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罪臣之女沈微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
眼前还晃动着图书馆泛黄的《宋史·仁宗本纪》,鼻尖萦绕着陈旧纸张的霉味。下一秒,
她的后脑勺狠狠磕在了青石板上。"这丫头怕是吓傻了,拖出去!
"一个尖利的女声刺进耳膜。沈微猛然睁眼,发现自己正跪在冰凉的石地上,
四周是朱红宫墙,一群穿黛蓝褙子的宫女低着头瑟瑟发抖,而面前的高阶上,
一个嬷嬷模样的女人正嫌恶地瞪着她。"奴婢知错!"她本能地伏身,
额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这个姿势她在宋代墓葬壁画里见过千百次。
嬷嬷的藤条抽在她肩头:"商贾之女就是没规矩!进了宫还敢直视贵人?
"肩头**辣的疼让沈微彻底清醒——她穿越了。更糟的是,
这副身体的原主似乎是个刚被抄家的罪臣之女。当夜,沈微蜷缩在宫女通铺最潮湿的角落,
借着月光检查随身物品。除了一身粗布衣裙,
只有袖袋里意外保留的几样现代物件:半包纸巾、一支圆珠笔,
还有她总别在衣领上的微型LED灯。"新来的,去给淑景殿送热水。
"年长的宫女踢了踢她的草席。沈微提着沉重的铜壶穿过宫道时,
突然被一阵熟悉的旋律钉在原地。有人在小声哼唱《青玉案·元夕》,
但尾调明显转成了现代流行歌的转音。雕花窗棂内,绯色宫装的女子正在对镜梳妆。
铜镜里映出的脸美得惊心动魄,眼角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东风夜放花千树..."沈微故意在门外接了下句。铜镜"哐当"倒地。妃子转身过身来。
"更吹落..."苏玉璃的声音像绷紧的弦,"星如雨。""娘娘的熏香似乎加了过量龙脑,
久闻易伤肺经。"沈微放下铜壶,故意让袖中的纸巾露出一角,"奴婢家乡有种桑皮纸,
吸了香药置于枕边更宜人。"苏玉璃的护甲掐进沈微下巴:"你可知妄议主子用药是什么罪?
"疼痛让沈微眼眶发湿,但她直视对方:"总比看着娘娘咳血而亡要轻。"殿内死寂片刻,
忽闻外间太监尖声通报:"官家驾到!"苏玉璃缓缓的松开手。"留下伺候。
"苏玉璃转身迎驾前,往沈微手里塞了块冰凉的物件。那是半块碎瓷片,
边缘还沾着可疑的褐色痕迹。沈微在皇帝踏入殿门的瞬间想通了一切:瓷片是试毒用的,
而这位苏贵妃,恐怕已经死过一次。2重生者的试探五更天的梆子刚响过,
沈微就被翠儿用铜盆边缘狠狠敲醒了肩膀。"淑妃娘娘要晨妆了,还躺着装死?
"翠儿将一叠素纱中衣摔在她脸上。借着油灯,
沈微看清这个鹅蛋脸宫女眼下有颗泪痣——正是昨夜躲在廊下偷听的那个。
沈微跟着宫女队列进殿时,发现苏玉璃已经端坐在妆台前。铜镜里映出的面容比昨夜更苍白,
嘴角却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听说你会制香?"苏玉璃指尖划过一排瓷盒,
"把这些合成本宫惯用的瑞龙脑。"沈微接过香具时心跳骤停——盒中樟脑含量足以致幻。
这分明是个死局:若她真调出香来便是谋害妃嫔,若推脱又坐实了昨夜"懂药理"的谎言。
"奴婢斗胆。"她突然打翻水盂,借着擦拭案几的动作,迅速用圆珠笔在纸巾上画了几道线,
"请娘娘先过目。"苏玉璃展开湿漉漉的纸巾,瞳孔微缩。
上面用古怪符号列着化学方程式:C10H16O+O2→..."海外番僧教的式子?
"她声音里带着刀刃般的兴趣。"是炼丹术的改良。"沈微在"改良"二字上咬了重音。
她猜对了——重生者或许记得历史,却不懂现代化学。午后的暴雨来得突然。
沈微抱着晾晒的锦缎往回跑时,听见暖阁里传出瓷器碎裂声。"本宫说了要七分烫!
