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桂兰、刘花和林铁柱三人急匆匆赶到村头河埂边时，远远就看见一台老式拖拉机歪歪扭扭停在路边。
拖拉机前头的地上坐着一个满脸通红的老人，正是冯老头。
老人的帽子掉在一边，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周围站着二十几个村民，嗡嗡乱响，指责声一浪盖过一浪。
“就是他！开那么快干啥？”
“这么大把年纪了，要是出了事，赔得起吗？”
“开车不长眼啊，这不等于杀人吗！”
冯老头的儿子冯继明站在人群最前头，身材魁梧，胳膊上青筋暴起。
“你是想撞我爸才甘心是不是？我爸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一大家子，全都得赔进去！”他指着林铁生的鼻子，声音大如牛叫般骂道。
林铁生眼神慌乱，双手在裤缝边抠得死紧。
“这拖拉机开得就不快，冯叔是在我车前头摔的，不是我撞的。真不是我撞的……”
“你还狡辩！”冯继明一嗓子吼出，冲过去就要揪林铁生的衣领。
幸亏林铁柱及时赶到，一把拉开两人：“阿明，你先冷静！你爸有没有被撞，得警察说了算，不能光凭你一张嘴！要是有伤那就赶紧送卫生院！”
赵桂兰见势不对，也立刻挤进人群，护住林铁生的侧身，说道：“你们几个，有话好好说，谁都别先动手！都一个村的，冤家宜解不宜结。”
“桂兰，你算哪根葱？你懂什么？回去带孩子吧！”冯继明眼睛一瞪，语气粗鲁。
“对，我是不懂这里发生了什么情况，”赵桂兰往林铁生面前挡了一下，更镇定地说道，“但是我懂所有事情都得讲个理字。你说是撞的，可这路口是直的，冯叔怎么忽然倒在车头前面？有谁看见撞上去没有？”
村民一听，有人小声嘀咕：“我只听见拖拉机吱一声刹住，再看人已经坐地上了。”
“对啊，我也没看清。冯老头是怎么倒下的？”
“刚才不是还在桥头那儿和李婶说话嘛，怎么一转眼就……”
赵桂兰听出些许破绽，又接着说道：“大伙儿都不是外人，我知道冯叔平时身子骨不大好，血压还高对吧。万一是自己脚滑了，咱得讲清楚，是不是？”
仗着老婆的气势，林铁柱也补了一句：“等派出所的人来了，他们会看现场。咱也不怕查，怕的是冤枉了人。”
冯家二女儿冯月香突然从人群中挤出来，叉着腰怒声道：“就是林铁生撞的！我爸自己会往拖拉机底下躺吗？你以为我们冯家好欺负？”
说着话，眼圈突然泛红，指着林铁生又吼，“你现在不认账，是想拖着不赔钱？我告诉你，除非我们全家瞎了眼，不然谁也别想赖掉这笔账！”
林铁生刚想辩解，冯月香又尖声喊道，“等派出所的来了，你就去坐牢吧！”
周围人又是一阵骚动，支持声又倒向了冯家这边。
冯老头的小儿子冯建春挤到了二姐身边，嗓门更高：“林铁生，你开车撞了人还想赖？你要是今天不赔钱，我看你这车也别想开回去了！”
“我爸是咱村的老劳力，辛苦一辈子，你开个破拖拉机差点把他送走，你心怎么这么黑！”冯建春说着就指向拖拉机前轮，“你说没撞，那我爸怎么倒地的？你不认，是不是还想我们拿证据？”
林铁生急得满头汗，连连摆手，“我真没碰他，真的没碰！”
可冯家兄妹已经气焰上头，声音像锣鼓般砸进众人耳朵里：“不赔就别走，看村里谁还敢让你这车上路！”
两家的对峙越来越激烈，连带着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分成了两派。
“林家这是想赖账吧？”
“老冯头都坐地上了，脸都红了，还说没撞？”
“我瞧着不像是碰了人，老冯裤子干净得跟刚换的一样。”
就在这时，不知从人群哪个角落传来一声高喊“打啊”，把双方的情绪彻底点燃。
冯老头的两个儿子冯继明和冯建春听到呼声，猛地冲上来，一左一右，踹了林铁生一脚。
“你个杀千刀的！”冯继明嘴里骂着，脚却更狠。
林铁生猝不及防，被踹得踉跄倒退，撞在拖拉机轮子上，脑袋起了个大包。
“二哥！”林铁柱大吼一声，再也按捺不住，“你们敢打我哥？弄死你们！”
常年在木器厂搬木头的他，臂膀早练得结实粗壮，冲上去挥拳就是一下，砸在冯继明脸上，鼻血瞬间喷涌。
“啊！鼻梁断了断了！”冯继明惨叫一声。
旁边的冯建春刚要反扑，被林铁柱一肘击在胸口，连连后退。
冯月香眼看两个兄弟吃亏，暴跳如雷，扯过田埂上的水桶，怒吼一声就朝林铁柱砸去。
“混账东西，欺负人欺到头上来了！”
赵桂兰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后背替林铁柱挡住那一下。
“嘭”的一声闷响，水桶砸在她后脑上，脑袋顿时一震，眼前一黑，整个人晃了晃，却没倒下。
人群顿时一阵惊呼。
“哎哟，不得了了，男人女人都打起来了！”
赵桂兰缓了口气，低吼了句“王八蛋”，猛地回身夺过水桶，一把就将桶扣在冯月香头上，卡得严严实实。
“你们要打架是吧？那咱们今天就来个明明白白！”
冯月香双手乱挥，哇哇乱叫，在地上转着圈，想拔掉水桶，可赵桂兰压着她不放。
“哎哟喂，这铁柱的老婆真是厉害啊，水桶都扣人头上了！”
“女人动起手来也不含糊，冯家那个也不是善茬！”
“打男人不稀奇，女人跟女人打才狠。”
“别劝别劝，打起来才有热闹看！”
“啧啧，这要不是警察来了，还不知道闹成啥样！”
刘花在一旁站着，想上前，却又害怕，不知该拉谁，也不敢劝，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别打了，别打了……”她弱弱地说道。
可没人听她的。
几个老汉试图上前劝架，却被混乱场面吓得退了回来。
这场冲突还在继续，像是两家人多年积怨的一次爆发，一时间，现场混乱，尘土飞扬，哭喊声、怒骂声、围观人的惊呼声交织成一团。
“都住手！住手！”有人喊道。
但这喊声像是落在沸水中的石子，激不起一丝平静。
赵桂兰扯着冯月香的头发，一把将她推到田里翻了几滚，这不仅是为了林铁生，更是为了整个林家的声誉，不容退让。
没过多久，远处响起一阵摩托车声和哨子声，两名穿着制服的派出所干警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