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双魂契昭明十六年,杏花吹雪的时节,暮色染透九重宫阙时,
沈清欢正伏在端王府的朱漆栏杆上。春寒料峭,她袖口洇着太医院新配的艾草香,
指尖捻着的鱼食被晚风掠去些许,纷纷扬扬洒在浮着杏花瓣的池面。锦鲤搅碎霞光跃出水面,
她忽听得身后珠玉相击的清音。转身时月白锦袍的衣角扫过青石砖,檐角鎏金铜铃叮咚作响,
那人腰间玉珏竟与**同频震颤。她慌忙要行礼,却见端王萧景琰抬手虚扶,
袖间松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这池里的赤鳞龙睛最是刁钻。
"他俯身时发梢垂落一缕在沈清欢腕间,惊得她手中瓷盏险些脱手,
"需得将鱼食浸过桂花蜜,方肯赏脸。"清欢屏息望着他执起青玉勺舀蜜,
修长指节映着琉璃盏,竟比太医院珍藏的羊脂玉杵还要莹润三分。
暮色在他眼尾染开淡淡金粉,像是话本里描画的谪仙落了凡尘。"你是新来的小医女?
"他轻笑时眼尾微扬,惊得沈清欢手中鱼食洒落半把。锦鲤翻起金红鳞片,搅碎一池晚霞。
子时铜漏滴响,菱花镜中泛起霜纹。沈清欢看着自己眉间凝出冰晶,
姐姐的魂魄苏醒时总携着凛冬气息。镜面突然蒙上白雾,
再清晰时已换了神情——沈明烛执笔的手悬在《千金方》上,墨汁将"当归"二字洇成黑蝶。
"今日可曾心悸?"沈明烛的声音似檐下冰棱相碰,笔锋却滞在"情志郁结"处。
共感残留的温度还在血脉里流淌,她分明看见黄昏时分,
妹妹望着端王时胸腔里炸开的万千星火。清欢正欲开口,心口骤然绞痛。
两道魂魄在躯壳中剧烈震颤,案上烛火忽明忽暗,将她们的影子撕扯成两段。
铜镜映出诡谲景象——少女左眼结霜右眼含春,朱砂痣在眉心若隐若现。"阿姐,
我好像..."沈清欢望着镜中重叠的虚影,指尖触到眼角温热,
"对端王殿下..."狼毫应声而断,墨迹在宣纸上蜿蜒成血泪状。沈明烛望着窗外弦月,
想起十三岁那年宫变,在雪地里捡到的少年。那时他满身是血,
却将最后半块炊饼塞进她手里,玄铁令牌上刻着个"萧"字。第二章·情双劫深宫重檐下,
帝王萧景珩正在批阅奏折。烛火忽然摇曳,他抬头便见沈明烛提着药箱立在殿外,
肩头落着细雪。"陛下又忘了传晚膳。"她声音清冷如檐下冰棱,
却在触及帝王腕脉时泄露一丝颤意。萧景珩反手扣住她指尖:"太医署二十三位医女,
唯有你敢直视朕的眼睛。"沈明烛挣开时碰翻了青玉镇纸。她仓皇退后,
发间银针却勾住帝王冕旒。珠帘晃动的脆响里,
她望见萧景珩眼底映着两个自己——一个是霜雪覆面的医女,另一个是魂火摇曳的游魂。
惊蛰细雨沾湿太医院的茜纱窗时,沈清欢正在拣选艾绒。雨丝裹着桃李芬芳渗入青砖缝,
忽有琉璃脆响自廊下传来。她抬头便见竹骨伞面绘着千里江山图,
伞缘垂落的月白流苏拂过她发间银针。"江南送来春茶,想着太医院惯用茶汤制药。
"萧景琰将缠枝莲纹瓷罐搁在药碾旁,伞面微倾,为她遮去飘摇雨丝。
他袖口暗绣的银蟒在光影中游动,恰似那日水榭惊鸿照影。清欢嗅到他襟前沾染的沉水香,
忽觉掌心滚烫。双鱼佩被他塞进来时,温润玉质贴着肌肤,竟比三伏天的日头还要灼人。
她看着自己指尖泛起透明涟漪,魂魄撕裂的痛楚自丹田漫上咽喉。"陛下让我去江南治水,
等我回来。"他指尖无意擦过她腕间金铃,檐下雨帘突然凝成冰珠。
沈明烛的魂火在识海深处暴烈燃烧,清欢踉跄扶住药柜,眼睁睁看着姐姐的虚影在雨中显现。
午夜时分,紫宸殿内龙涎香雾缭绕。沈明烛跪在蟠龙金砖上为帝王请脉,
却被他掌心灼热温度惊得银针落地。萧景珩冕旒垂珠轻晃,
突然握住她欲收的手腕:"朕这病症,怕是只有沈医女的心头血可医。""陛下慎言。
"她抽手时发间银簪勾住冕旒珠串,十二旒白玉珠倾泻如瀑。在珠玉碰撞的间隙,
她望见帝王眼底映着两个自己——白衣医女鬓角凝霜,红衣游魂眉间泣血。更漏声催,
明烛逃也似的奔向雨幕。腕间金铃无风自动,她在宫墙拐角呕出带冰碴的血,
抬头却见龙纹伞盖罩住漫天风雨。萧景珩玄色龙袍上金线游龙双目猩红,
伸手时露出腕间陈旧刀疤——与当年雪地少年伤痕重合。双生情动,必有一殇!
