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萎多久了？软硬程度如何？最近有过x生活吗？”
晚上五点半，本该下班的时间，A大附属医院泌尿外科的诊室门却开着。
问话的女声是姜来，泌尿外主治医生。
她对面坐着一个看年纪十八九岁的男孩。
男孩低着头，沉默不语。
姜来抬眸，视线在他头顶发旋上划过，笑着安慰：“别紧张，或者我找人给你检查一下？”
“不！不用！”男孩紧张后退。
椅脚摩擦地面发出一道尖锐刺耳声，在空寂走廊里荡出回响。
牵动了术后伤口。
他疼的脸色唰白，深吸一口气，怒气冲冲地抬头，瞪向姜来。
然后……未发泄出来的火气卡在喉咙里，无声咽下。
男孩盯着姜来的眼睛，怔了两秒，直到看见那双温柔的眼睛眨了眨，才缓过神来，红着脸小声：“不用了，不疼……”
不是之前的语气，态度也变得开始配合，“伤口不难受，就是百度上说……”
他说了多久，姜来就听了多久，很有耐心。
等他说完，才温和地笑了下，从一旁抽屉里拿出去年医院讲座剩下的青春期卫生知识科普册。
往前一推：“包皮环切术恢复期一个月，你拿回去看看，少看网上那些没根据的话吓唬自己。”
她声音如甘冽的清泉，听在耳朵里很舒服。
男孩耳廓渐渐染上了红色：“……谢谢。”
“不客气。”
姜来笑着目送男孩离开，直到他背影消失在门口，才终于卸下劲，靠在椅背上呼出一口长气。
没办法，主任特意吩咐的患者。
明明一个小时前，擅长男科的张医生已经给他复查过一次了，男孩不信，非要换个医生。
加班的事谁都不愿意干，最后这个苦差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还好不难搞。
要是再得罪一个领导，她在附医就彻底混不下去了，姜来心想。
门诊日，久坐一天的脊椎不堪重负，起身时咔咔响了两声。
姜来脱掉白大褂，拿起衣架，还不等挂上——
走廊里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长相凶狠的中年男子大摇大摆的走进诊室：“医生，我下面有点发炎，你给我看看。”
“下班了。”姜来抬头提醒。
那男子却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往里走，双腿分开，跨坐在椅子上：“啥？你这不还没走呢吗？再说刚出去那男孩你不是也给看了？”
男人掏出手机，在屏幕上划拉，嘴里念念叨叨：“我给你找就诊码……”
姜来皱了皱眉，打断男人的自说自话，重复：“今天下班了，你可以挂急诊，或者预约明天的号。”
关掉勿扰模式的手机响了两声，江晚晚十分钟之前发过来一条微信，催她：“还没出来吗？”
姜来抬头又看了一眼男人，好心提醒：“急诊在一楼左拐，网上挂的号可以退。”
她说完，在手机上飞快敲下两个字：“马上。”
然后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走，刚迈出一步，就被面前的男子起身挡在面前。
“诶！”男人往前一步，语气不善：“你这女医生还挺势利眼！怎么？看人家一身名牌就能加号，轮到我了就下班？”
男人身型肥胖，站起身将办公桌旁边的窄路堵住大半。
凸起的啤酒肚圆圆顶出来，男女天然身型差距，姜来下意识往后退了步，平静道：“你误会了，我不是男科医生，你着急的话去一楼挂急诊——”
手机接连又响了几声，姜来侧身准备离开。
尾音因为男子强硬凑上来的动作变了音调。
“什么不是男科医生？你这胸牌上不写着呢嘛？泌尿外科姜来。”
男人手臂穿过姜来身侧，指向她背后衣架上挂着的白大褂口袋上的胸牌。
烟味混杂着汗味兜头罩下。
姜来眉头一拧，看向门口。
诊室门是开着的，但交接班时间，走廊外面没人。她着急离开，说：“再不让开我要喊保卫科了。”
按铃就在桌边，姜来毫不迟疑摁下。
男子一看，也顿时恼了，抓着姜来的袖口阻止她的动作。
突如其来的接触，吓得她急忙后退。
