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海城的天才刚蒙蒙亮，城市像刚醒来的野兽，开始低声咕哝。

沈惜凡早早到了餐厅后厨，换上洗得发白的工作围裙。她习惯比别人提早半小时到，不是为了表现，也不是勤奋，是怕跟人接触太多。

打工的生活，比她想象中更难受的，不是累，是那些或有意无意的打量、议论、甚至怜悯。

从前她一声令下，助理就能安排满满一天的日程。现在，她要靠一双手洗碗切菜，才能换一份不到三千的月薪。

她不抱怨。抱怨，是没用的。

“惜凡，早啊。”前台的阿丽探头打招呼。

沈惜凡“嗯”了一声，继续洗着手里的菜。

“你那谁今天来得好像比你还早哦。”阿丽冲着外面努努嘴。

沈惜凡抬头，看到秦若轩坐在角落的小桌边，正低头写着什么。

他穿着店里的灰色制服，头发有点乱，嘴角还挂着笑。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身上，像给他整个人都镀了一层温柔的光。

她本能地移开了视线。

“那个小帅哥是不是喜欢你啊？”阿丽凑过来小声问。

“不是。”沈惜凡头也不抬。

“我看他对别人都没这么热情。上次你感冒，他可是偷偷给你买了药放在你工位上呢。”

“我没收。”

“那他第二天不是又买了？”阿丽笑得意味深长，“你要真不接受，我不介意帮你替他解围。”

沈惜凡没接话，把菜刀“哐”地一声砍在砧板上，吓得阿丽缩了缩脖子：“哎哟，开玩笑嘛，你别那么认真。”

她擦干手，走到外卖窗口查看今日订单。刚要去拿外卖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来。”

她回头，秦若轩已经拿起袋子，把头盔扣在脑袋上。

“这是我的单。”她皱眉。

“我顺路，刚好可以帮你。”他说得自然，脚步不停。

“你现在是我代理人了吗？”她语气有些冷。

秦若轩停下脚步，歪头看她：“我只是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你昨天不是说头晕吗？”

沈惜凡被堵得哑口，片刻后冷冷丢下一句：“随你。”

—

半小时后，他回来，手里多了一杯热饮。

她正在后厨装盘，热气在脸边蒸得发闷。他走过来，把饮料轻轻放到她面前。

“白桃乌龙，无糖，三分糖以下的你不是不喝吗？”

沈惜凡怔了一下，没伸手。

“我不要。”她把目光移回盘子上。

“喝一口吧，我特地去排了队。”

“你很闲？”

“我只是想对你好。”

她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盯着他看了两秒。

“秦若轩，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烦人？”

“那你讨厌我吗？”

他看着她，语气平静得近乎温柔。

沈惜凡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如果你讨厌我，我就收回去。”他语气低了几分，“但如果你只是怕接受别人的好意，那我想坚持一下。”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值得被好好对待。”

她的心口像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

不疼，却震荡开来。

“我现在不是沈家的千金了。”她低声说，“你不需要装好人。”

“我不是因为你是沈家的谁才想靠近你。”

他伸出手，把饮料往她那边推了推，语气柔软：“是你这个人，让我想靠近。”

她不说话，盯着那杯饮料良久，终于伸手拿了起来。

“我只是不喜欢浪费。”

“好，我记住了。”他笑了，眼角微弯，像只偷到糖的小狗。

—

午饭高峰过后，餐厅终于恢复清静。

沈惜凡拿着刚从快递柜取回来的便当盒走进员工休息间。

她的便当盒，是从拼夕夕上买的，十几块一个。她现在不敢在外面吃，能省一顿是一顿。

刚坐下，一盒包装精致、香气四溢的便当放到她面前。

她抬头，秦若轩正笑着看她。

“你……”

“我妈早上多做了一份，我带来给你。”

“我不饿。”

“刚刚你说了两次‘想吃辣’，这盒是麻辣酱鸡块，我妈做的。”

沈惜凡盯着那盒便当，犹豫了一秒，低声说：“我不想欠你。”

“那你欠着。”他说得轻巧，“反正我不着急你还。”

“我不喜欢别人对我好。”

“那太晚了，我已经对你很好了。”

沈惜凡被噎住。

她咬咬牙，把自己那份清汤寡水的便当往边上一推，端起他的便当，开始吃。

“你真厚脸皮。”

“我妈说，追媳妇就得脸皮厚。”他说完，给她递了瓶饮料，“喝点凉的，辣不辣？”

“辣。”

“辣好，能提神。”

沈惜凡低着头，不让他看到她嘴角轻轻翘起的一瞬。

她不是没感觉。

她只是，不敢回应。

—

晚上下班时，雨下得突然，整个城市像被浇了一桶水，地面反射着昏黄灯光。

沈惜凡站在门口，看着雨幕发愁。她没带伞，也没多余的钱打车。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来。”

一把伞撑在她头顶。

她抬头，秦若轩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边，伞几乎整个偏向她一边，半边肩膀早已被雨水打湿。

“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

“你又不是顺路。”

“我顺你路。”

沈惜凡咬了咬唇，没再说话。

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再冷一点也没关系。

因为，总有人，会给你撑一把伞，把所有的好，都偷偷藏在不说的行动里。

而你，只需要，一点点回应他，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