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将军府的袁氏夫妇还算厚道,他们没能找回自己的大儿子,又得知了李瑶光的计划,大有为夫君遮掩之意,于是在丫鬟代为回门的早上,送来了很多价格不贵但很难得的回门礼。
李瑶光也不矫情,全部笑纳了,还私自截留了几盆作为观赏植物的花椒和茱萸——这年头可是贵重礼物,没人会和李瑶光一样,想着等会就薅秃了做菜。
等到丫鬟和马车的影子都看不见了,才悠哉游哉的散步回到屋子里,这种慵懒的日子已经多久没有过过了,上没爹娘催婚催生,以及阿爹桌案上能淹死她的竹简等批复,中没有夫君弟弟打扰,下没有侍卫下属催命汇报要工资,回去还能补眠到中午......
难怪曾经网上那么多人想出国留学,不用自己打工赚钱,不用给父母养老,也不用伺候老公孩子的日子就是爽啊!
今天收拾回门礼起太早,还是回到温暖的被窝更有吸引力——
可惜没有棉花,阿爹连北戎都打不垮,还能有心思去西域搞棉花?
真是继续想要骂爹的日子!
一穷二白正是现在的写照,补觉的心情是没有了,即使点着香薰,夏季的蚊虫还是令人烦扰,木制的窗棂蒙了一层麻布,本就阴暗的屋子更是让人emo,桌子上放着一盏造型精美的灯具,可惜膏烛燃烧的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丫鬟手里端着精美的陶器,里面是水煮青菜和炙肉......
别误会,不是国宴上那种用配以无数食材和调料熬煮的高汤,浇注菜心,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水煮青菜,连盐都没有;炙肉更是吃一口就能让人明白大航海时代为什么强盗们冒着生死的危险也要抢上一把香料。
无数只在传说中的前朝宫廷名菜,李瑶光是从来没见过,他们一家在老家吃的什么,在长安当上皇帝也差不多,为数不多的几道美食点心,还是在她执念下多次实验才有的,只有宴请诸侯的时候才能端出来,阿爹还要吃一口叹气一回,因为国库空的可以跑马......
这么可怕的回忆让李瑶光忍不住发抖,哪怕没有系统好姐妹和前夫魏璟煜的督促,她都忍不住爬起来努力,要是不努力,啃雪吃土的日子指日可待......
就字面意义上的——
今天必须把账务弄清楚,明天就去自己名下的田产和庄子上巡视,有什么种子肥料的赶紧下了,后天去整顿铺子,小作坊赶紧开起来,铺子里有货才能挣钱......
国计民生不提了,就衣食无忧都算个宏远计划了。
李瑶光要对账嫁妆单,丫鬟们自然要听从吩咐,她们给李瑶光找来桌案和灯具,然后在李瑶光呆滞的目光中送来了一箱子竹简和刻刀!
???
“我的纸呢?”李瑶光的目光中的质疑都快实质化了。
“回少夫人,大家一直都用竹简啊!布帛那是富贵人家用的,我们商户用是逾制啊!”心腹丫鬟银屏和许嬷嬷带着礼物回门,务必要办的漂漂亮亮,给她家娘子挣足面子。管理李瑶光“文房四宝”的丫鬟暂且上前回话。
“我说的是廉价的纸啊!——一亩地的芦苇就能产出无数的纸,算账记录非常方便,还便宜!”李瑶光试图不相信自己还要用累死手腕的竹简和刻刀。
李瑶光殉国前,她有一整个女子秘书班和算数班——阿爹李稷力排众议,选有才华有志气的官家女子入学,特批皇宫里的宫殿给她们学习和办公——赐名锦鸾苑,当时用的就是廉价的纸和用纸卷着的石墨条,无数的计划文案和计算都是出于这里,她们为税收和律法立下了无数心血和功劳,推进大夏的进步和发展。
就算是人死政消,廉价的纸和石墨条总是方便好用的,这也能推广不下去?她当年也没太保密配方,就是为了方便大家偷,错了划掉,方便大家推广创新啊!这天下的人都不读书了吗?