"陛下可知何为剜心之痛?"沈明烛望着太医院方向轻笑,朱砂痣在雨水中泅成血泪,
"就像把并蒂莲从中劈开,还要笑着看另一半绽放。"第三章·双魂烬月蚀之夜,
钦天监观星台燃起九十九盏莲花灯。沈明烛素衣散发躺在祭坛中央,
看着妹妹的魂魄在月光下舒展如蝶。萧景珩死死攥着她的手,帝王冠冕歪斜,
露出鬓角早生的华发。"那年雪地里..."她指尖抚过他腕间刀疤,魂火自七窍溢出,
"你喂我吃的炊饼,其实掺着观音土。"幽蓝流光涌入清欢眉心,
十六年记忆如走马灯流转——雪夜相拥取暖的少年,太医院彻夜不熄的烛火,
还有端王府杏花雨中惊颤的心跳。子时梆子敲响时,沈清欢在满殿惊呼中睁开眼。
她发间银针坠地溅起星火,腕间金铃碎成齑粉。铜镜里只余一道影子,却承着两段人生悲欢。
掌心双鱼佩突然发烫,转身见萧景琰风尘仆仆立在殿外,官靴沾满黄河泥浆,
手中还攥着半截治水图纸。"你说要等我..."他未尽的话语湮灭在她带霜的泪里。
檐角铜铃骤响,沈清欢望着漫天星斗,忽然读懂姐姐最后的记忆——十三岁雪夜,
少年天子割腕取血喂她续命时,眼底也曾落过这样的星辰。残月破云而出时,
她握住萧景琰颤抖的手。太医院檐下新燕啁啾,春桃绽开第一朵花苞,落在两人交叠的袖间,
恰似当年镜中并蒂的霜雪与朝阳。檐角铜铃叮咚作响,似叹息,似告别。
第四章·残照录太医院檐角的铜铃第七次响起时,沈清欢终于将朱砂填入最后一笔符咒。
宣纸上的往生咒突然无风自燃,青烟在空中凝成半朵并蒂莲——这是姐姐教过她的引魂术。
"清欢姑娘,陛下传召。"掌事宫女的声音惊散青烟。她慌乱中打翻药杵,
碾碎的龙脑香混着艾草灰,在地上勾出残缺的月相图。紫宸殿的龙涎香比往日更浓。
萧景珩正在擦拭一柄青铜匕首,刃面映出他眼下青影:"听说你最近在找《玄冥志异》?
"他突然将匕首插入案几,刀柄镶嵌的鲛珠泛着幽蓝光晕,"不如问问它?"清欢后退半步,
发间银针突然发出蜂鸣。她看见鲛珠里浮动着细碎光尘,分明是明烛消散时的魂火碎末。
殿外惊雷炸响,雨水中传来金铃晃动的声音,与那夜月蚀时的祭祀铃音如出一辙。
"子时三刻,御药房第三层暗格。"萧景珩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匕首上的鲛珠已黯淡无光,
"你要的答案在那里。"更漏声咽,清欢摸到暗格中的鎏金匣时,指尖传来灼痛。
匣中《玄冥志异》自动翻至第一百零八页,泛黄纸页上浮现出血字咒文——正是姐姐笔迹。
"双鱼佩合,月魄重生。"清欢喃喃念出咒文末句,怀中萧景琰所赠玉佩突然发烫。
两道纠缠的鱼形纹路在月光下化作符咒,与她腕间金铃产生共鸣。
第五章·照夜白江南烟雨浸湿萧景琰的蟒袍时,他正在临安城最大的当铺查验一枚古镜。
镜面裂纹中渗出暗红血丝,映出女子执笔写咒的侧影——那支点翠狼毫,分明是沈明烛旧物。
"王爷请看这里。"当铺老板掀开镜袱,背面蚀刻着与双鱼佩相同的咒文,
"传闻这是南诏巫女的照魂镜,能显影三日内接触过器物之人。"萧景琰抚过镜面裂痕,
忽然被尖锐碎片划破手指。血珠坠落的瞬间,
镜中浮现出沈清欢在紫宸殿的画面——她腕间金铃缠着沈明烛的冰绡发带,
正在鲛珠前结印施咒。暴雨倾盆而至,镜面突然映出两道重叠身影。
萧景琰看见沈清欢转头时眼尾闪过朱砂残影,脱口而出的竟是:"阿姐?"千里之外的宫闱,
沈清欢正将鲛珠浸入药汤。沈明烛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十三岁那年的宫变,
姐姐在宫墙上笑着与黑衣少年庆祝脱险,少年登基夜里他们共饮的桂花酿里,
藏着延缓诅咒的离魂散。药汤突然沸腾,蒸腾的水雾凝成冰晶。
沈清欢在雾气中望见萧景珩的背影,他手中握着半截断裂的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