"苏玉璃的怒喝中夹杂着喘息,"拖下去杖二十!"透过雕花槅扇,
沈微看见个小宫女正瑟瑟发抖地捡拾碎瓷。
那丫头左手六指——正是昨日帮她提过水的浣衣局哑女。"娘娘息怒。"沈微快步进屋跪下,
"这雨来得急,想必是水房没控好火候。"她故意让袖中LED灯滚落在地,
电池仓撞开的瞬间,刺目的蓝光在昏暗室内划出一道弧线。苏玉璃的呵斥卡在喉间。
殿内落针可闻,只有哑女压抑的抽气声。"都退下。"良久,妃子挥退众人,只留沈微,
"除了你。"雨滴砸在琉璃瓦上的声响忽然密集起来。苏玉璃弯腰拾起那盏灯,
指甲划过开关时,一道蓝光再次照亮她眼底的震惊。
"《梦溪笔谈》载过夜明珠..."她声音轻得像在梦游。"这不是珠,是电。
"沈微趁机上前,"奴婢家乡人称'捕雷之术'。"她刻意用宋代已有的概念包装现代知识,
看着苏玉璃眼中升起饥渴的光——那是溺水者看见浮木的眼神。三更的梆子响过很久,
沈微才被召进寝殿。苏玉璃散着头发靠在软枕上,面前案几摆着两盏茶。"赏你的。
"沈微盯着青瓷盏里琥珀色的液体。史书记载苏贵妃毒杀过三个贴身宫女,
其中就有个姓沈的。"奴婢斗胆。
"她从怀中掏出半张桑皮纸浸入茶汤——这是她白天用紫甘蓝汁做的简易pH试纸。
纸面渐渐泛出诡异的橘红色。苏玉璃突然大笑起来:"你倒谨慎。
"她夺过沈微那盏一饮而尽,"本宫若要你死,何必用砒霜这么无趣的东西?
"沈微这才发现案几下藏着个银盆,盆中茶水已经将银器蚀出黑斑。这不是试探,
而是教学——苏玉璃在教她宫廷生存法则。"翠儿是曹家送来的。"妃子突然压低声音,
"她上个月往本宫胭脂里掺了水银。"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苏玉璃猛地将沈微拽到跟前,
护甲划过她耳垂:"明日官家设宴,
你若敢出半点差错..."温热的液体顺着沈微脖颈流下,
但她知道那只是妃子故意掐破的葡萄汁。夜巡太监的灯笼远去后,沈微摸出藏在袖中的茶渣。
她借着月光辨认出几片菱形叶片——是夹竹桃。苏玉璃确实喝了毒茶,但剂量不足以致命。
暖阁突然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沈微从窗缝看见苏玉璃正对着铜镜解开衣带,
锁骨下方赫然有道狰狞的疤痕。这是史书从未记载的细节。
"......这次一定要在冬至前..."妃子对着镜子喃喃自语,手指抚过疤痕,
"...绝不能再让曹丹姝那个**..."沈微屏住呼吸。
曹丹姝——正是历史上宋仁宗第二任皇后的闺名。但按时间线推算,
此时距离曹氏入宫至少还有三年。一片乌云遮住月光时,
镜中的苏玉璃突然转头直直"看"向窗缝。
沈微后背窜起一股凉气——那双眼在黑暗里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像极了史书描述的尸变现象。
3结盟与交易沈微将发霉的糕点小心地包进桑皮纸时,翠儿的影子正好落在窗棂上。
"偷藏御赐点心可是大不敬。"宫女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
沈微迅速将纸包塞进袖中:"娘娘近日胃口不好,奴婢想着晒干碾粉,或许能入药。
"这个借口拙劣得可笑,但足够争取时间——她已经观察三天了,
淑景殿西南角的排水沟是监视死角。穿过两重朱漆门,沈微被扑鼻的血腥味呛得后退半步。
小皇子躺在龙纹锦被中,嘴角还挂着呕吐物的残渣,四五个御医围着床榻争论不休。
"...分明是绞肠痧!""胡扯!这分明是中了丹毒!
