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医院笼罩在夜色中，急诊入口的红灯刺眼如血。
唐棠跟在沈翊诚身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风衣下的手枪。医院门口停着几辆警车，闪烁的蓝光映在沈翊诚紧绷的侧脸上，勾勒出锋利的轮廓。
"待会儿别离我超过三步。"他低声嘱咐，指尖在她手腕内侧轻轻一按，"有任何异常，立刻撤。"
唐棠点头，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这不是普通的调查——周振国很可能是"先生"本人，而现在，有人要杀他灭口。
急诊大厅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值班护士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探望病人请登记。"
沈翊诚亮出记者证："《星辰周刊》，约了周副局长做专访。"
护士狐疑地皱眉："周局长在ICU，不允许探视。"
"我们是他家人通知来的。"唐棠补充，语气笃定得连自己都信了。
护士犹豫片刻，最终指向走廊尽头："三楼，右转。但警卫不一定放你们进去。"
电梯上升的十几秒里，唐棠能清晰感觉到沈翊诚的体温透过衣袖传来。他站得极近，几乎将她护在角落，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危险。
"紧张？"他突然问。
唐棠摇头，却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只是在想，如果周振国真是'先生'，为什么有人要杀他？"
"黑吃黑。"沈翊诚冷笑，"或者——"
电梯门开了。
走廊尽头，两名穿制服的警察守在ICU门口，神色警惕。沈翊诚一把拉住准备上前的唐棠，将她拽进旁边的消防通道。
"怎么了？"
"那不是真警察。"沈翊诚从门缝中观察，"制服不合身，腰间配枪的型号也不对。"
唐棠眯眼细看，果然发现其中一人的肩章歪斜，裤腿还短了一截。
"杀手？"
沈翊诚点头，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等老陈带人过来。"
就在这时，ICU的门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对两名"警察"说了什么，三人同时看向电梯方向——
"他们发现我们了。"唐棠后背紧贴墙壁，"现在怎么办？"
沈翊诚眼神一凛，突然将她推到楼梯拐角："躲好！"
几乎同时，一声消音手枪的闷响划过走廊，子弹擦着沈翊诚的耳际嵌入墙面！
唐棠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沈翊诚迅速还击，精准命中一名假警察的肩膀。那人惨叫倒地，另一人立刻躲到掩体后，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来。
"走！"沈翊诚拽起唐棠往楼下冲，"他们有增援！"
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至少还有三四个追兵。唐棠跟着沈翊诚一路奔到地下停车场，身后枪声不断。
"上车！"沈翊诚解锁一辆黑色越野，将她塞进副驾，自己则一个翻滚从车头绕过，子弹在身后溅起一串火花。
引擎轰鸣，轮胎在地面擦出刺耳声响。唐棠死死抓住扶手，看着后视镜里追兵的身影越来越小。
"甩掉了？"她喘着气问。
沈翊诚没有回答，眼神紧盯着前方道路。他的右臂有一道血痕，子弹擦破了西装和衬衫，在皮肤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
"你受伤了！"唐棠慌忙翻找医药箱。
"小伤。"沈翊诚语气平静，"检查你的枪。"
唐棠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枪在逃跑时已经上膛，保险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她手忙脚乱地检查弹匣，发现少了两发子弹——原来在混乱中，她竟然也开了枪，只是完全不记得了。
"我...我打中了吗？"
沈翊诚嘴角微扬："打碎了三个监控摄像头。"
"......"
车子驶入一条偏僻的小路，最终停在一栋废弃工厂前。沈翊诚熄火，转向唐棠："听着，周振国不在医院，那是个陷阱。"
"那他在哪？"
"这里。"沈翊诚指向工厂，"老陈查到，车祸后他被秘密转移到了这个私人诊所。"
唐棠瞪大眼睛："你怎么不早说？"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沈翊诚解开安全带，"包括老陈。"
工厂内部远比外表看起来现代化。穿过几道暗门后，他们来到一间设备齐全的医疗室。病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全身插满管子，正是新闻里"生死不明"的周振国。
床边站着个穿白大褂的老人，见到沈翊诚并不惊讶："来得比预计晚。"
"遇到点麻烦。"沈翊诚简短介绍，"唐棠，这是秦医生，我父亲的老朋友。"
秦医生打量唐棠几眼，突然笑了："这就是你冒险也要带在身边的姑娘？"
沈翊诚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问："他能说话吗？"
"勉强可以。"秦医生调整了一下输液速度，"但时间不多。"
周振国缓缓睁开眼，目光浑浊却锐利。看到沈翊诚时，他瞳孔猛地收缩："沈...家的...小子..."
