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被卖入青楼的途中。上一世乖张愚钝,因妒恨沈丝丝,落得声名狼藉。
顾府也遭奸人算计,家破人亡。而沈丝丝在我死后下药得逞,摇身成了裴听颂的正妻。
再度睁眼,竟是沈丝丝簪着本该属于我的玉簪踏入学堂那日。面对她的挑衅,
裴听颂处处偏袒。这一次,我大手一挥。「既然喜欢,拿去便是。」沈丝丝低头窃喜。
我望着她,缓缓补上一句:「人也是。」1伏案小憩时忽被惊醒,我猛地抬头大口喘息,
冷汗已浸透了衣衫。翠心瞧见,蹲在一旁轻柔地抚着我的背:「**这是惊着了?」
谈笑声从前方传来。抬眸望去,廊下的沈丝丝被人群簇拥。她头上的发簪缀珠垂星,
光影摇曳,衬得她眉清目秀的小脸更加明媚动人。那一瞬间,我意识到我重生了。
重生到沈丝丝簪着本该属于我的玉簪踏入学堂那日。「表哥说,
女孩子总要有些贵重的物件在身上。」她口中唤作表哥之人,
正是我自娘胎里先皇赐婚的未婚夫婿裴听颂。我冷眸一瞥,与她暗藏得意的目光撞个正着。
沈丝丝起身,踱步到我身边,恭敬地行礼。「还望顾姐姐不要误会表哥才好。」
上一世我面对沈丝丝的挑衅,气愤地冲上去与她扭打,将玉簪夺了下来。裴听颂散学后赶来,
解释说因沈丝丝是他的表妹,初入裴府,便随手赠予给她。尽管裴听颂向我道歉,
始终站在我这边,但仍让我落得了一个善妒的名声。我漫不经心地打量她发髻上的玉簪。
「这个玉簪的材质还算金贵,但工艺却显得粗糙,徒有其表,进不得顾府的门,既然喜欢,
拿去便是。」沈丝丝僵在原地,脸蛋涨得通红,倒比玉簪上的珊瑚珠还要艳丽三分。
2我回到府中,托人连夜给皇宫里的舅母——嘉贵妃带了一封信。舅母回信中,
向我明确三天内把东西送到顾府。于是,三天后。
海府学堂中的每个**都收到了一条苏绣丝巾,除了沈丝丝,共十八条。
天下最好的苏绣绣工都在皇宫,每一条苏绣丝巾都要一个绣娘绣上三天。可谓是,有价无市。
如今收到如此贵重的礼物,海府学堂的人开心地围绕着我转。不出半日,
整个京城都在议论顾府嫡女的权势。海府学堂里的人看向沈丝丝的眼神多了些晦暗不明。
沈丝丝脸色苍白,似乎受了很大的侮辱,去到角落把簪子取下,用丝巾把它细细包上。
陆府的**正好撞见,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两声。沈丝丝无地自容,垂下头,
快速走出海府学堂。她脸颊绯红,在盛府门口等待散学堂。
3裴听颂和一群公子哥谈笑风生地走出盛府学堂。看到眼眶湿润的女孩拿着玉簪,
正一脸委屈地盯着自己。因当时门口世家公子们都好奇地瞧了过来。他没有急着问询原因,
而是找来马车回裴府。下马车后,裴听颂疑惑。沈丝丝抿唇,眼泪不断往下流淌,
待情绪稍微平静后,把今天海府学堂发生的事和盘托出。「表哥,对不起,
我不知道那个玉簪本来是顾姐姐的,我不应该戴在头上去学堂。」「表哥,
我可以当面和顾姐姐道歉,只求她以后不要再针对我。」裴听颂的母亲自他年少时去世。
裴父又娶了永安公主为正妻,所幸永安公主只有一女。故他是裴府唯一的嫡子,
身上担负着一个世家的荣辱。近几年忙着准备科考,对京城街谈巷议的事不感兴趣。
但从小就在宅中生活,他太了解妇人们这些捕风捉影的恶习,一向冷峻的脸上越发冰冷。
「我知道了,无碍,改日送你一个新的。」他沉声许诺。4当晚,
裴听颂差人约我去春彩楼小聚。上一世,顾府被抄家的圣旨下来时,他在宫门外跪了三天,
请求让我作为裴家妇,免除一死。后来体力不支昏倒,他知道无望后,
想办法将我从牢里带出送往江南避难,奈何小厮途中变卦,要将我欺辱后卖到青楼。
我宁死不屈,咬舌自尽。就算重活一世,我仍信裴听颂君心如故。我满心欢喜地跨入包厢,