"沈微的目光落在皇子发紫的指甲上——败血症。她摸了下孩子滚烫的额头,
想起苏玉璃今早的耳语:"官家最疼这个幺儿,若他死了,曹家就会趁机送侄女入宫。
""我能救他。"话出口的瞬间,沈微自己都吓了一跳。满屋子御医像看疯子一样瞪着她。
最年长的那个甚至举起了药杵:"贱婢安敢妄言!""让她试。"珠帘后传来苏玉璃的声音,
"横竖..."后半句淹没在帕子的咳嗽声里,但沈微听懂了未尽之言:横竖都是死。
沈微用铜盆煮水时,手指不住发抖。她不是医学生,只在选修课上听过青霉素的简易提取法。
发霉的糕点、蒸煮过的纱布、自己随身带的食盐——这就是她全部的制药工具。
"你要用霉物治皇嗣?"皇帝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沈微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回官家,
海外番僧称此物为'霉灵',家父当年在泉州港...""准了。"赵祯的声音疲惫而平静,
"但若皇儿有三长两短——""奴婢愿以命相抵。"沈微咽下后半句——反正横竖都是死。
当夜,她在皇子榻前跪着滴完了所有培养液。拂晓时分,孩子的高烧退了,
而她的襦裙已经被冷汗浸透三次。"赏。"皇帝离开前只说了这一个字。
沈微没看见苏玉璃瞬间惨白的脸色——这个"赏"字比史书记载的,整整早了两年。
"娘娘是否...记得未来之事?"暴雨夜,沈微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她故意选在雷声最响的时刻发问,这样即使被灭口,惨叫也会被雨声掩盖。
苏玉璃的银剪子停在绣绷上方。一道闪电照亮她半边脸庞,沈微惊觉那上面有未干的泪痕。
"你可知上一个这么问的人,现在在哪?"妃子的声音比剪刀还冷。"在史书里。
"沈微直视对方,"《宋史·后妃传》载,苏贵妃于庆历三年病逝,无子。"她顿了顿,
"但娘娘显然知道这些。"剪刀猛地扎进绣绷。苏玉璃绣的是幅百子图,
此刻正中被戳穿了个黑洞,像张尖叫的嘴。"曹丹姝会在明年元宵入宫。"妃子突然笑了,
"她会带来一个贴身侍女,右腕有火焰形胎记。
"沈微倒吸凉气——这正是她研究过的曹皇后墓志铭上记载的细节!"本宫上一世被她毒杀。
"苏玉璃的指甲掐进沈微手腕,"这一世,我要她血债血偿。"结盟来得比预期更顺利。
"捧杀。"沈微在青砖上画出计策,"娘娘需装作骄纵,让曹氏放松警惕。
"她在"骄纵"二字上点了点,苏玉璃立刻会意——这是要她利用皇帝刚产生的愧疚。
"证据呢?""曹家与辽国走私硫磺的账本。"沈微回忆着论文资料,
"现就藏在曹府西跨院的假山密室里。
"苏玉璃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怎会...""家父曾任市舶司小吏。
"沈微面不改色地撒谎。她当然不能说这是二十一世纪考古发现的成果。五更梆子响时,
她们达成了交易:苏玉璃保沈微在宫中活命,沈微帮苏玉璃改变命运。
沈微没问为什么妃子突然信任她——也许因为那盏LED灯,也许因为青霉素。
直到她退出寝殿时,
才听见苏玉璃对着铜镜喃喃自语:"...这次绝不能再让祯郎看见那封信..."祯郎?
沈微心头一跳。史书记载,宋仁宗赵祯的小名只有最亲近之人才知晓。
翠儿的毒茶来得比预期更快。沈微刚推开偏房门,就看见自己榻上摆着盏雪沫乳花。
茶汤表面浮着层可疑的银光,闻着有股桃仁的苦香。"姐姐辛苦,这是娘娘赏的。
"翠儿站在阴影里,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腕——等等,那里似乎有片红色印记?
沈微假装失手打翻茶盏,液体溅在铜镜上,立刻蚀出几个小坑。氢氰酸,她在心里判断,
曹家果然等不及了。"奴婢再去沏..."翠儿转身时,
沈微突然抓住她手腕——火焰形胎记赫然在目!曹皇后未来的贴身侍女,
竟然早已潜伏在苏玉璃身边。4宫廷暗斗沈微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宫廷阵仗,
是在崇政殿的赏花宴上。十二名梳着高髻的宫女手捧金盘,盘中不是时令鲜果,
而是一卷卷丝绸包裹的奏折。赵祯斜倚在龙纹凭几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案几,
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苏玉璃。"爱妃近日气色倒好。"皇帝忽然开口。
苏玉璃正用鎏金护甲拨弄着一枝垂丝海棠,闻言手腕一颤,整朵花砸进了酒盏里。
沈微立刻想起她们约定的"捧杀"策略——要让曹氏放松警惕,就得先让皇帝对苏玉璃生厌。
"官家如今眼里只有曹家妹妹,哪还管妾身死活?"苏玉璃将酒盏重重一放,
琥珀色的液体溅在御前文书上。满殿寂静。沈微看见宰相吕夷简的胡子抖了抖,
