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正浓,皇城之外的御猎场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太子李璟策马扬鞭,身着玄金锦袍,
英姿勃发,身后近侍气喘吁吁地追随,不敢慢了半分。他素来好武,年年春猎不曾落下,
今年本病体未愈,却不料精神愈发矍铄,箭术更胜往昔。林中一阵惊动,
一只雪白的鹿蹿出林隙,惊鸿一瞥。“好一只白鹿。”李璟轻笑,搭箭拉弓,一箭脱弦而出,
破空直去。然而——“啊——”并非鹿鸣,而是一声女子惊呼!李璟猛勒缰绳,神色骤变,
翻身下马。林中斜阳洒落,一位女子衣衫染血,跌坐于地,眉目如画,仿佛初雪覆梅,
静美凄婉。羽箭穿透她肩头,鲜血淋漓。“孤……孤误伤人?”李璟怔了一瞬,急忙上前。
“殿下莫惊,是臣女擅闯禁地,不关殿下之事。”她声音微弱,却柔和清澈,仿佛溪水潺潺。
她名白无双,自幼无亲,寄居青山寺,素来低调温和,从未生事。李璟闻之,不禁心生怜惜。
三日后,太子亲自护送白无双回宫,并命御医悉心照料。此举轰动东宫,甚至传入宫闱。
皇后闻讯愠怒,命人召太子,却被他借“病未愈”搪塞。而东宫中,白无双受宠,传言四起。
“听闻太子与那孤女日夜相伴,连赐婚旨意也不再提。”“此举莫非违抗圣命?
”赐婚大典之日,百官云集,皇帝高坐,皇后端庄,沈家众人正襟危坐。
然而太子李璟却昂首道:“儿臣恳请父皇收回赐婚旨意。”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太子!
这婚是圣上亲定,沈家奉诏多年,岂容你一言推翻?”沈国公怒不可遏。
李璟不退反进:“天下虽大,孤心所向,唯白无双一人。若强纳沈家之女,乃违心违德,
辱人辱己。”皇后脸色骤变,沈家家主沈国公更是腾地起身,咬牙怒道:“太子!
这婚是圣上亲定,沈家奉诏多年,岂容你一句‘心悦’便推翻?”“大胆!”皇后怒喝。
可皇帝却抬手止住众声,眸光幽深地望着这个长子,沉吟良久,终道:“你当真不悔?
”“儿臣,绝不悔。”沈家震怒,皇后面色惨白,而白无双则在东宫内静静立于廊下,
听闻此事,轻抿嘴角,低声道:“多谢殿下。”半日后,赐婚旨意作废,
太子退婚沈云婉一事传遍京城。沈家震怒。沈国公怒斥太子无情,皇后伤心欲绝,
沈云婉则在听到消息当夜吐血晕厥。第二日,沈云婉被贬为庶民,离开沈府,连夜出城,
不知所踪。二半月后,白无双以“德行出众、素有贤名”的名义,被册封为太子侧妃,
入驻东宫,风光无两。花开并蒂,鸾凤和鸣。东宫内,李璟亲手为无双抚琴,
夜间执灯为她暖手,朝堂之上更曾公开宣称:“沈云婉不过凡姿,无才无德,岂堪入我东宫。
”白无双闻言低头浅笑。而远在京郊,破旧绣坊中,沈云婉正一针一线绣着凤纹锦袍,
指尖微颤,唇角却噙着笑意。“无才无德么?那便叫你日后,求我不得。”二白无双册封,
天朗气清,霞光万丈,仿佛应了她的凤命之运。东宫红毯铺地,金钗玉佩,光华耀目。
太子李璟亲自迎她入殿,十里红妆,礼制只低于中宫皇后,远超妃位,惹得满朝震动。
白无双身着鸾凤祥云织锦衣,容颜清雅如莲,步履轻盈而稳,仿若天命所归。众人低头行礼,
皆知她是那位“以德服人”的侧妃娘娘。初入东宫,李璟对她宠爱无度。
她所住之所——栖鸾殿,为太子亲赐之名,意为“鸾栖凤宿,终身不负”。栖鸾殿内,
夜夜笙歌不断,李璟常留宿其中,朝会也频频迟到,甚至为她御赐金丝羽被、和田玉床,
外人看了,皆言“太子痴情,乃千年难遇”。而沈云婉呢?昔日尊贵嫡女,一夕之间,
流落市井。京郊绣坊,人声鼎沸,油烟扑鼻,沈云婉穿着粗布麻衣,纤指起茧,
日日与针线为伍。“这位姑娘手法极好。”绣坊老板看着她绣的牡丹图,连连称赞,
“若非你容貌太淡,原是该入宫的命。”沈云婉垂眸微笑,眼中波澜不惊:“入宫之命,
于我,是劫非福。”话虽如此,她眼底那抹微不可查的冷意,仿佛刻在骨子里。
她未曾哭过一句,未曾求过一人。只是日日绣衣为生,日日练字磨心。她是沈家嫡女,
从未真庸碌过。如今甘做布衣,不过借势藏锋。这边厢,东宫宠妃春风得意,那边厢,
前未婚妻饮风而眠。李璟却未曾有一丝悔意。他眼中,白无双温顺体贴、琴棋书画皆通,
一日三省其身,柔声细语唤他“殿下”,胜过沈云婉千百倍。他甚至一次在朝堂外说得兴起,
公然称:“沈云婉出身虽高,实则徒有其表,心高气傲,不懂风情,纵使封妃,
孤也难以心安。唯无双,乃人间珍宝。”此言传入绣坊,一绣娘偷偷望着沈云婉,
试探道:“他未曾知您真正的才情吧?”沈云婉垂下眼睫,淡淡回道:“若知又如何?
