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随母亲的马车行在返京的路上。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规律的“轱辘”声。突然，

一阵沙哑的啜泣从车外传来，极低，像极力压抑。我掀开轿帘一角，目光落向街边墙角。

一个少年蜷缩在那里，身形枯瘦如柴，衣料破成碎布。几个乞儿围着他，拳脚不断落下，

他却一动不动。他的眼睛空洞无神，像蒙尘的琉璃，没半分生气。我的心猛地一沉，

指尖攥紧了轿帘边缘。“停车。”我扬声对车夫说，声音带了些急促。

母亲从对面的座位望过来，眉梢微蹙：“娰烟，怎么了？”“外面有人被欺负。

”我掀开帘子，踩着脚凳下车。那几个乞儿见有人来，哄地一声四散跑开。我走到少年面前，

他依旧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像尊石像。“你叫什么名字？”我蹲下身，尽量让语气温和。

他没抬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我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披在他肩上。

披风太长，几乎拖到地上。他终于抬起头，茫然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像迷路的幼兽。

我向身后的车夫招手：“把他扶到后面的马车上去。”母亲在车里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只挪了挪身子腾出位置。回府后，我让仆人打来热水，找了干净的衣衫。他坐在桌边，

狼吞虎咽地吃着碗里的粥，喉头发出细微的声响。“以后就留在府里吧。”我看着他，

“我教你读书习字。”他握着汤匙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我，眼里有了微光。

“你叫什么名字？”我又问了一遍，声音放得更柔。他咽下嘴里的粥，低声道：“萧曜。

”从那天起，萧曜便在府里住了下来，成了我的学生。我在东跨院给他收拾了间书房，

置了笔墨纸砚。第一天授课，他握着毛笔的手有些发抖，指尖磨出了红印。“别怕，慢慢来。

”我握着他的手腕，引导着写下第一个字。他学得极快，不过数月，便能通读《论语》。

我教他抚琴，他指尖落在琴弦上，起初生涩，渐渐流畅。教他作画时，他总爱画些枯山水，

笔触里带着挥之不去的沉寂。我有时会看着他的侧影出神，想着他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从不提及往事，性子依旧寡言，却会在我咳嗽时默默倒来温水。

府里的下人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说他是个安静的孩子。直到有一天，

侯府的人带着族谱找上门，说他是失散的嫡子。萧曜被认回那天，穿着侯府送来的锦袍，

站在我面前。“师父。”他依旧那样叫我，眼神里有不舍，也有茫然。“去吧，

”我替他理了理衣领，“常回来看看。”他点点头，转身跟着侯府的人离开，背影挺得笔直。

可没过几日，他又穿着便服出现在府门口，手里提着刚买的点心。“师父，

这是你喜欢的绿豆糕。”他把油纸包递给我，耳根有些红。我接过点心，

看着他依旧清瘦的脸庞，心里泛起一丝暖意。那时的我还不知道，

这个被我从墙角捡回来的少年，日后会在我生命里掀起怎样的波澜。

我只当他是我悉心教导的学生，是需要我庇护的孩子。却未曾想过，

有些种子在相遇的那一刻，便已悄然埋下，只待时光灌溉，长成参天大树。而我此刻的心情，

不过是见他有了归宿后的欣慰，以及一丝为师者的牵挂。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书案上，

萧曜正在临摹字帖，笔尖划过宣纸，发出沙沙的声响。我坐在一旁，看着他专注的神情，

只觉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第二章我与表妹俞雅诗同入太学那日，正是杏花微雨时节。

她穿着新做的藕荷色襦裙，鬓边簪着珍珠花钿，一路叽叽喳喳。“表姐你看，

太学的泮池里养着锦鲤呢。”她指着前方的水池。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碧波中游过几尾红鲤，荡开圈圈涟漪。太学的授课先生中，最负盛名的便是徐言卿夫子。

第一次听他讲《诗经》，我便站在窗外，直到暮色四合。他立于讲台上，青衫磊落，

手中竹简轻叩案几，声音清朗如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此句以雎鸠起兴，

喻君子求淑女。”阳光透过窗棂，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淡金，连眉梢的微蹙都似墨画。

我知道他早已娶妻，听闻其妻是江南望族之女，端庄贤淑。那日在藏书阁，我不慎碰倒书架，

是他伸手扶住了倾塌的书卷。“小心些。”他的指尖擦过我的手背，带着墨香的微凉。

我慌忙退后，脸颊发烫，低头道：“谢夫子。”他颔首，

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楚辞》上：“喜好屈子文章？”“是，”我攥紧书卷，“爱慕其风骨。