拉扯间，手背在桌角蹭出一道血痕。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保卫科的人冲进来把那男的带走。
听见动静凑过来的同事在门口围成一圈。
江晚晚从电梯里出来，看见这一幕都吓坏了，扒拉开人群，拽着姜来回到诊室。
关门。
“怎么了来来？”江晚晚把人松开，一眼看见姜来手上的伤，和外套上被撕裂的口子。
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急的她直瞪眼睛：“患者吗？动手了？要不要报警？”
姜来在那坏掉的布料上搓了搓，“没动手，就是扯了一下衣服。”
夏天衣服薄，这衣服又是四五年前买的，一扯就坏也正常。
江晚晚闻言松了口气。想起正事，从包里拿出一沓打印好的资料，“喏，沈医生的笔记。”
沈临熙，江晚晚男朋友，也是她曾经的同门师兄。
上周，林城举办了第七届心血管外科论坛。A院有三个名额，心外科的方主任和副主任带了沈临熙过去。
会议笔记是手写的，怕照片看不清楚，江晚晚打印的时候还特意放大了。
“谢谢晚晚。”姜来接过厚厚一沓，指尖在心外两个字上停住，摩挲两下，借着往包里装的动作移开视线，“你啊，怎么还不放弃……”
江晚晚歪头凑过来，盯着姜来的眼睛看了两秒，摇头：“你一天不回心外我一天都不会放弃的。”
姜来听完笑了，刮了她鼻子一下：“方医生知道你这么偏心吗？”
同一个科室就是竞争关系，江晚晚天天琢磨让她回心外，也不怕沈临熙不高兴。
江晚晚是泌尿外科的护士，明白姜来意思，蛮不在乎的转过头，说：“不懂得提升自己，只知道嫉妒别人的男人算什么本事！”
江晚晚垂了垂眼：“再说了……你本来就比他厉害，当初要不是你离开心外，这次论坛也轮不到他跟着方主任去。”
“他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提到方主任，江晚晚叹了口气，没忍住：“不然你去跟方主任认个错吧？”
姜来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这不是认错的事。”
“哎……”江晚晚又叹了口气，“方主任当初那么看重你，也不知道你哪根筋搭错了，一意孤行非要来泌尿外。”
泌尿外科建科以来，就没出过几位女医生。
姜来眼神暗了暗，故作轻松地笑了下，抬手在闺蜜下巴勾了勾，哄她：“因为钱多，你不是知道吗？”
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但姜来不说，江晚晚也不好深问，她撇了撇嘴，压低声音问姜来：“事不是都解决了吗？”
姜来嗯了一声，没什么表情。
“你看，一提到这个话题你就逃避。”江晚晚替姜来发愁，扯过她的胳膊：“你那么好的天赋，留在泌尿外是怎么回事啊？“
“知道的，你擅长的是泌尿肿瘤领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一个25岁小姑娘是干男科的。”
江晚晚指着门口方向：“就像刚才，遇见那种拎不清的患者，你不难受？”
姜来没说话。
急的江晚晚直拍她胳膊：“你自己瞅瞅，这两年哪还有人追你。”
“没有就没有呗，”姜来收拾好包，脸上不在乎的表情，推着江晚晚往外走：“你知道的，我现在没精力谈恋爱。”
A院门诊大楼几年前翻新过，门把手摁下，沉重的诊室门嘎吱一声。
两人迈出门，差点撞上倚在门边的高大男人！
得亏江晚晚反应快。
“挡路了知不知……”江晚晚的恼怒的语调在看清男人长相之后，急转了弯，“**！网上特火的那个混血拳击手？！”
江晚晚一声惊呼，情绪激动语速太快，姜来没听清，问她：“你说什么？”
“网网网……”
江晚晚的声音淹没在男人清朗的声线里，
“老师，”倚在墙边的男人抬眸。
深蓝的眸子，如雪原深处无人区的湖泊。
他目光热烈，嘴角漾着一抹甜美的笑，比窗外的阳光还刺眼，上前一步，手指勾着姜来的袖口，英语在她耳边低喃：
“三年不见，我很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