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总爱围着它打转,像面对某个神秘的时光胶囊。
此刻阳阳正蹲在那里,小心翼翼地为新栽的蓝花楹浇水。
那株小树苗已经抽出了第五片新叶,在风中轻轻摇曳。
"陶院长,新到的绘本要放在哪里?"
年轻保育员的声音将陶思洛的思绪拉回。
她转身时,发梢扫过胸前崭新的工作牌。
福利院重建完成后,她被破格提拔为副院长,金属牌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
"放在彩虹阅览室吧。"她轻声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外那条新修的柏油路。
路的尽头连接着市政大楼的方向。
市政厅的会议室里,许怀川正在批阅最后一份重建验收报告。
钢笔尖在纸面上停顿了一下,墨水洇开一个小小的蓝点。
他伸手松了松领带,后腰的旧伤在雨季来临前总是隐隐作痛。
"春晖福利院的消防验收是满分。"秘书轻声汇报,"陶院长说..."
许怀川抬起眼,窗外的玉兰树正在风中摇晃。
五个多月前,他亲手在那所新建的福利院庭院里种下树苗时,似乎也见过这样的摇晃。
"孩子们适应得怎么样?"他打断道,声音比想象中沙哑。
秘书翻开平板:"这是上周的影像资料。"
画面里,陶思洛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正在给孩子们读故事书。
阳光穿过新装的防爆玻璃,在她睫毛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当她念到"从此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时,阳阳突然举起手:"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吗?"
许怀川关上视频时,发现自己的钢笔不知何时在文件边缘画了棵小树。他轻轻合上文件夹,起身走到窗前。
从这个角度,其实根本看不见福利院的屋顶。
而此时福利院的露台上,陶思洛正望着同样的天空。
春风送来远处工地最后的机械声——那是爆炸遗址上新建的市民公园,据说设计了特别的防火系统。
她不知道公园落成典礼的邀请函正躺在许怀川的抽屉里,就像许怀川不知道她办公桌里那份没送出去的感谢信。
信纸的一角还粘着阳阳贴的小星星,在黑暗中静静发光。
暮色渐浓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西边的天空。
那里悬着一轮将圆未圆的月亮,温柔地照耀着新铺的塑胶跑道、崭新的防震窗框,以及庭院里那株正在抽枝的蓝花楹——它投下的影子,恰好连成了心形。
雨后的玻璃上晕开模糊的光斑,许怀川摘下金丝眼镜时,镜架在鼻梁两侧留下两道浅浅的压痕。
他揉了揉眉心,指腹触及皮肤时才发现那里泛着不正常的温热。
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显示屏的蓝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疲倦的阴影。
真皮座椅随着他后仰的动作发出轻微的**。
闭眼的瞬间,那些批阅过的文件数字仍在视网膜上跳动——福利院二期工程的预算报表、新建市民公园的消防验收单。
手机震动的声音惊醒了半梦半醒间的他。
来电显示"父亲"两个字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格外晃眼。
许怀川接起电话时,喉结滚动了一下才发出声音:"爸。"
"小川啊。"电话那头传来茶壶煮沸的咕嘟声,许文明说话总是带着老式知识分子特有的顿挫,"明天抽空回来一趟,有事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