”他微微一笑，那笑意浅淡，却似春风拂过心湖：“读书当如此。”自那以后，

我便常去听他讲课，座位总在第一排。俞雅诗有时会打趣我：“表姐对徐夫子，

倒是格外用心。”我只装作没听见，目光追随着讲台上那个清瘦的身影。后来才知，

徐夫人身子孱弱，多年未有子嗣。徐家老夫人为此忧心忡忡，时常在府中念叨着要纳妾。

那日我去徐府送还借阅的典籍，正遇老夫人在花园中赏花。“娰烟来了，”她招手让我过去，

握着我的手端详，“真是个标志的孩子。”我有些局促，低头道：“老夫人谬赞。

”“不谬赞，”她叹了口气，“我家言卿，什么都好，就是……”话未说完，却已明了其意。

我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发凉。“您言重了，”我抽回手，“夫子与夫人情深意笃，

旁人不应置喙。”老夫人看着我，眼神复杂，半晌才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

”离开徐府时，天边正落着晚霞，红得像染了血。我知道老夫人的意思，也明白自己的身份。

心悦之人是我的师长，且已心有所属，这念想本就不该存在。回到府中，萧曜正在书房练字，

见我回来，放下了狼毫。“师父今日脸色不好，”他递过一盏热茶，“可是累着了？

”我接过茶盏，暖意透过指尖传来：“只是有些乏。”他如今已是十九岁的少年，身形挺拔，

眉眼间褪去了青涩。京中已有不少人家上门提亲，都被侯府一一婉拒。“听闻林家有位**，

才貌双全，”我斟酌着开口，“你可愿意见见？”萧曜握着茶盏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着我，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师父就这么想将我推出去？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一怔，正要解释，

却见他猛地捏碎了手中的茶盏。青瓷碎片散落一地，茶水混着血丝从他掌心滴落。“萧曜！

”我惊呼出声，想去拿药箱，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他的力道极大，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偏执。“我不要什么林家**，”他凑近我，呼吸灼热，

“我只要……”话未说完，他却猛地松开手，转身冲出书房，背影带着决绝的戾气。

我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和血迹，心脏怦怦直跳。那个曾经蜷缩在墙角的少年，

如今已长成让我陌生的模样。而我心中的那点情愫，在徐言卿的清辉下，

早已化作不敢言说的卑微。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升了起来，清辉透过窗纱，

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我弯腰捡起一块碎片，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心底。

第三章我在别庄的房间里等俞雅诗，等来的却是门锁“咔哒”落栓声。窗外暮色渐沉，

檐角铜铃在风中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那股奇异的甜香不知何时弥漫开来，钻进鼻腔，

让我心头一慌。“俞雅诗？”我起身去推门，掌心触到的门板冰冷坚硬。走廊里静得可怕，

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擂鼓。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却不是俞雅诗的环佩声，

而是男子沉稳的步履。门被推开时，我看见徐言卿站在门口，衣襟微敞，脸色异常潮红。

他看见我，骤然一惊，随即眉头紧锁：“你怎么也在？”“我……”话未出口，

便被他眼中的痛楚惊住。他抬手扶住门框，呼吸急促。甜香愈发浓郁，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让我的头脑有些发沉。“是引情香。”他低声道，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有人算计我们。”我的指尖冰凉，瞬间明白了俞雅诗的意图。她那日约我来此，

原是早有预谋。徐言卿靠在门边，额角渗出细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夫子，

”我上前一步，想扶他，却被他避开。“别靠近我。”他的目光灼热，带着挣扎，

“这药性……我控制不住。”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只有廊下的灯笼透着昏黄的光。

“我知道。”我的声音也在发抖，“但现在除了我，没有别人。”他闭上眼，喉结滚动，

再睁开时，眼底已是浓得化不开的渴望。“娰烟，”他唤我的名字，带着无奈的喟叹，

“你会后悔的。”后悔吗？或许吧。可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我无法转身离去。我伸出手，

轻轻握住他微凉的指尖：“夫子，解了药性要紧。”他猛地将我拽入怀中，

力道大得让我几乎窒息。他身上有淡淡的墨香，此刻却被引情香浸透。唇瓣被狠狠覆上，

带着不容拒绝的掠夺。我从未想过，温润如玉的夫子会有如此炽烈的一面。我被迫仰起头，

双手抵在他胸前，却被他握得更紧。“别躲。”他在我耳边喘息，滚烫的气息灼得耳廓发烫。

衣料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的指尖划过我的腰线，带来一阵战栗。

我闭上眼，任由他带着我倒向身后的软榻。锦被的触感柔软，却无法缓解空气中的灼热。

“夫子……”我低唤，声音破碎不堪。他顿了顿，抬起头看我，眼神里有挣扎。“对不住。

”他低声道，然后再次吻了下来。这一次，没有了丝毫犹豫。衣物一件件散落。软榻深处，

锦被翻卷。我能感受到他的颤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如擂。药性一次次发作，

他一次次俯身，又一次次碾磨。每一次贴合，都像是将彼此揉碎了再重塑。痛与痛快交织，

让我几乎昏厥。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汗湿的发丝贴在额角，

平日里清冷的眉眼此刻布满情潮。可我却无法推开他，甚至在他抱紧我时，

下意识地回抱住他。窗外的更鼓敲过三更，他伏在我颈窝，气息渐渐平稳，

指尖却仍紧紧扣着我的腰肢。我望着帐顶的流苏，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枕畔，

洇开一小片湿痕。我知道，天亮之后，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他依旧是徐家家主，是有妇之夫。

