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我独自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陆沉舟的电话被设为免打扰，

反正他此刻一定在祖宅祭祖。签流产同意书时，“父亲”那栏我画了道斜杠。

手术灯亮起的刹那，诊室门被猛地踹开。他西装凌乱，眼底猩红：“孩子是我的？

”我拉高被子挡住脸：“陆总，族谱里添个私生子多不体面。”他攥住我手腕，

声音嘶哑：“你该让我跪着听你判刑。”窗外烟花炸响，

映亮了他手中那份签着他名字的保胎协议。“沈心，我们的孩子...不能这样过除夕。

”大年三十的清晨，B市像被塞进了一个巨大冰冷的玻璃罐子。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着，

吝啬地不肯透出一丝阳光，只把一种浸骨的湿寒，透过最厚实的羊绒大衣，

无声地渗进人的骨头缝里。风倒是停了，但这死寂的、凝滞的冷，更让人喘不过气。

整座城市被一种奇异的寂静笼罩，街上行人寥寥，车辆稀疏，

平日里喧嚣的马路此刻空旷得能听见远处零星几声早起的鞭炮响，

很快又被这巨大的、准备团圆的寂静吞没。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硫磺、食物香气和冰冷尘埃的复杂味道，

那是属于除夕的、独一无二却又令人窒息的背景。沈心裹紧了身上那件最厚的黑色羽绒服，

拉链一直拉到下巴，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她站在路边，呵出的白气瞬间被冻成细小的冰晶，

粘在围巾的绒毛上。一辆出租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下，司机摇下车窗，探出头，

脸上带着一种被年关冲淡了的职业性不耐：“去哪儿啊姑娘？大年三十的，不好打车咯！

”“仁和医院。”沈心的声音从围巾里闷闷地传出来，有点发颤，不知是冷的，

还是别的什么。司机愣了一下，透过后视镜飞快地扫了一眼她过于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唇，

又瞥了眼她空空如也、没带任何年货的手，那点不耐烦迅速褪去，

换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了然和微末怜悯的复杂神情。他没再多问，

只是按下了计价器，沉闷的“哒”声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车子汇入几乎空荡的街道，

朝着城市另一端的仁和医院驶去。

、偶尔匆匆闪过拎着大包小包年货的行人身影……整个世界都在奔向一个叫“团圆”的终点。

只有她，沈心，正背道而驰，驶向一个冰冷的、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分离。

仁和医院妇产科走廊的光线，是一种惨淡的、毫无生气的白，

从头顶的日光灯管里直直地泼洒下来，

照得墙壁、地板、连排的蓝色塑料座椅都泛着一种冰冷的釉光，干净得近乎残酷。

空气里漂浮着消毒水和某种清洁剂混合的、极具穿透力的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

驱散了外面世界残留的、哪怕一丝丝属于年节的烟火气。暖气开得很足，

却只烘得人皮肤发干，那股寒气依旧固执地盘踞在骨头深处，怎么也驱不散。

沈心坐在最角落的一张椅子上，微微佝偻着背，

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薄薄的、印着表格的纸——人工流产手术知情同意书。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指甲边缘嵌进掌心，留下几个浅浅的月牙印，却感觉不到疼。

她低垂着头，视线凝固在表格的某一栏。

“父亲姓名及联系方式：__________”旁边放着一支护士给的一次性签字笔，

廉价的塑料外壳。沈心拿起它，笔尖悬在那处空白上方，停顿了足足十几秒。

黑色的油墨在笔尖凝聚成小小的一点，几乎要滴落下来。终于，她手腕动了，不是填写，

而是用笔尖在那空白处，狠狠地、决绝地划下了一道斜杠。黑色的线条粗砺而突兀，

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横亘在表格规整的印刷字体之间，

彻底抹杀了那个位置上本应存在的名字。陆沉舟。这个名字像一个沉重的秤砣，

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此刻，应该在那座位于西山脚下、传承百年的陆氏祖宅里了吧？