“回少夫人,听说长公主去世以后,锦鸾苑就慢慢没人了,至于纸,大户人家也不缺刻刀和竹简,要慢慢刻字才是风雅,少夫人也是学着刻字长大的,至于那些庶民,读不读书都无所谓,陛下只会从高门大户选取贤才,小户人家连被推荐的入门礼都拿不出,识字读书也无用!”管理“文房四宝”的丫鬟机灵的站了出来,替李瑶光解惑,她虽然觉得娘子嫁人之后变了不少,但还是想要抓住机会出头,这样,才能有选择的可能。
“连记录一些乡野趣闻和酒楼商铺记账也用不上吗?”李瑶光犹自不死心。
“少夫人,您记错了,这几年北戎连年在边疆抢掠,陛下送去很多财物求和,庶民一年到头不得闲,活着都难,哪有闲心记录,富贵人家也用不着。至于商铺酒楼,这几年四周都有旱灾蝗灾,粮食少了,他们很难经营。更何况,很多人说纸是廉价之物,即使记录也不如竹简保留的时间长,还玷污了书籍的高贵和风雅,实在是得不偿失......”
这算是李瑶光的锅了,她不会写毛笔字也懒得练,配套纸张用的是墨条笔,结果——
感情笔墨纸砚不分家,她还是太小看历史的必然性了。
“你叫什么名字?看起来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出身——”
“奴婢春红,少夫人慧眼,小女本是南阳王家旁支庶女,家父去世后被嫡母赶出家门......幸得宁夫人仁心宅厚收留,小女无以为报——”
“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能写会算,李瑶光赚到了。
“奴婢——”
“你父亲,或是你母亲为你取的名字?你想用哪个?”
“奴婢惶恐,小女生在春末,生母为小女起名谷雨!”
“倒是个好名字!以后就叫谷雨吧!”
“谢少夫人赐名!”
“以后呢,你就打理我的刻刀和竹简,月例加倍,你上前来——”李瑶光招呼人上前,压低了声音:“我要你打听各种各样的消息汇报给我,如果做的好,你不想做妾,或是奔个好前程,我都成全你!”
“少夫人——”谷雨瞳孔震动:“您——”怎么看出来的。
“好好做事,你会得到你想要的——”这年头,拼着抛头露面也要出头的女子,多半是对婚姻还有期待。李瑶光露出迷之微笑。
“谢少夫人,谷雨一定好好做事!”丫鬟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其他人也是,如果你们好好做事,都会有机会!”李瑶光大饼高高挂起,愿者上钩。
李瑶光满意的看着其他人眼中燃起的熊熊烈火。
“现在,去给我找一些纸和墨条,谁耐烦用这刻刀,手怪疼的,还有,我院子里的事,不要让别人知道便好!”
“是!”这次的齐声回答,响亮多了。
李瑶光拉拢到第一个人手,心里很是愉快。即使必须抱着沉重的竹简对账誊抄,也只是让她暴躁的在院子里跑了好几圈。
宁娘子可是娇养着长大,体态婀娜,就连路都走不了几步,可不似曾经的瑞和长公主,三岁跑圈,五岁学武,天天习武练剑,骑马打猎......
战乱年代,朝不保夕,无论男女都得学点本事傍身。
李稷当了皇帝后,那些战后得以活命的幸运儿们,人人都言长公主生性刁蛮,行止鲁莽。
李瑶光充耳不闻,这些闲言碎语和生存危机比起来就是毛毛雨。
没法子,在这个小病靠抗,大病靠命,平均年龄三十岁,太医**跳大神的巫医......的大夏朝,李瑶光唯一能依靠的的,就是自己强悍的身体和免疫力。
虾皮姐再能把《本草纲目》《伤寒杂病论》等等著作的彩色电子版发给李瑶光,找不着草药,也没有精确的称重器具的李瑶光只能望洋兴叹。
因为但凡吃不死人的植物,差不多都被庶民流民填了肚子。就算能吃死人的——
连泥土都能被吞下肚子,李瑶光能找到什么呢?
