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陈渊正盯着输液管发呆。邻床王磊的呼噜声像台年久失修的拖拉机，在午夜的病房里格外刺耳。他抬手看表，凌晨两点十七分——按照贴在床头的《住院部规则》，此时属于"绝对静音时段"，任何声响都会招致"值班护士的关怀"。

"啪嗒。"

金属碰撞声从走廊传来，像有人拖着生锈的齿轮在行走。陈渊眼皮一跳，看见病房门底下渗出青灰色的影子，橡胶鞋底碾过地砖的摩擦声停在门前。床头那页A4纸突然无风自动，第三条规则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午夜零点至四点，禁止使用任何电器设备，禁止呼唤护士】

"渊哥，我、我想尿尿。"王磊突然支起半个身子，喉结滚动着咽唾沫，"憋不住了咋办？规则说不让出病房......"

"闭嘴。"陈渊按住他发颤的肩膀，指尖触到对方T恤下绷直的肌肉。走廊传来病历夹摔落的声响，紧接着是指甲刮擦门板的滋滋声，青灰色影子在门缝下晃了晃，突然化作液体渗了进来。

那是个穿着白大褂的"东西"，胸口别着的工牌在黑暗里泛着幽蓝，本该是人脸的位置长着个齿轮组，金属齿牙间卡着半张泛黄的病历单。陈渊认出那是今天下午在护士站看见的张护士，此刻她的机械臂正对着两人举起注射器，针头滴落的液体在地面腐蚀出滋滋白烟。

"检测到违规行为：二号床患者发出声响。"齿轮护士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将进行规则矫正——"

王磊的呼吸陡然急促，陈渊却注意到对方胸前的工牌编号在变化：303。这个数字在他昨晚收到的匿名短信里出现过，附带的照片是父母车祸现场遗留的金属齿轮，齿纹间刻着同样的编号。

规则篡改天赋在视网膜上投下淡金色网格，陈渊盯着齿轮护士的动作，捕捉到她每0.3秒转动一次的机械颈椎——这是怪谈规则的锚点。他指尖在床单上虚画，默念修改指令的瞬间，整间病房的灯光突然亮起。

"警告！违反午夜禁电规则——"齿轮护士的注射器猛地转向陈渊，却在接触到灯光的刹那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不，是你违反了新规则。"陈渊扯掉手上的留置针，看着墙上的《住院部规则》字迹扭曲重组，新的第三条赫然在目：

【午夜零点至四点，使用电器可夺取值班护士的规则权能】

齿轮护士的动作骤然卡顿，注射器"当啷"落地。她胸前的工牌编号开始模糊，金属齿轮间渗出金色光点，像被抽离丝线的木偶般轰然倒地。陈渊捡起注射器，发现针头已变成齿轮形状，握柄处刻着细小的齿轮纹路——正是短信照片里的那种。

"我靠！渊哥你开挂呢？"王磊跳下床，用枕头砸向倒地的齿轮护士，后者化作光点消散时，床头抽屉突然弹出个金属碎片，表面刻着半枚齿轮图案。

陈渊刚要捡起碎片，病房门"砰"地被撞开。穿着改良版学院制服的苏璃月站在门口，怀表链子在手腕上绷成直线，平日冷若冰霜的脸此刻带着少见的急切："别碰那碎片！怪谈规则正在......"

话没说完，她突然注意到陈渊指尖泛着的金光，和自己怀表内部的齿轮纹路一模一样。昨晚在图书馆偶遇时，这个总坐在角落睡觉的男生还只是个B级觉醒者，此刻他眼底流转的金色网格，分明是SSS级天赋的标志。

"规则篡改者。"苏璃月下意识后退半步，手按在怀表上，那里藏着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掌心的半块齿轮，"你父母是不是......"

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三束强光透过窗帘扫过病房。陈渊看见苏璃月的影子在地面分裂成两半，其中一半的轮廓上浮动着齿轮虚影——和他在父母遗物里见过的全家福背面的印记完全相同。

金属碎片突然发出蜂鸣，吸附在陈渊掌心。他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视网膜上的规则网格突然扩展，整栋住院楼的构造在脑海中立体呈现：三楼儿科病房的墙角，七块齿轮碎片中的第二块正在发光，而顶楼的天台，某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影正俯视着这里。

"现在知道为什么我总在图书馆睡觉了吧？"陈渊晃了晃手上的碎片，冲苏璃月扬起半边眉毛，"毕竟在梦里修改《图书馆静音规则》，比听你背书舒服多了。"

女孩耳尖微烫，别过脸去时恰好看见王磊正把齿轮护士留下的注射器往裤腰里塞："你拿那玩意儿干嘛？"

"防身啊！"王磊晃了晃注射器，针头突然弹出齿轮刀刃，"刚才那玩意儿的关节能拆下来当扳手，渊哥你说下次咱们遇到电梯怪谈，能不能把'禁止超载'改成'超载可拆电梯零件当武器'？"

陈渊笑了笑，目光落在苏璃月手腕的怀表上。三个月前父母车祸去世，遗物里除了半块齿轮，还有张写着"去找苏教授女儿"的纸条。此刻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规则就像齿轮，看似固定不变，实则每个齿牙都藏着撬动世界的可能。"

走廊尽头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这次的影子比齿轮护士高大三倍，肩膀处凸起的齿轮组转动时带起破空声。苏璃月的怀表突然发出蜂鸣，表盘上的指针逆向旋转，在她掌心投射出一行血字：

【下一条规则即将反转：禁止使用任何金属制品】

"该走了。"陈渊拽着两人冲向安全通道，顺手扯下墙上的消防栓。当金属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时，他突然转身将苏璃月抵在墙上，指尖划过她颈间的项链——那是半枚齿轮形状的吊坠，和自己掌心的碎片严丝合缝。

女孩的呼吸骤然急促，却在对视中看见陈渊眼底翻涌的金色齿轮，以及深处藏着的、和自己相同的血色纹路。三个月来无数次擦肩而过的画面在脑海闪过，图书馆顶楼的偶遇、晨跑时的"巧合"相遇，原来都是命运齿轮早已安排好的咬合。

"记住，"陈渊压低声音，在消防警报的轰鸣中格外清晰，"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要是被死规则憋死，那才是对造物主最大的冒犯。"

他松开手，转身时掌心的齿轮碎片突然和苏璃月的吊坠产生共鸣，整栋楼的灯光开始明暗闪烁。在规则即将反转的前一刻，陈渊看见安全通道的指示牌突然扭曲，"下楼"箭头变成了"上天台"——而那里，正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