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将江城浸染得愈发深沉。凛冽的北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呼啸而来,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仿佛要整个世界都揉碎在这纷飞的雪幕之中。
林家大宅矗立在江城最繁华的地段,雕梁画栋,气势恢宏。此刻,屋檐下垂挂着长长的冰棱,
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幽光,宛如一柄柄出鞘的寒剑。屋内,
林夫人痛苦的**声断断续续地从产房内传出,每一声都似重锤,敲击在林正国的心口。
林正国在产房外不停地踱步,昂贵的意大利手工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手心沁出的汗早已浸湿了笔挺西装的袖口。结婚近十年来,
这是他和妻子盼了许久的孩子,更是承载着林家三代单传希望的血脉。在他的设想中,
这个孩子将会是延续林家辉煌的关键,是要继承家族庞大产业的继承人。“生了!生了!
是个**!”产婆惊喜的声音打破了产房外的压抑。林正国的脚步猛地顿住,
脸上原本满是期待的神情瞬间凝固,化作一抹稍纵即逝的失望。不过,
多年的商场沉浮让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面上重新堆起笑容。
产婆小心翼翼地抱着裹在粉色襁褓中的婴儿走出来,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恭喜老爷,
母女平安。您瞧,**生的可俊了,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林正国走上前,
目光落在女儿皱巴巴的小脸上。她紧闭着双眼,**的小嘴微微嘟起,安静地睡着。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伸手轻轻碰了碰女儿的小手,那小小的、软软的触感,
让他心中泛起一丝久违的柔软:“就叫林雪吧,希望她以后如雪般纯净。”话虽如此,
可在他心底,还是难免有些失落。鎏金座钟的齿轮碾过三千多个晨昏,
林雪在林家雕花铜床上辗转苏醒时,窗外的梧桐树还浸在浓稠的夜色里。
保姆王姨已轻手轻脚掀开湘妃竹帘,将温热的羊奶搁在檀木梳妆台上:"**该练琴了。
"铜镜映出她惺忪睡眼,却见那双沾着困意的小手,早已顺从地搭上冰凉的琴凳。
象牙白的琴键在晨曦中泛着冷光,七岁的小雪踮着脚,将下巴抵在琴盖上。
母亲从法国带回的蕾丝袖口扫过琴谱,肖邦的《雨滴》便从她冻得发红的指尖流淌出来。
琴声混着王姨熨烫旗袍的蒸汽,在挑高的客厅里盘旋——这是林家每日准时响起的晨曲,
如同老宅檐角永不偏移的日晷。午后的芭蕾课最是难熬。练功房的镜面墙映出无数个小雪,
粉色舞鞋裹着磨破的绷带,在把杆上划出细密的血痕。当她第五次因重心不稳摔倒时,
镜中突然浮现父亲的身影。林正国倚着门框,
鳄鱼皮带扣在阳光下晃出冷芒:“下个月的青少年舞蹈大赛,评委里有沪上商会的千金。
"暮色降临时,书房的宣纸总铺展着未干的墨迹。羊毫笔尖悬在半空,
林雪望着宣纸上洇开的墨团出神。隔壁传来佣人们准备晚宴的响动,
水晶吊灯的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临摹的《寒江独钓图》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直到砚台里的墨汁彻底凝结,她才惊觉宣纸上歪歪扭扭写满了"自由"二字,
又慌忙用镇纸压住,像是藏匿某个危险的秘密。日历一页页被北风卷走,
当林雪把第十七个奖杯摆进陈列柜时,镜中的少女已褪去稚气。
可每当宾客赞叹"林**真是完美",她总觉得那些奖杯的玻璃罩里,
困着无数个沉睡在琴键上的清晨,无数双磨破的舞鞋,还有永远写不完的宣纸。芭蕾课上,
她穿着紧身的练功服,脚尖套着磨得发白的舞鞋,
在镜子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旋转、跳跃的动作。汗水浸湿了她的头发,顺着脸颊滑落,
滴在木质地板上。书画课上,她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握着毛笔,在宣纸上写下工整的楷书,
或是勾勒出一幅幅精美的山水画。林夫人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在琴凳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眼中满是心疼。她轻轻走到丈夫身边,柔声道:“正国,小雪还这么小,是不是太累了?