晨曦微露时，他最先醒来。我感觉到他起身的动作，便闭上眼装睡。他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穿好衣服。房间里只剩下布料摩擦的轻响。直到他走到门口，

我才听见他低低的叹息，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我心上。“忘了吧，娰烟。”他说，

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沙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吱呀”一声。

我睁开眼，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泪水终于决堤。我伸出手，触摸自己依旧发烫的唇瓣，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我慢慢坐起身，双腿酸软得几乎无法支撑身体，

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昨夜的疯狂。镜子里的女子，面色苍白，眼底带着未褪的红痕，

鬓发散乱。窗外的鸟雀在枝头鸣叫，声音清脆，却只让我觉得无比刺耳。这场荒唐的梦，

终究醒了。第四章我从别庄回到姜府，马车停在府门口，我扶着车辕下车，双腿仍有些发软。

母亲迎出来，见我脸色苍白，眉头微蹙：“怎么出去一趟，倒病了？

”我勉强笑了笑：“许是路上吹了风，歇歇便好。”回到房间，我让丫鬟打来热水，

对着铜镜褪去衣衫。镜中肌肤上的红痕尚未消退，像一道道灼烧的印记，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浸在浴桶里，热水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那些痕迹。可闭上眼，

别庄里的种种仍如潮水般涌来，让我呼吸一滞。“**，萧小王爷来了，在书房等您。

”丫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猛地睁开眼，慌乱地披上衣物，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走进书房时，萧曜正背对着我站在窗前，身形挺拔如松。“师父。”他转过身，

目光落在我脸上，骤然一沉，“你病了？”我别开脸，拿起桌上的茶盏：“不过是些小恙，

不碍事。”他走上前，伸手想碰我的额头，却被我下意识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

眼神里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你在躲我？”“没有。”我的声音有些干涩，“只是累了。

”他盯着我，忽然伸手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蹙眉。“这几日你去了何处？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为何不愿见我？”我想抽回手，

却被他攥得更紧：“萧曜，放手。”“不放！”他猛地将我拉近，鼻尖几乎碰到我的额头，

“你是不是去找他了？”我心里一震，抬眼看向他：“你知道了？”“我知道什么？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我只知道，你从别庄回来，便像变了个人。”窗外的风声穿过回廊，

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曾是枯瘦少年的面容，

如今已满是凌厉的棱角。“放开我。”我闭上眼，声音轻得像叹息，“有些事，你不必知道。

”他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偏执的疯狂：“不必知道？师父，在你心里，

我究竟算什么？”话音未落，他猛地低头，唇瓣重重压了下来。我惊得睁大眼睛，

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死死扣在怀里。他的吻带着强烈的占有欲，不同于徐言卿的炽烈，

而是带着少年人近乎野蛮的掠夺。“唔……”我挣扎着，指尖掐进他的肩膀，“萧曜，

你放肆！”他终于松开我，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呼吸粗重，眼底是燃烧的火焰。“放肆？

”他低笑，指尖摩挲着我红肿的唇瓣，“比起他，我哪里放肆了？”我的心猛地一痛，

像被针扎穿，血色瞬间褪尽。“你到底知道什么？”我盯着他，声音发颤。他看着我，

眼神里有痛，有恨，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绝望：“我知道，有人在别庄给徐言卿下了药。

”“也知道，”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你和他，整夜未出。”我踉跄着后退一步，

撞在书案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试图解释，声音却苍白无力。

“那是哪样？”他步步紧逼，眼中血丝弥漫，“师父，你心悦他，对不对？”我张了张嘴，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悦吗？或许吧。可那份心意，早已在别庄的那个夜晚，碎成了齑粉。

“你明知道他有妻室，”萧曜的声音陡然拔高，“明知道他不会娶你，

为何还要……”“够了！”我打断他，眼泪终于滑落，“萧曜，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他看着我脸上的泪，眼神骤然一黯，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轮不到我管？”他喃喃道，

伸手想替我擦泪，却又在中途停住，“师父，在你心里，

我永远只是那个被你捡回来的野小子，对不对？”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入我的心脏。

我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想起多年前那个蜷缩在墙角的少年，心里一阵酸楚。“不是的，

”我低声道，“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是什么？”他急切地追问，眼中燃起一丝希冀。

可我终究说不出口。我们之间，隔着师徒的名分，隔着侯府小王爷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