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医院走廊的灯亮得有些过分，冷白色的光洒在地板上，把人影拉得细长又孤独。

沈眠坐在急诊门外的长椅上，手里握着一杯已经凉透的热牛奶。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第一时间赶来。那通电话是顾栩的室友打来的，语速很快，

说他出了车祸，伤得不轻，手机上唯一紧急联系人就是她。——她和他，早就分手两年了。

她曾无数次在深夜删掉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又无数次在凌晨两点翻出只属于他的聊天记录，

一条条看完，又默默退出。她以为他早就换了新联系人，换了城市，换了身边人。可没想到，

直到此刻，他的手机里——她，依旧是第一位。护士从抢救室走出来：“病人脱离危险了，

脑部有轻微震荡，意识有些模糊，你是家属吗？”她张了张口，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护士推开病房门，她跟着走进去，轻手轻脚。室内安静，

只听得见呼吸器偶尔的滴滴声和液体滴落的声音。顾栩躺在病床上，额头缠着纱布，

脸色苍白，眉头轻蹙。他从前很少皱眉，除非是深夜三点被她拖去便利店买热饮，

或者早八考试前她闹着不想起床——那时候，他皱眉都带着宠。现在，他看起来那么陌生，

又那么熟悉。沈眠坐到床边，不敢靠得太近。她只是想来确认他没事，就走。

她已经学会了不再打扰，甚至不再出现在他可以看见的世界里。

可下一秒——顾栩忽然睫毛一颤，缓缓睁开眼睛。她呼吸顿住。他眨了眨眼，

盯着她看了很久，像是在努力辨认眼前这个人是谁。沈眠本想开口，却在听到他下一句话时，

身体一僵。“……是你啊。”他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点轻松，眼里有光：“我做梦都在找你。

”沈眠怔在原地，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衣袖，

低声呢喃：“纪晚……我终于找到你了。”纪晚？这个名字像一柄冰刀，

准确地刺进沈眠胸口最深的位置。她失语。整整四秒。她缓缓站起，

心脏跳得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纪晚是谁？是他们大二那年系里出了名的校花，

是顾栩在他们交往初期，唯一一个让她感到“不安”的人。她以为他早就忘了，

以为那只是一场她自作多情的心虚。可他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喊的不是她的名字。

不是沈眠。是纪晚。—医生走进来时，看见她脸色发白，站在床边发抖。“你是他朋友？

他意识开始恢复了，虽然有点混乱，但能认人说明状态还不错。

”沈眠艰难地转头：“他是不是……部分失忆？”医生点头：“车祸导致轻度脑震荡，

部分近期记忆可能模糊。他提到的‘纪晚’……是你吗？”她张了张口。“是。

”“他需要你多陪着，说不定能加快恢复。”医生话音刚落，

病床上的顾栩又喊了一声：“晚晚……别走。”沈眠呼吸一窒。她走上前，

想说“你认错了”，想说“我不是她”。

可看着他苍白的脸、虚弱的语气、伸出的手——她终究还是坐回了床边。轻轻握住了那只手。

仿佛回到了两年前他第一次牵她的时候。一样小心翼翼，一样温柔，

一样让她没能说出“再见”这两个字。—她坐了一整夜，没敢合眼。顾栩睡得不安稳，

一直低声呢喃着“晚晚”、“对不起”、“别走”。每喊一次，沈眠心口就像被划一刀。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许她在等他睁开眼，叫出她真正的名字。可直到天亮，

他都没再喊过她一次“沈眠”。—窗外第一缕阳光落进病房时，沈眠低头看着他的指尖，

轻声开口：“顾栩。”“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忘了。”2顾栩出院三天后，

沈眠接到了他发来的第一条微信。不是“你好”，不是“谢谢”，而是——【晚晚，

之前你喜欢的那家天台小酒馆，还在。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吗？】沈眠盯着这行字，

看了整整一分钟。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想点开回复，却又关掉了界面。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是等他叫她一次“沈眠”，