让她休息休息吧,孩子也需要快乐的童年啊。”林正国放下手中的文件,
目光落在远处认真练琴的女儿身上,眼神中满是不容置疑:“她是林家的女儿,
就要有林家女儿的样子。只有足够优秀,才能在未来撑起林家的门面。现在不吃苦,
以后怎么在这个社会立足?”林夫人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无奈地摇了摇头。林雪十一岁那年的冬天,又一场大雪悄然而至。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空飘落,很快就将大地覆盖成一片银白。林雪站在窗前,
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眼中满是好奇与向往。她突然转身,
跑到正在一旁批改文件的父亲身边,仰着小脸问道:“爸爸,雪是什么味道的?
”林正国头也不抬,语气冷淡:“雪哪有什么味道,快去练琴,明天的比赛很重要。
要是拿不到名次,怎么对得起我们给你请的老师,怎么对得起林家的名声?
”林雪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失落地点了点头,又回到窗前,将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
看着窗外的雪发呆。她看着楼下院子里,邻家的孩子们在雪地里嬉笑玩耍,
堆起一个个可爱的雪人,打起欢乐的雪仗,笑声时不时地传进她的耳朵。而她,
却只能被困在这华丽却冰冷的大宅里,与琴谱、画笔为伴。随着年龄的增长,
林雪出落得愈发美丽动人。她成绩优异,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才艺出众,
在各类钢琴、书画比赛中屡屡获奖,成了江城有名的才女。然而,在这完美的表象下,
她的内心却愈发孤独。每次站在领奖台上,看着台下父母欣慰的笑容,
她都觉得那笑容像是一层无形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在她十八岁那年,
林雪收到了国外顶尖学府的录取通知书。林正国看着通知书,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去了国外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学成归来,你要帮爸爸打理家族生意,
将林家的产业发扬光大。”林雪握着通知书,犹豫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爸,
我不想出国,我想留在国内上大学,学我喜欢的专业。我对做生意不感兴趣,
我想从事艺术方面的工作。”林正国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猛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茶水溅出,洒在昂贵的桌布上:“胡闹!
这是早就为你规划好的路,由不得你任性!你是林家的女儿,就要为林家的未来考虑。
这是你的责任,容不得你说不!”“可是我……”小雪还想辩解。“没什么可是的!
”林正国打断她,语气严厉,“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的人生就已经注定了。
别再痴心妄想,乖乖准备出国!”林雪的眼眶红了,泪水在眼中打转。
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转身跑回房间,将自己锁在里面。窗外,又一场雪悄然落下,
洁白的雪花落在她的窗台上,很快就融化成一滩水,仿佛她此刻破碎的心。深夜,万籁俱寂。
林雪打开电脑,在一个小众论坛上写下自己的心事。她倾诉着内心的痛苦与迷茫,
对自由的渴望,对未来的恐惧。很快,
一个网名为“风”的人回复了她:“或许你可以试着和父母沟通,说出你的真实想法。
有时候,他们只是没有意识到你的感受。”就这样,两人开始频繁地聊天。
“风”总是能耐心地倾听她的烦恼,用温暖而睿智的话语给她安慰和鼓励。渐渐地,
林雪发现自己越来越期待和“风”聊天的时光。那些在现实中无法倾诉的话,
那些压抑在心底的委屈,都能在“风”这里得到回应。三个月后,在“风”的鼓励下,
林雪再次鼓起勇气和父母摊牌。然而,换来的却是更激烈的争吵。林正国愤怒地拍着桌子,
吼声震得房间都在颤抖:“你简直是不知好歹!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林夫人则红着眼眶,不停地劝她:“小雪,别让你爸生气了,
他都是为你好。你就听我们的,去国外好好读书,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心灰意冷的小雪跑出家门,在雪地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
可她却感觉不到。手机突然响起,是“风”发来的消息:“我在人民广场的钟楼等你。
”林雪愣住了,她从未想过会和“风”见面。犹豫片刻后,她还是朝着人民广场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她的身上,很快就将她的头发、衣服染成了白色。寒风中,
一个身影站在钟楼下方,静静地望着飘落的雪花。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
露出温暖的笑容:“小雪,我是风。”林雪看着眼前这个阳光帅气的男生,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大衣,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眼中却带着温柔与理解,
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脆弱。“我叫顾言,相顾无言的言,很高兴认识你。”顾言伸出手。
林雪犹豫着将手放进他的掌心,那一刻,她感觉有一股暖流从手心传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