北军便不能成为他最大的阻力。
所以他让林依依去勾搭陈唯墨。
陈唯墨上套倒是挺快的,却没想到他那么上头,竟然以军功求皇上赐婚,惹的林家不悦。
即便他后来娶了林家养女,也并没有弥补什么。
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在想让他回到镇北军中,更是难上加难。
「算了,到时候你随本王一起离京吧,本王会派人照顾你母亲。」
他还得等。
等镇北侯走远。
陈唯墨只能应是,他迎娶林依依的时候哪里能想到,瑞王这条船一旦上了,就下不来。
那时,他以为林依依怀着他的孩子,他是真的满心欢喜啊!
可是成亲后才发现,孩子根本不是他的,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也不过是别人的玩物。
甚至连他也成了助兴的工具。
孩子玩没了还要他背锅。
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忍过来的。
「林氏的肚子,有动静了吗?」
瑞王这么一问,陈唯墨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他手指抠住地面,忍了又忍之后才回道:「没有。」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瑞王说完,转身又进了书房。
没一会儿就换了身衣裳出来,跟随陈唯墨一起回将军府。
院外的梧桐树下,陈唯墨看着窗户上忽闪忽闪的烛光,心理防线已经被悔恨冲刷殆尽。
他可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朝廷新贵啊,本来应该深受重用的。
可他娶了林依依那个残花败柳,引得皇帝对他颇有防备。
更是连平妻宋笙也护不住。
只能迷晕了送给瑞王。
那老东西真是老谋深算,为了他的江山后继有人,多年来一直用这样的方法留住子嗣。
可他除了服从,别无他法。
他好恨啊!
为什么他要受到这样的羞辱?
为什么那日金殿上,宋家人不再强势一点?
他又不是不愿意娶宋夜凝。
23
爹爹率领镇北军,带着我和兄长在路上走了半个月。
直到接到一封飞鸽传书后,才慎重的拿出一道圣旨。
是单独给我的。
内容简单,意思明确。
若瑞州有异动,即刻带兵镇压。
我胸腔里那颗心脏砰砰直跳。
说不出的心潮澎湃。
平息瑞王叛乱期间,我感受到了他这十年来的处心积虑。
他大肆圈地,敛财,在山上凿洞练兵,私自开矿铸造兵器,还出卖北疆军情给**,用北疆的战事来遮蔽皇帝的眼睛。
仅仅十年就有如此规模,竟然能与训练有素的镇北军,对抗一年之久,简直另人咋舌。
不敢想象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过个两年彻底成型后,再配合北狄发动战争,对于整个大梁来说,将会是一场怎样的浩劫。
半年后,瑞州城破。
落荒而逃的瑞王和陈唯墨被我俘虏,过程中,瑞王拉陈唯墨挡箭,陈唯墨被我射瞎一只眼睛。
造化弄人啊,当初为他挡的箭,如今算是还回来了。
或许他那时就该死了,是我改变了他的命运,所以最后死的是我。
断头台上,陈家人跪成一排。
陈唯墨已经疯了。
嘴里不断念叨着:「不是的,前世明明不是这样的啊!为什么?为什么这一世没有成功?」
「我不会死的,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怀王,我怎么可能死?」
「阿凝,阿凝救我......」
「阿凝我错了,求你救救我......」
他人头落地的时候,眼睛都还睁得老大,死不瞑目。
24
是宋笙死前告诉我的。
陈唯墨跟随瑞王逃离京都时并没有带上她和林依依,他们很快就被抓起来,关进天牢重刑拷问。
她在这期间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前世她确实在我死后,如愿嫁给了陈唯墨,他们去到北疆,下毒毒死了我爹爹和兄长。
接管了镇北军。
瑞王造反成功后,陈唯墨被封怀王,她成了风光无限的怀王妃。
可陈唯墨竟然在她生产的时候买通稳婆,害她一尸两命。
她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她经常被迷晕送给瑞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陈唯墨的。
陈唯墨功成名就了,却嫌弃她玷污陈家门楣,置她于死地。
这一世,她也因为陈唯墨受尽折磨,后悔莫及。
她跟我说这些,只为求个痛快。
林依依反而活了下来,她把她所知道的一一供出,皇上看在她也是身不由己的份上,饶她一死。
十年后。
爹爹卸任,皇上越过兄长,将镇北军的兵符交给了我。
春风吹过北疆的草场,积雪还未完全融化,河边浆洗的妇人们说说笑笑,其中一个就是林依依。
说来可笑。
当年她被皇上赦免,逃过一死,却被赵国公府的人追杀,幸好被我碰上,将她救下。
才发现她也是个可怜人。
她家里人利用她攀附权势,又嫌弃她肮脏,令祖宗蒙羞。
要杀她以正门风。
前世她大概也不是自杀的。
她被玩弄,被抛弃,受尽酷刑。
可她挣扎求生,从未想过放弃。
这世道不给她活路,我给!
「大帅——」
林依依大叫一声,冲我使劲招手。
脸上是明媚的笑容。
她们,本来就应该肆意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