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那边闹出偌大动静,宋家岂会一无所知?
画屏翻了个白眼,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催促道:“赶紧把门打开,大**等着呢!”
孟婆子并不照办,反倒伸手指着画屏骂:“你怎么伺候大**的。大**年轻不懂事,你就不会劝着点。
“哪有嫁出去的姑娘大婚当天回来的道理。这在民间叫摆回头轿。
“回头轿古往今来都是什么人坐?无外乎是伤风败俗之辈被夫家嫌弃退回来。”
画屏怒目:“放屁,大**的情况跟那些人怎么一样!大**……”
“画屏!”
宋知鸢出声呵住她,看向孟婆子:“孟妈妈,我非是坐侯府花轿回来,坐的乃马车,与回头轿无关。”
因自身问题被夫家退回者,是用花轿送还的。
孟婆子看了眼马车,愣了一瞬,转眼恢复如常:“大**,无论花轿还是马车,总归都是出嫁当日退婚回家,差不多的。”
好硬的一张嘴,这是想咬死了回头轿啊。
不这么做,刘氏怎么“师出有名”?
宋知鸢简直气笑:“看来孟妈妈是打定主意不肯开门,不让我回家了?”
孟婆子不慌不忙,对宋知鸢恭敬行礼,“大**,不是老奴为难你,实在是这门进不得。
“大**年轻不知回头轿的厉害。这天下间不论谁家姐妹摆了回头轿,族中所有未出嫁的姑娘只怕都没法嫁了。
“宋家世代清名,关系到族中姑娘声誉,老爷太太自当以大局为重。
“老奴若让大**进了门,回头轿便是板上钉钉;若不进门,就还有余地。
“此事既是误会,大**同侯爷说清楚就好。
“夫妇一体,合该齐心协力,一起解决问题,而不是动不动退婚。大**以为呢?”
画屏惊呆了:“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居然还要赶大**去侯府?”
孟婆子不以为然:“这怎么是赶呢。大**是侯府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过去的,往后侯府就是大**的家。”
画屏还要再怼,宋知鸢再次呵住她,直视孟婆子,问出关键:“这是孟妈妈的意思,还是父亲母亲的意思?”
孟婆子自然不会“出卖”主子,避重就轻:“不管谁的意思,大**只说是不是这个理?”
宋知鸢不答,再问:“那还请孟妈妈指点,我此番回侯府当如何做。
“自退一步为妾;逼迫侯爷背信弃义,以李姑娘为妾;亦或接受平妻之议?”
孟婆子低眉:“大**折煞老奴了,老奴一个下人,哪敢指点大**。”
不愧是刘氏得力干将,在言语上半点把柄都不留。
宋知鸢看着沉重的府门,没有说话。
耳边议论之声不断传来。
多是欣赏宋知鸢,认为宋府行事迂腐过分,不知变通的;却也有被“家族大局”之话说服,表示理解的。
孟婆子上前一步:“大**若不好自己回去,不如老奴派人去请侯府的人来。”
若有侯府来请,也算给宋知鸢台阶下。
可如此一来,她之前所有的激昂之言就都白费了。
不,不只白费,那些言辞,字字句句都会成为日后他人刺向她的尖刀。
画屏心脏收紧,下意识握住宋知鸢的手:“**……”
宋知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以示安慰,转而看向虚掩的大门,屈膝跪拜。
“知鸢叩谢父亲母亲养育之恩。父亲母亲的顾虑知鸢明白了,自不会让二老为难。
“只是再回侯府亦是不能。逼迫恩人、伤害无辜之事,知鸢做不得,还望父亲母亲理解。
“如今处境,知鸢思来想去,唯有一法。”
什么办法?
众人好奇起来。
宋知鸢昂首:“母亲在世时极受外祖疼爱,出嫁曾给予十里红妆。
“后来母亲因生我亡故,祖父做主,按我朝律例,将这笔私产留给我。
“我出嫁之际,你们同我说,一部分给我做嫁妆,一部分存于宋家。
“若他日我与侯爷鹣鲽情深,再送还于我;若有何变故,也可给我留作退路。
“彼时知鸢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如今才知父亲母亲良苦用心。”
前后好几个母亲,听上去绕,实则清楚。
前面说的是生母,后面说的是继母。
有人恍然:“我记起来了。宋府先夫人朱氏出自惠裕伯府。”
“老惠裕伯一子一女。儿子还是京城有名的小财神,不论什么买卖,到他手里总能财源滚滚。”
“我也想起来了。你们之前不是说宋姑娘出嫁的场面大吗。跟她母亲当年相比差得远了。
“朱夫人那会儿可是惊动全城,嫁妆抬了一天一夜都没抬完。”
“按我朝律例,出嫁女亡故,嫁妆私产归亲生儿女。哎呦,没想到这宋姑娘还是个金娃娃啊!”
宋知鸢低头憋了憋情绪,再抬眸已是眼眶泛红,鼻子微酸。
“如今女儿走投无路,特向父亲母亲禀明,想将这份私产全部捐献给朝廷,以求朝廷准允知鸢入住慈云观修行。”
慈云观是何处?我朝已故皇帝无所出后妃的安置之所。
明面上是修行,遵守出家人的规矩,却得皇家允许,也能偶尔在民间走动。
尤其常年资助慈幼局,多有行善济民之举,颇有声望。
这可跟别的寺院庵堂不同,宋知鸢若能去,非但不会被诟病,还能提高身价,为家族增光。
好聪明的抉择!只是捐献所有资产……
那可是一笔不菲的钱财啊!
众人惊愕当场。
孟婆子更是双瞳震颤,脸色顷刻煞白,她颤抖着声音:“大**,你……”
现在想退?迟了!
宋知鸢打断她:“孟妈妈,若我不能进门,不知可否让画屏与胡伯去我院中取下母亲的嫁妆单子。
“如此若要捐献,也好清算。”
清……清算!
孟婆子身形摇晃,眼前一黑,险些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