说多了都是泪!
李瑶光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自律锻炼方是上策。
虽然看竹简也能锻炼,但李瑶光还是很难赞同脑子有贵恙的贵族们。
虽然纸张墨条留下的字迹不能埋在地下永久保留,但是做个草稿纸对账单多方便多便宜啊。
这些无所事事的贵族真是不识货!
也许他们只是不想失去自己的优越感?
但阿爹也太懈怠了,不过想到自己殉国前还没来得及把科举制给阿爹写成条陈送上去,倒也不是不能够理解。
他一天天的净是烦心事,哪还有余力去盯着看不到收益的事情呢?
错了,是没有自己这个摇钱树,阿爹空有技术商品,就是不会变现!见天过的穷巴巴的。
还是自己的锅!李瑶光气闷了一会儿,决定换换脑子。
自己名下的铺子靠着宁家,倒是能赚着脂粉钱,袁夫人给的铺子位置不错,但是没有什么好商品也就是维持不赔钱。
虾皮姐不在,运营没有支持,但是改进包装产品,搞个事件营销还是不难的。
李瑶光正琢磨有什么商品成本低价格高的时候,早上回门的几个人回来复命,跟在她们身后的,是比早晨更多的马车和礼物。
心腹丫鬟银屏还带回了宁府几位主子的口信。
“老爷让我给您带话,愿汝谨记父言,恪守妇德,光耀门楣,不负所望!”
“夫人说,要您早日开枝散叶,生下男丁,才好站稳脚跟!”
“大少爷让我告诉您,不用给家里谋前程,自己好好的就行,他会守好家业!”
“二少爷说缺了什么找他要,他有钱,他不想当官,不要为了他得罪人!”
李瑶光认真的听着,虽然未见其人,但是宁家人倒也算是相亲相爱了。意外做了他们的家人,能力范围内,她还是想让他们过的更好一些的。
当然,他们好了,自己当然水涨船高,互利互惠啊!这感情么,还得处啊!
“银屏(心腹丫鬟),你去把之前的礼单都拿过来,我要好好琢磨府里喜好,爹娘疼我,兄长怜我,我必要争一口气,照顾家中生意,兄长前程,光耀门楣。”
“少夫人,老爷夫人一定会非常欣慰的!”银屏满心欢喜不是装的,娘子好了,她们这些人才能真的好。
“我要做些事情,银屏,你是我最看重的人,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信我,我绝不会负你!”
“我一定会的!”银屏答得斩钉截铁,她和**得利益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很好,以后你要替我好好观察将军府老爷夫人的喜好和习惯,等郎君回来,你要帮我记下他的各种喜好和习惯,还有他所有心腹吓人丫鬟小厮的所有信息,能不能做到?”
“请少夫人放心。”银屏不疑有他。
“很好,从今天起,我就调你去郎君的书房总管事务,体面又轻松,但你要记住你的任务!”李瑶光忙着调人,免得露陷了。
“是,但是,郎君他——”银屏有些迟疑,作为下人,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只是收集他的习惯和喜好而已,不要多想!”李瑶光有些心虚,若是个想要攀高枝的,倒是容易了,罢了,以后必然给她一个好去处。
“好!”
银屏回去收拾东西,谷雨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刚才她已经听到了银屏姐姐高升的消息,羡慕的同时又觉得欢心,银屏姐姐离开,她就是娘子目前最看重的人,多大的体面,还有更多的赏赐和月例。**变得比以前更加和善了,她们的日子好过不少,真是可喜可贺。
“什么事?”李瑶光一心二用,一面计划着人事调动,一面盘算着还能去哪里挖些人才。她现在的身分,不可能和以前一样,让阿爹一纸政令招募天下人才,但是如果一掷千金的话,她相信一定有收获,只是质量未必那么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