人心一动,真伪难辨。他不信我,便是我失。”冬去春来,时光如水。白无双愈发得宠,
连皇后也不便多言,只冷眼旁观。某日,她在御花园巧遇皇后。皇后眼神沉沉,
缓声问她:“你真是青山寺长大的孤女?”白无双垂眸一笑:“回皇后娘娘,臣妾出身寒门,
自幼吃斋念佛,幸得太子垂怜。”皇后望她良久,不置可否,转身而去,
只留下侍女一句:“好自为之。”那夜,白无双靠在李璟怀中,抚琴而奏,琴声清婉流转。
李璟听得心醉,低声道:“孤此生,只爱你一人。”白无双微笑,“殿下深情,
妾身无以为报,唯愿永不负心。”她眼神温柔,却悄然望向殿外月色,似藏着万千思绪。
数日后,李璟偶然路过尚书省,听得几位言官密谈。“太子如今沉迷女色,
尤宠那侧妃白无双,听说来历不明……”“是啊,京中曾有名妓,貌若天仙,唤作‘无双’,
只不知是否巧合。”李璟闻言面色一凛,心底升起一丝不安。“京中名妓……也唤无双?
”他回到东宫,坐于殿中良久,终派人悄然查探白无双出身。一日,两日——半月后,
密报传回,字字如刀:白无双,原非青山寺孤女,实乃教坊司头牌,伶名‘无双’,
以色侍人,巧舌如簧。三月前为攀权贵,买通寺人,假借身份,入太子之眼。
李璟手中茶盏猛地碎裂,鲜血从掌心滑落,却不及他心头剧痛之万一。他踉跄入殿,
白无双正抚琴起舞,回眸一笑:“殿下……”“你是什么人!”李璟怒喝。
“你……不是孤女。你是名妓!”李璟咬牙切齿,“你骗了孤,骗得好啊!
”白无双静默片刻,忽而红唇一扬,笑得艳绝:“是,我骗了你。”她站起身,
步步逼近:“可你信我、宠我、废她而立我……这一切,不都是你自愿的吗?
”“你口口声声爱我,却不曾问过我过往;你说沈云婉不堪,却不知她才是真正的明珠。
”那一夜,李璟震怒,将白无双打入冷宫,撤尽封号,禁足终生。白无双被拖出殿门之时,
依旧笑着,眼神冷艳。“你迟早会跪在沈云婉面前,求她回头。”而远在郊外绣坊,
一封信送至沈云婉案前。她展开细看,唇角微勾:“东宫侧妃,入冷宫了?”三冷宫的夜,
冷得刺骨。白无双被扔入那座偏殿时,雨下得正急,衣裳尽湿,发髻散乱,满脸泥泞,
哪还有半分昔日贵妃风光?她靠着墙根坐下,捧腹而笑。笑声里,有恨、有怨、有一丝癫狂。
——她用尽手段,从青楼登堂入宫,以为终于能翻身做主,却被一句“你骗了我”,
打入深渊。“李璟……呵。”她低低地笑,唇角渗出血丝。“你若不是那般薄情,
我何至于步步为营?”她记得那年,她还是教坊里的伶人,生得貌美,却被人当作玩物。
而李璟,微服出游,误入教坊。他醉酒之际,她替他解围,送他出门,他却转头忘记,
连她的名字都不屑记。她当时就在想:若有朝一日,你跪着求我,我必冷眼旁观。
她苦熬三年,从教坊逃出,自毁名节,换来青山寺“孤女”身份。
以绝艳容颜、假“德才兼备”之名,博太子一顾。这一局,她赢得彻底,却败得也彻底。
而李璟,这些日子来夜夜失眠。他不是没查沈云婉的近况。她在郊外绣坊过得虽苦,
但绣品日益名声鹊起,据传甚至有将军府、户部尚书府的贵夫人争相求购。
他曾遣人送金银绸缎,被她原封退回。他曾派人去请,说“东宫仍有侧妃之位”,
她却让人回四个字:“妾无再意。”李璟捏着那纸条,仿佛握着一把刀。那日朝会之后,
皇后召见沈云婉。她穿着素雅,步履沉稳,眉眼中不再有往昔的娇纵与倨傲,
反倒多了一分冷静和疏离。皇后细细打量她,道:“你变了。
”沈云婉躬身行礼:“昔日失教,今日明理。”皇后不动声色,道:“太子既知悔,
宫中空缺,若你愿回,我可保你周全。”沈云婉却轻轻一笑,抬眸正对皇后:“皇后娘娘,
婉儿已明白,想保周全,不靠谁保,只靠自己。”“当日之退,婉儿认了。今日之起,
婉儿不需谁扶。”这话落下,皇后微怔,随即竟也点头:“好一个‘不需谁扶’。
你若真能立起来,哀家愿为你撑一把伞。”沈云婉行礼告退,离殿之后,却停在长廊间,
望着庭中落梅,轻声道:“我沈云婉,不会再输第二次。”与此同时,
冷宫的白无双也没闲着。她暗中传信,一封封递出,
数月来在宫中收买的内侍、嬷嬷、甚至数位言官,都被她一一牵线。她输过一次,
但她还有底牌。她知道东宫账目有问题,知道太子曾私调兵马,又知某位权臣与敌国有暗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