"周局长。"沈翊诚站在床边，声音冰冷，"谁是'先生'？"
周振国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在笑："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要听你亲口说。"
"交换..."周振国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向唐棠，"她...先出去..."
沈翊诚纹丝不动："她留下。"
周振国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突然明白了什么："呵...沈家...出了个...情种..."
他剧烈咳嗽起来，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秦医生连忙上前检查，却被周振国一把抓住手腕："没...时间了..."
他死死盯着沈翊诚："'先生'...不是...一个人...是...代号..."
"谁继承了它？"沈翊诚逼问。
周振国的嘴唇蠕动着，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唐棠刚想凑近听，病房门突然被撞开——
"小心！"
沈翊诚猛地将她扑倒，子弹擦着他们头顶飞过，嵌入墙壁。周振国胸口绽开一朵血花，监护仪拉出长长的平线。
秦医生迅速关灯，黑暗中只听见他低吼："后门！快走！"
废弃工厂外的树林里，唐棠和沈翊诚屏息躲在灌木丛后。
追兵的手电光束在四周扫射，脚步声越来越近。唐棠能感觉到沈翊诚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温热而平稳，丝毫不见慌乱。
"分开走。"他嘴唇几乎贴着她耳垂，"我引开他们，你去公路边等老陈。"
唐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行！你受伤了！"
"听话。"沈翊诚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恳求，"我不能让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一道手电光扫过他们藏身的灌木，照亮了沈翊诚瞬间紧绷的下颌线。
唐棠突然做了一个让两人都震惊的动作——她捧住沈翊诚的脸，吻了上去。
这个吻短暂却坚决。分开时，她在沈翊诚惊愕的目光中轻声说："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没等他反应，唐棠已经冲出灌木丛，对着追兵方向连开三枪！
"这边！"她故意大喊，引着追兵往反方向跑。
沈翊诚咒骂一声，立刻跟上。两人在树林中穿梭，子弹在身后激起一片片碎叶。唐棠的脚踝被树根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
"跳！"
沈翊诚带着她跃过一道小坡，落入湍急的溪流中。冰凉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唐棠憋着气，任由水流将他们冲向下游。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爬上岸边。唐棠浑身湿透，冻得牙齿打颤，却忍不住笑出声："我们...我们居然...活着..."
沈翊诚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他的心跳快得吓人，隔着湿透的衬衫传递到唐棠身上。
"你疯了..."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如果那一枪打中你..."
唐棠仰头看他，月光下沈翊诚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星辰。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沈翊诚。"她轻声问，"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溪水声，虫鸣声，远处的警笛声，全都消失了。唐棠只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和沈翊诚逐渐加重的呼吸。
"是。"
这个简单的音节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唐棠心底某个紧锁的匣子。她鼻子一酸，突然想哭。
沈翊诚捧起她的脸，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水珠："从你指着宣传册说我数据造假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完了。"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唐棠，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这样失控过。"
唐棠闭上眼，感受着他的呼吸与自己的交融。在这一刻，所有的危险、谜团都不再重要。她只知道，这个骄傲冷峻的男人，把最脆弱的部分毫无保留地交到了她手里。
"沈翊诚。"她睁开眼，直视他的双眸，"我也爱你。"
他的吻落下来，带着河水的清凉和炽热的情感，像是要把这几个字永远镌刻在她的唇上。
远处，老陈的呼喊声和警笛声越来越近。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手指却紧紧交缠。
"回去再说。"沈翊诚帮她拧干衣角，"我们有的是时间。"
唐棠笑着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周振国临死前说的那个音节...你听清了吗？"
沈翊诚的表情瞬间凝重："'Ling'。"
"凌？"唐棠思索着可能的姓氏，"还是名字里有这个音？"
"都有可能。"沈翊诚牵着她向公路走去，"但至少，我们有了新线索。"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