还是等他哪怕露出一丝疑惑：你不是她？可他没有。他认定了她就是“纪晚”。

就像把一场幻觉当成救命稻草，紧紧握着，不容辩驳。她甚至想过开口——告诉他，

“你认错了”。告诉他，“我们以前在一起过，你不是在追白月光，而是在追我”。

可那些话一出口，这场梦就彻底碎了。她没勇气看他清醒后的反应。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只是第二天，穿了一件他以前说好看的浅色衬衣，准时到了那家酒馆门口。

—那家酒馆已经换了老板，但顶楼的位置依旧是露天座，一圈昏黄灯串围着天台，

远处城市灯火摇摇晃晃。顾栩已经到了，穿着黑衬衫，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

正拿着菜单看酒名。见她来，立刻起身拉开椅子。“你以前最喜欢坐这里，说这里风刚好。

”他语气温柔，像是在翻一本很熟的日记。沈眠低头坐下：“……是吗。

”“你那时候最喜欢的酒是‘月光碎片’，加双倍柠檬。”“……”“我记得。

”沈眠抬眼看他。那双眼睛认真极了，像真的记了很久，只为了这一刻重新说出口。

可她知道，他记的不是她。不是沈眠。是他幻想中那个温柔、带点古灵精怪的“纪晚”。

可偏偏，那些记忆，正好和她重合。那天晚上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说了很多他们“曾经的回忆”。可那些回忆，都不是她讲的。

都是他自己加的——“你说过最讨厌我熬夜，但从来没管过我。

”“你说如果我们没在一起过，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遗憾。”“你说……你最后悔的是，

在我说喜欢你之前，你先说了再见。”沈眠盯着他，看他越说越低头。她忽然意识到：也许，

他并不是在和“纪晚”说话。他是在和他记忆中的“沈眠”对话。只是他给这段记忆，

套了一个“纪晚”的名字。—“你是不是……其实记得我？”她忽然轻声问。顾栩动作顿住，

抬头看她：“嗯？”“你真的觉得我是纪晚？”他沉默了一会儿。“你是。

”“你说你不是吗？”她低头笑了笑。“……那我就是。”—那一夜，

她第一次在他“错认”的温柔里笑了。也第一次，偷偷把那句“我在意的不是她，

是你”咽了回去。因为她明白：他忘记的是她这个人。可他没忘的，是他们的感情。

—大雨滂沱，她站在顾栩的寝室楼下等了两个小时，终于看到他和“纪晚”一起走出来。

他正撑伞替对方挡雨，那女孩轻轻拽了他的胳膊说什么，他低头回了句，笑了。

她不记得那天他到底说了什么，只记得那晚她发了一条消息：【我们到这里就好。】【以后，

不要再来找我了。】他没有回复。她也没再发。第二天她退了情侣合租，换了号码，

像从来没出现在他人生里一样。—现在想来，她那晚没听到的是：他撑伞替纪晚挡雨，

是因为她送机前发烧，他路过顺便。他那句笑，是说“你快点进去，我还有人要见”。

可她没听见，也没问。所以她错过了。而他也没追上。—顾栩送她回家时，

站在楼下犹豫了一下，忽然开口：“我总觉得……我梦见过你离开我一次。

”“梦里你穿白裙子，背着行李，不回头。”“我好怕那个梦是真的。

”沈眠轻轻开口：“那可能是真的。”他微怔。她转身进门，

只留一句话：“你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但我不确定……我还敢不敢等到那一天。

”3阳光透过医院病房的百叶窗，落在白色床单上，柔和而安静。顾栩这两天状态恢复很快，

医生说他的短期记忆很可能会“自发回归”。沈眠听到这句话时，指尖轻轻一抖。

她坐在病房角落的陪护沙发上，低头看资料，手里却什么也没翻进去。

顾栩在床上玩着他的旧手机，不时侧头偷偷看她。“晚晚，你以前也这么安静吗？”她没应。

“我总觉得你不太一样。”她抬眼，语气平稳：“你认错人了？”他一怔，

随即笑了：“没有。”“那就是我变了？”“人总会变。”她淡淡地说。顾栩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