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躺在床上假寐。
一碗水却猝不及防地砸到我脸上。
我仓促地半坐起身,睁开眼就是沈渊劈头盖脸的质问。
“你对笙笙做什么了!”
庄笙笙靠在他身上哭哭啼啼。
“我刚醒!能做什么!”我没好气地吼了回去。
大抵是我之前看他有病,柔声细语地惯了他太多次。
我的凶狠让沈渊有一瞬的错愕,但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
他把庄笙笙的胳膊拉到我身前,掀起衣袖,下面是密密麻麻的红疹。
“笙笙的衣服只有你洗的时候碰过!”
“说!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我轻蔑地嗤笑出声。
这么多年,他本该最清楚我的为人,可是他却接连偏信旁人,数次冤我。
既如此,我何必还与他多费口舌!
“这才是我做的手脚。”
我快速拔下头上的簪子,在庄笙笙的小臂上划下一道深长的伤口,盯着沈渊淡淡开口。
屋子里响起刺耳的尖叫,散开猩甜的血气。
鲜血从庄笙笙的手臂上汩汩流出。
“你!”沈渊毫不犹疑地将我扇倒在床上。
我本能地捂住滚烫的脸颊,耳边蜂鸣不已,翻覆了几下才坐起身来。
他横抱着青梅走了,走之前,下令把我锁进柴房。
柴房里,雨后的潮湿中掺杂着浓郁的腐气。
我不安地探寻着源头。
最终在一处草堆里找到了阿黄,我和沈渊一起养的小狗。
我把流浪的它带回家,它整日黏我。
此刻它却四肢全被折断,死状惨烈,肠子和内脏全被刻意地掏到了身外。
我不受控地干呕不止,然后直直地跪在它身前。
我抬手想帮它合上眼。
它的身子却僵得很硬。
我大概能猜到是谁做的。
庄笙笙把一堆衣服扔在我身前视我为奴的时候,阿黄追着她凶吠了一刻。
第二天趁我不在家,沈渊就把它送走了。
他说给阿黄找了个新家,但是任我怎么求,都不肯告诉我送去了谁家。
我寻不到它。
每天都担心它到了新家会不会适应。
万万没想到......我们再见就是阴阳相隔,它被欺负得血肉模糊。
我拼命地摩挲着失温的双手,泪流不止。
我想让手暖和一点,这样也许能帮阿黄合上眼睛。
但是手却怎么也搓不热。
我好急!又闷、又痛、又怒、又冷......
好像又有一场如织的雨幕逼我窒息。
“吱吱吱吱吱吱吱......”
聒噪!不知道哪里来的硕鼠啃住了我的衣角。
我环顾四周,才发现竟有十几只硕鼠在房里乱窜。
我把刚刚伤了庄笙笙的发簪向其中一只狠狠掷去。
发簪穿透硕鼠,扎进木板,惊得满屋的鼠辈更加躁动。
从前我最怕老鼠了。但是现在,谁都不可以扰我。
我开始一条一条、一块一块地把阿黄散露在外的内脏和肠子装回身体。
我把自己的外衫盖在它身上,看着阿黄的眼睛,泪水一次次地模糊视线。
沈渊,如果从前我有欠你的,今日结清。
在南疆那年,我中了蝎毒,沈渊为了救我以身试药哑了半年,更为我数次去峭壁寻药险些丧命。
我被世家子调戏的时候,他为了护我被打得半死,花光了所有积蓄,坚持把状纸递到了能管的御史手里。
也是这张状纸,让父皇和我终于相认,我才知道了自己不是孤女,竟是一国的公主。
他曾倾其所有地爱我。
于是我也投桃报李,弃了荣华和他厮守,在他失忆之后伤我之时一次次地隐忍和退让。
可是如今阿黄死了,我毁容了,他的计划里甚至要把我卖进青楼才能罢休。
是他亏欠我。
撕了红叶之盟,欺天之罪。我要他身死道消。
不知过了多久,门打开了。
夺门而出的几只硕鼠把药童吓了一跳。
他说沈渊叫我给他和庄笙笙准备午饭。
“好。”我冷冷应下,小心翼翼地抱着阿黄的尸体出门。
我把阿黄葬在了它生前最喜欢的桃林里,之后便去了金樽阁。
金樽阁是宁国最大的酒楼,在宁国各地都有分号。
父皇曾经和我说,如果有一天想回家了,就随便找一个酒楼伙计,给他贴身的香囊,说思念京都的香酥鸭,便会派人来接我。
我把香囊交给伙计,目送他急行而去。
再转身,竟跌进了沈渊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