却见沈丝丝唯唯诺诺地站在裴听颂身后。「我叫丝丝来,就是来把话说清楚。」裴听颂开口,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时,眼睛突然泛起酸涩。上一世最后一次见到裴听颂,
是他红着眼眶将我送出京城,鬓发散乱、形容枯槁,丝毫不见现在的清冷贵气。
他本是万众瞩目,不过是为了护我周全,生生将自己熬成了狼狈模样。见我红了眼眶,
慌忙解释道:「宁宁,丝丝只是我母亲的外侄女。」「因她才到裴府,
我随手将那个发簪送给了她,你的生辰还有三月有余,我已经找工匠重新定制一个更好的。」
我硬生生憋回眼泪,悠然坐下,喝了一口龙井茶。唇齿留香,不愧是春彩楼招牌。「顾姐姐,
对不起。」沈丝丝细声细语,颤颤巍巍地向我行礼道歉。「顾姐姐,
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我知道对于你不过是寻常,
所以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顺心的事,你告诉我,我一定改!」我挑眉:「裴夫人的外侄女?
」沈丝丝瞄了一眼裴听颂,像汲取了些勇气,缓慢地点了点头。「我不是你母亲,
也不是你老师,我没有时间教你为人处事。」「你只需记得一点,
如果有人与我未婚夫婿纠缠不清,我顾宁一,不会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明晃晃地敲打,
希望她知难而退。女孩从小到大可能没遇到我说话这么不留面子的人,
羞涩的脸上只剩下受伤,整个身体都在抖动。「宁宁,你不要误会。」
裴听颂了解我的心性与傲慢。所以他没有直接和我说,而是让沈丝丝当面向我道歉。「行,
我知道了。」裴听颂松了一口气,打发了沈丝丝先回裴府。之后我们一起听了小曲,
看了烟火。他特地去排长队为我买了街角铺子新制的蜜乳膏。香甜滋味,像我们重续的缘分,
绵密而悠长。5「宁宁,你没有必要用这种手段去对付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
不符合你的身份。」在回顾府的路上,裴听颂提起了这个话题。「还有,
你何时学到了深宅里的机巧心思?」我收回目光,盯着旁边清冷的男人。人心比墨还沉,
又有谁能保得住那份纯粹?「你明知道那个玉簪是我们一起设计的,
你却将成品送给了其他人,我不应该生气吗?」裴听颂从容不迫,
用手帕将我嘴角的甜点碎屑揩去。「她是母亲那边的人,我身上又没有其他女孩的物件,
那个玉簪我本就不满意,就随手给了她,想着补给你一个更好的。」没有一丝破绽。
我看了他许久,少年郎的五官更加立体。一个玉簪,左右不过几十两碎银,
对我们来说不值一提,随手送人也说得过去。男人停住脚步,月光下英气硬朗。他在等我,
等我想通。我们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矛盾,他的低调谨慎让我父亲满意,
默许我不顾世俗经常一同游玩,甚至同坐马车。裴家顾家势力庞大,也没人敢说闲话。
这么多年我们第一次因外人生出嫌隙,我们都对这件事略显生疏,也充满了疲倦。「裴听颂,
我心悦你,是因为你干净谨慎。」「任何女子的靠近,你都会不动声色地避开,
我们都清楚两家的联姻,不单单是因为感情,更是为了巩固我们双方在京城的地位,所以,
我们目标一致。」「我希望你对我的感情没有任何游离的地方。」
裴听颂叹气:「我从未有过。」我扭过脸,他察觉我心情不佳。弯下腰凑到我跟前,
眉眼温柔:「顾大**,待我小考后,能否赏脸去郊外踏青?」我内心欣喜,
假意沉思:「行吧。」6裴听颂小考结束当天,如约来海府门口接我。打开马车车架时,
