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可能两个小时都干不完的事情,现在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赵一昶召集大家在广场上讲话,他站在箱式货车内,一只脚踩在车槛上,手上拿着铁罐装的饼干。
“我们要做的东西是这个,叫做动物饼干,不是动物做的,是动物的模型。你们可能已经在电视上看过,没看过也不要紧,听我跟你们说。”
乡下不少人家里都有电视,但姜离家没有。
她喜欢吃饼干。
酒鬼男每次家暴她之后,她都要吃这个。
甜的。
会让她感觉自己活着就是幸福。
但这个时候食用白糖处于短缺的跨度阶段,有分配限制,饼干几乎没甜味。九一年之后白糖放开管制,那时候的饼干才甜。
赵一昶说:“我们的牌子叫万润,不止这一种饼干,我们供销全国部分地方,以后我们厂子做的饼干,也要供销到全国,全国人都会吃咱们做的东西,是不是特骄傲?”
广场上一片人齐声说“是”。
赵一昶笑了。
“那我们要做的是什么?卫生。不能让人吃了我们做的东西坏肚子,所以我们要恪守每道程序,遵守包装规则。我保证,只要大家脚踏实地好好干,崇老板不会亏待咱们!”
姜离坐在地上抱着双膝,闻言露出笑。
他说的一点不错。
上辈子崇礼带他们这个地方脱贫致富,从乡级成立市级,后来还上电视给国家当素材。
赵一昶继续:“中午的伙食厂里包,不用饭票,大家只要带饭盒或碗筷来就可以。”
乡亲们很给面子地鼓起手掌。
赵一昶俨然很享受这种喝彩,还有人在下面问他“小伙子,你搞对象没有”。
他脸颊飞红,连连摆手:“我也是个打工的,老板不搞对象,我也不搞。”
姜离和大家“哈哈”笑起来。
他不仅拿崇礼当挡箭牌,还把崇礼给卖掉。
赵一昶又说了一大通,看日头正中,就道:“今天中午咱们吃威化饼干将就将就,也尝尝咱们即将要做的是什么美味的东西,下午等到师傅们来了再教大家。”
“好嘞!”
大家起身排队领饼干,姜离也站了起来。
赵一昶喊姜离,招了招手:“那谁你过来,帮我给大家发。”
姜离连忙上前。
朱蒙蒙脸色一沉,往旁边啐了口唾沫。
有她帮忙,赵一昶轻松不少,悠闲地和大家叨叨:“咱们学习期间也有工钱,放心吧啊,崇老板不差钱。”
说完他问姜离:“怎么称呼你?”
“姜离。”姜离说。
赵一昶念了两遍她的名字,笑着说:“脑子挺灵活,你之前是干什么的?”
“干农活。”姜离给他看自己的手,掌心有茧。
赵一昶却看出别的东西:“女孩子手似的。”
吓得姜离立刻把手缩回去继续发东西。
赵一昶又有了新问题:“学到几年级?”
“初一没念完。”姜离没说去年才念到初一,找个理由搪塞,“太笨念不下去。”
赵一昶摇头不以为意:“初一也能在大厂里找个好工作了,怎么还待乡下?”
姜离说:“我害怕。”
赵一昶感到意外,看她几眼,没再继续问她问题,弄完这边,他拎着剩下的一箱半饼干去北院。
办公室里只有汤翀和郑保健。
“礼哥呢?”
郑保健菜着脸,早上吃的韭菜盒子全拉了,饿得头眼发昏。
赵一昶刚把箱子放下来,他就迫不及待掏饼干出来。
汤翀坐椅子里伸手要了一袋,说:“他爸打电话问厂子的事,不知道上哪儿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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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离穿着深色衣裳比较吸热,四月初的太阳不大,但她热了,又想安静一些,就走到车间背阴的巷子坐到台阶上。
朱蒙蒙带着两个男生也过来这边。
姜离看了下他们。
不知道他们三个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但是想想朱蒙蒙之前拉拢自己的行为,就不奇怪了。
她咬了口威化饼,准备去其他地方。
一个男生快步走到另一边拦住她。
另一个男生夺走她的饼干,也不嫌弃她咬过的,自己吃起来。
“姜离。”
朱蒙蒙双手环胸走到她面前,脸上是不爽的神色。
“你自己走吧。”
姜离压压唇角:“我不懂你的意思。”
朱蒙蒙疑惑她今天说话为什么都粗着声音,以为她嗓子有问题,便没多想。
“我的意思是,这工作我要了,你要是还想以后能去城里找工作,就听我的滚蛋。你知道我认识哪些人,他们能罩你不被欺负,也能把你弄死了扔到臭水沟,姜离你不信就试试看。”
姜离看了看那两个男生:“你们呢?”
“他们马上走。”朱蒙蒙说。
姜离犹豫:“可我想再、啊!”
朱蒙蒙一把薅住她的头发扯到面前,男生往她后膝弯踢了一脚。
姜离一条腿跪在地上疼到发抖。
朱蒙蒙这人秉持动嘴解决不了的,就直接动手,反正表哥是城里混社会的。
还想说话吓唬姜离的时候,不知道哪儿传来**。
是一串大哥大带的哔哔声。
有人在附近!
朱蒙蒙往上看,厂房是平顶,可以从梯子爬上去,她没看到人,但下意识松开姜离。
姜离趁机跑了。
一路头不回地跑到北院。
进了个房间。
发现是厨房,所有灶具都是崭新的,还有几层高的蒸笼。
她背靠着门缓和了好一会儿,想着那道**走到窗子前,透过玻璃腐蚀的白污看向自己跑过来的巷子。
一会儿后,崇礼从那走出来,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
姜离收回视线,眼睛微微弯起。
既然无法百分百确定自己会被选上,那就先淘汰掉几个。
人越少,概率越大。
赵一昶卸货的时候嚎的那几嗓子到底是伤着喉咙了,接下来的考验扔给汤翀。
汤翀跟个村主任样的双手负后在他们面前来回走。
办公室里的崇礼看着外面,忽然说:“2、3、4,这三个不要,让他们走。”
赵一昶嗑着工人们给的南瓜子,问:“为什么呀?”
崇礼言简意赅:“不顺眼。”
赵一昶沉默几秒点头起身,得,你是老板你说的算,他到篮球场上点了崇礼说的三个,非常感谢他们的到来。
朱蒙蒙死死盯着姜离,转过身准备走,咬牙小声:“姜离,真有你的。”
姜离没理,望着办公室里坐着的那道身影。
剩下两个人。
一半一半的几率。
汤翀回忆自己刚说到哪里,要继续考验他们俩时,刚回办公室的赵一昶又跑了出来。
汤翀觉得自己考官的威严被打断,笑容危险:“怎么着兄弟,要不你接着上午继续?”
赵一昶刚和崇礼学吃瓜子的新方式,嘴里咬碎的南瓜子因跑得太快呛在嗓子眼,边咳嗽边对着男生摆手。
男生不高兴:“还没考呢。”
赵一昶哑着嗓子怪声怪气地说:“崇老板说不考了,不好意思,我们就要她了。”
指着姜离。
男生脸色臭臭地大步离开。
汤翀看了看姜离,又看了看赵一昶,估摸问他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他跑到屋里,问:“礼哥,你怎么留那小子,瘦瘦白白的,看上去比我还手无缚鸡之力。”
崇礼睨着薄薄的眼皮翘着腿,嘴里把南瓜子咬得稀碎咽下去。
“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