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块厚重的幕布，将整座城市压得喘不过气。

临江路上的这家餐厅已经打烊，店员们三三两两地换好衣服离开，留下沈惜凡一个人，靠在后巷的木椅上，抱着双臂瑟缩着。

手机电量只剩3%，但她迟迟不肯关掉屏幕。

余额：32.5元。

她没开省电模式，只是盯着那串数字，像在看别人的人生。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坐在垃圾桶边、身上还残留着厨房油烟味的这一天。

而就在半个月前，她还是沈家最耀眼的女儿。沈家是海城数一数二的老牌地产世家，父亲沈国梁是上市公司董事长，母亲是艺术学院的教授，她自己也在海外名校毕业后回国，准备接手家族的商业运营。

那时她出入会所开的是粉金限量版迈巴赫，朋友圈一发照片，全是名流点赞和转发。

但很快，一场突如其来的金融风暴将沈家连根拔起。市值蒸发、董事会清洗、父亲被调查、合作方全部断联。

就像在高空中坠落，毫无预兆，也没有缓冲。

她的世界崩塌了，而她，来不及哭。

“你怎么还在这儿？”

一道温柔又干净的男声打破了沉寂。

沈惜凡回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秦若轩。

白T牛仔外套，脚步轻快，提着一杯刚买的热牛奶走近她。

“已经十一点了，你不走，我还以为你要夜宿在后厨。”

她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去。

“喏，三分热，无糖。”他把牛奶放到她手里，像是给流浪猫投喂食物，“你喜欢的。”

沈惜凡愣了一下，低头看着那杯纸杯。

杯口还冒着热气。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无糖三分热？”她声音微哑，带着一丝疑惑。

“你上次在收银台跟顾姐说的，我听见了。”他说得理所当然。

沈惜凡没接话。

她性格一向冷淡，即使落魄，也保留着那份天然的距离感。

她不擅长和人亲近，尤其不想让人看到她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

“你对每个同事都这么热情？”

“没有。”秦若轩笑，“我只对你。”

沈惜凡冷笑一声，把牛奶放到一边，“我不喝甜的。”

“无糖，不甜。”他补充道，眼神闪烁，“但你不高兴的时候，我看着就觉得很苦。”

沈惜凡怔了怔。

这个男生，总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说话却总能扎进她的心口。

她明明应该拒绝的，甚至本能地想要远离，可偏偏，在他面前，她那点保护壳，总是很容易就被戳破。

“秦若轩。”她忽然开口。

“嗯？”

“你是不是——很闲？”

他愣了愣，随即笑着坐到她身边：“我也刚下班。”

“那你刚刚说什么……要养我？”

他咬了一口嘴角，点头：“对啊。你现在不是缺钱吗？我虽然工资不高，但两个人生活，我还是能撑的。”

沈惜凡冷笑：“你连你自己都养不活。”

“我打三份工呢，能力很强的。”他睁着一双干净的眼睛，认真地看她，“而且，我还可以陪你聊天、给你送饭、给你买热牛奶。很划算的。”

“……你到底图什么？”

“图你啊。”

他的回答轻快又自然，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沈惜凡却忽然沉默了。

这一句“图你啊”，让她心口微微一紧。

可越是这样，她越想保持清醒。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冷笑。

“你当然是沈惜凡啊。”他答。

“不，我是从云端掉下来的人。我现在一无所有，除了欠债和一身狼狈，什么都没有。”

她的声音带着嘲讽，也带着一丝刺痛。

“你会后悔的。”

秦若轩静了一下，眼神忽然变得认真，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你听好了。”他说，“我从来不后悔喜欢你。”

沈惜凡看着他，有点想笑。

他真的以为，凭几句好听的话，就能打动她吗？

“那你以后也别哭。”

“我不会哭。”他眼里发光，“你哭的时候，我都不会哭。”

沈惜凡没说话，只是低头，把放在一边的牛奶拿起来，小口地喝了一口。

三分热，刚刚好。

她的手还在抖，但心，开始有点暖了。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兼职打工生”，其实从第一天起就不是来打工的。

他有比她想象中更深的背景，也比她想象中更狠地在谋划什么。

可他唯一没计划的，是——他真的，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