我呆在了原地。沈丝丝正坐在里侧,冲我微微一笑。「顾姐姐好!」
女孩虽很识体地向我问好。却没有丝毫起身给我让位置的意思。我挑眉,
夫子不是说她感染了风寒吗?随后扭头,将视线转向裴听颂。彼时,
裴听颂正在一旁从我贴身丫鬟翠竹手里接过餐盒。丝毫未察觉到我们这边的暗潮汹涌。
我期待着这次和他的单独出行,刻意找了尚衣局做了一套青色的纱裙,
却未曾想到除了我们还会有其他人。「顾姐姐,我来京城已一月有余,
除学堂外未曾踏出裴府,今日得知表哥要去郊外踏青,特求表哥带我一起,顾姐姐放心,
我绝不会打搅到你们。」「姐姐大人有大量,定不会介意吧?」女孩唇畔勾起无害的微笑,
牵起两个浅浅的酒窝。骤然,我的心沉入了谷底。眼前人向来行事低调,
任何事都处理得妥帖周全。除了我,他一直都很有边界感。向来容不得旁人半分越矩。
俩人情到深处时,不小心的肢体触碰都会红透了耳朵。他眉眼温和,
在顾府门口角落说:「自小我便认定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你与别人,自然不同。」
7面对沈丝丝的挑衅,我自然不会如上一世一样,因嫉妒让自降身份,与之闹得不堪。
但我也不会任人拿捏。「下来!」女孩怔愣了半晌。没想到我再次不顾裴听颂情面,
直接下了她的面子。我的语气太过冷硬。沈丝丝一时不知所措,红了眼眶。「对……对不起,
顾姐姐。」女孩嗓音带着哭腔,灰头土脸地下了马车。玉娘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把她推向一旁。这辆马车,是我爹亲自托人打造给我和裴听颂上下学堂用的。
裴听颂从门口接完餐盒,听到声音后向我们望了过来。他意识到我生气了。
脸上漫起纵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男人将餐盒随手递给小厮,伸手将我扶上马车。
难闻的香膏味在马车里蔓延,我极其不耐烦地用手帕遮住鼻腔。「什么香膏味如此难闻!」
马车内气压冷凝,女孩在外面吓得低下头,不敢说话。裴听颂蹙起眉头,
语气尽量平和:「宁宁,莫闹脾气。」马车旁的女人默默垂泪。我心情无比烦躁,
扯开那个马车上的帘子看向她。「沈表妹,我现在没兴趣郊外踏青了,我要回顾府了,
你自己走回裴府去吧。」女孩小脸涨红,委屈地看向裴听颂。
见裴听颂并没有替她解围的意思,女孩委屈地跑开了。裴听颂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贴身侍从。
侍从会意,匆忙往女孩跑的方向追去。8裴听颂在外人面前一直很给我留情面。生在裴府,
他从小就懂得控制情绪。所以在我说要回府时,纵然他的眉眼间已染上不满,
但还是顺从我让马车调了方向。「她不过是从乡下来寄养的孤儿,你跟她计较这些干什么?」
他伸手想将我从马车上扶下来,我略过,将手伸向翠竹。「第一次。」
裴听颂不明所以:「什么?」「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你让其他人坐入我们的马车。」
裴听颂没想到,我会生气这个。裴听颂芝兰玉树、惊才绝绝。京城喜欢他的**数不胜数。
就算知道他还未出生就与顾府有了联姻。还是不断有人往上扑。但除了我,
没人近得了他的身。裴听颂低头浅笑,伸手揉了揉我的碎发。「宁宁,你是在吃我的醋吗?」
我不动声色躲开他的手,移开视线。「她只是我一个远房表妹。」「我与她,
不会有任何关系,不要为不紧要的人气坏了身体。」男人俯身,弯腰与我视线平齐,
诚恳认真。我望着他,幡然惊觉,上一世若不是他一直纵容,沈丝丝怎敢三番五次挑衅?