而站在曹氏身后的翠儿,嘴角飞快地掠过一丝笑意。"淑妃醉了。"赵祯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送她回宫。"沈微上前搀扶时,发现苏玉璃的手冷得像块冰。直到銮驾转过回廊,
妃子才在袖中比了个手势——三根手指。这是她们的暗号:第三步计划,启动。
曹氏的监视比预想中来得更快。沈微在淑景殿的梨树下埋下第三只陶罐时,
后颈突然一阵刺痛——有人盯着她。她故意让手中的桑皮纸飘向墙角,
上用明矾水写的字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硫磺...幽州...契丹..."第二天清晨,
洒扫宫女在梨树下挖出了"偶然发现"的陶罐。当天下午,
整个汴京都在传曹家私通辽国的消息。"太顺利了。"沈微夜半惊醒时,
发现苏玉璃正坐在她榻边。妃子散着长发,
手中把玩着一枚青玉令牌——这是她们从翠儿枕下偷换来的出宫令。
"曹家不会这么容易上当。"沈微突然抓住苏玉璃的手腕,
"除非...""除非他们故意让我们发现。"苏玉璃冷笑一声,从袖中抖出一卷丝帛。
沈微就着月光看清内容后,血液瞬间凝固——这是本该在三年后才出现的《庆历新政》草案,
末尾却有苏玉璃父亲苏舜钦的署名!翠儿下毒那日,恰逢沈微的"月事假期"。按宋宫旧例,
宫女逢此可免当值三日。沈微正用草木灰处理布条时,
翠儿笑吟吟端来了桂花饮:"姐姐辛苦,这是娘娘赏的。"茶汤澄澈,香气扑鼻,
唯独碗底有丝可疑的沉淀。沈微假装手滑,瓷碗坠地的瞬间,
一只野猫从梁上扑下来舔舐液体,不到十息便抽搐着断了气。
"奴婢再去换一碗..."翠儿转身时,
沈微注意到她右手小指上的翡翠戒指——与昨日曹氏戴的如出一辙。苏玉璃的处置快得惊人。
当晚翠儿就被发现"失足"跌入太液池,打捞上来时,
右手腕上的火焰胎记已被鱼啃得模糊不清。"你心软了。"苏玉璃对着铜镜梳发,
从镜中看着沈微苍白的脸,"在宫里,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沈微想说这不是仁慈,
而是现代人对生命的敬畏。但当她看见苏玉璃梳子上缠绕的大把青丝时,
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重生者的身体正在加速衰老。计划进行到第九天,
沈微在苏玉璃的妆奁底层发现了那枚玉佩。羊脂白玉上雕着缠枝莲纹,
翻过来却刻着两个小字:"治平"。沈微浑身发冷——这是宋英宗赵曙的年号,
距离现在还有整整二十年!"娘娘,这是...""闭嘴!"苏玉璃突然暴怒,
一把抢过玉佩,"谁准你动这个的?"沈微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妃子胸口剧烈起伏,
眼中血丝密布,仿佛被触及了某个不可言说的秘密。窗外惊雷炸响,
电光中沈微看见玉佩内层似乎封着什么东西——像是一缕头发。当夜,
苏玉璃在暖阁里的呓语:"...祯郎...我们的孩子...不该叫赵昉的..."赵昉。
沈微在记忆中疯狂搜索这个陌生的名字,
却只找到《宋史》中一句冰冷的记载:"仁宗长子早夭,未名。"皇帝突然驾临淑景殿那晚,
正值月晦。按照计划,苏玉璃应该继续扮演骄纵形象。可当赵祯真的带着曹氏同来时,
妃子却反常地安静下来。"爱妃近日清减了。"赵祯伸手想抚苏玉璃的脸颊,却被避开。
曹氏适时递上一盒香粉:"姐姐试试这个,南海进贡的珍珠末...""妾身用不起。
"苏玉璃突然将香粉掀翻在地,粉末在空气中爆开一团惨白的雾,"谁知道里头掺了什么?
"这戏演得太过火了。沈微看见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而曹氏袖中露出的半截银针,
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官家!"沈微突然扑倒案几,
茶盏砸在地上碎成无数片,"奴婢该死!"混乱中,那根银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赵祯离开时,苏玉璃在门后蜷缩成一团,
而沈微在她指甲缝里发现了带血的珍珠粉——妃子刚刚徒手接住了那根毒针。
5历史偏离沈微在史馆里猛地合上《仁宗实录》,羊皮封面扬起一片灰尘。已经过了夏至,
可记录中本该在三月颁布的"庆历新政"诏书,至今不见踪影。
范仲淹的名字只出现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宴饮记录里,而本该贬谪的吕夷简,
依然稳坐宰相之位。"找什么呢?"沈微差点咬到舌头。苏玉璃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