我又怎会失了心智,命人绑她。虽然裴听颂知晓我是因为争风吃醋,未做出格的事,
不曾怪罪于我,但还是传得沸沸扬扬,流言蜚语将我的名声毁得一干二净。而且,
没有裴听颂的争取,凭沈丝丝的出身,裴相岂会允她做裴听颂的正妻?
两个多月后顾府即将被陷害,我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协助。
只是眼前人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他是否能让我相信呢?我攥紧帕子,陷入了沉思。
9裴听颂是一个识大体的人。他知道我介意,主动远离了沈丝丝。没有裴府嫡子的照拂,
她作为远方表亲,又是寄人篱下,只能更加小心翼翼。以前,
她还有机会出入裴听颂院中执卷问学、嬉戏玩闹。现在,她没有任何机会跨进裴听颂的院子。
我忙着寻找顾府无妄之灾的破局之法,未曾示意任何人针对她。可这种事,并不需要我指示。
宅子里,多的是见风使舵的人。没有半月,沈丝丝生活大不如从前,
甚至还需要自己打扫卫生,身体和心理的落差,让她消瘦了一大圈。
转折发生在一个暴风雨后的夜晚。那天,沈丝丝晾晒的衣服和身上的衣服都被打湿,
她到厨房想取些木炭将衣服烘干。女孩穿着单薄的衣服,蹲在地上,
一点一点地将地下的木炭拾起。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裴听颂看见。察觉身后的目光,
女孩窘迫地站起身开始整理凌乱的衣服。裴听颂目光晦暗冰冷。这样的漠然注视,
让沈丝丝仅存的自尊荡然无存。「表哥。」女孩的眼泪夺眶而出,再也止不住。
她没有装柔弱。裴听颂这样优秀的人,打第一眼她便倾慕于他,是她晦暗生活中唯一的光。
她被忽视,被裴府以及海府学堂的人边缘化,她都已经快麻木了。
却不曾想被男人看到了如此狼狈的模样。沈丝丝恨不得马上推开裴听颂,逃回院中。
这是裴听颂第一次发火。当天是我们相约去看戏曲,我才把茶烹好,
裴听颂进来就狠狠地把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水花四溅,将我的脚踝烫得生疼。
「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我爱慕于你,所以我纵容你一次次伤害和羞辱她。」
「恃强凌弱为你顾府大**的平淡生活增添了快-感吗?」我想起来,他的母亲是商贾出身,
裴府为了钱财迎娶她进门,地位低下,难免被京城的夫人排挤,
再加上裴相与永安公主早已私定终身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最后她不堪欺辱而自-杀。
这成为了他心底的一道伤痕,所以他痛恨任何利用权力欺凌弱小的行为。「顾宁一,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用这些肮脏的手段伤害丝丝,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我恍惚地盯着眼前这个情绪失控的男人。这是前世今生第一次,裴听颂因为一个女子,
为了一件我不知道的事,失去理智,冲我发火。这种感觉让我很难受。
让我心疼地忽视了脚踝的烫伤。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就像这洒落的茶水一样。覆水难收。
10裴听颂命令人将沈丝丝的院子移到隔壁。同时,将玉娘送回了老家,
玉娘是把他从小照顾到大的贴身丫鬟。「你得明白,你为谁做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替顾宁一监视我。」玉娘倔强地抬头。「我在替你,裴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