厚重的朱漆大门紧闭，隔绝了凡尘喧嚣。天井里，香烛燃烧的烟雾缭绕升腾，

弥漫着沉水香特有的、古老而肃穆的气息。他作为陆家这一代最年轻的掌舵人，

必定穿着手工定制的深色中式礼服，身姿挺拔如松，站在最前列，带领着满堂肃立的族人，

向祠堂里供奉的历代祖先牌位行着最隆重的三跪九叩大礼。族谱被慎重地请出，

由族中长老用饱蘸浓墨的毛笔，在特定的位置，

庄重地添上过去一年里新生的、婚娶的、考取功名的陆家子孙的名字。

那是属于陆沉舟的秩序森严、血脉传承的世界，每一寸空气都写满了“规矩”与“体面”。

那个世界，和她此刻身处的、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和女性隐秘痛苦的白色走廊，隔着亿万光年。

而她沈心，以及她腹中这个尚未成型、却即将被剥离的生命，

在那本厚重的、承载着家族荣光的族谱里，算什么呢？连一个不被承认的注脚都算不上。

顶多，是一点需要被迅速、干净、彻底抹去的污迹。一道不该存在的斜杠。“沈心？

”一个温和但带着职业距离感的女声响起。沈心猛地回神，指尖的笔差点滑落。她抬起头，

看到之前那位负责登记的护士站在诊室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淡蓝色的文件夹，正看着她。

“到你了，进来吧。”护士侧身让开通道，脸上没什么表情，

眼神却在沈心脸上多停留了一瞬。沈心深吸一口气，那消毒水的味道呛得她喉咙发紧。

她将那张划了斜杠的同意书对折，再对折，直到它变成一个小小的、坚硬的方块，

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更加突出。她站起身，

羽绒服摩擦着塑料椅背发出窸窣的声响。走廊里其他等待者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她，

带着好奇、探究，或许还有一丝同病相怜的麻木。她挺直了背，目不斜视地走进那间诊室。

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却将那种冰冷的、器械碰撞的细微声响放大了。

诊室里，主刀的女医生看起来四十多岁，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沉静而略显疲惫的眼睛，

眼角有细密的纹路。她正低头翻看着沈心之前的检查单。

旁边一位年轻的助手护士在无声地准备着器械，

不锈钢的托盘、镊子、纱布……一样样摆放整齐，碰撞间发出轻微而冰冷的金属脆响。

“沈心？”医生抬头，目光透过眼镜片落在她脸上，“决定好了？”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了房间里的寂静。沈心点了点头，喉咙发干，只发出一个短促的鼻音：“嗯。

”“最后一次确认，自愿终止妊娠，无人强迫？”医生的话像公式化的程序，

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份量。“……是。”沈心的声音很轻，但清晰。医生沉默地看了她几秒，

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情绪飞快地掠过，最终归于平静的湖面。她没再说什么，

只是拿起笔，在沈心那份被折得棱角分明的同意书上，属于“医生签字”的位置，

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去里面隔间，换手术服吧。

裤子脱掉，放在旁边架子上。”医生指了指诊室里面另一扇虚掩着的门，

“准备好了就躺上去。麻醉师马上到。”沈心依言走向里间。那是一个更狭小的空间，

墙壁是更刺眼的白色，中央一张铺着一次性蓝色无纺布的手术床，

像一张等待献祭的冰冷祭台。头顶一盏巨大的、尚未开启的无影灯，沉默地悬着，

散发着无声的压迫感。她机械地解开羽绒服的拉链，脱掉厚重的毛衣、裤子。每脱掉一件，

身体就感觉冷一分。最后，只剩贴身的衣物。冰凉的空气瞬间包裹住皮肤，

激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她拿起挂在旁边挂钩上那件蓝白条纹的、宽大粗糙的手术服，

布料摩擦着皮肤，带着一股消毒水和浆洗后残留的化学气味，生硬而不适。

她费力地系好背后的带子，动作有些笨拙。然后，按护士的指示，脱掉最后一点蔽体的衣物，

叠好放在旁边冰冷的金属架子上。

**的肌肤接触到手术床那层薄薄的、同样冰冷的蓝色无纺布时，

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像被电流击中。寒意顺着脊椎骨一路爬升，直冲天灵盖。

她挪动身体，僵硬地躺下，身体陷进不算柔软的床垫里。

视野里是刺眼的天花板和无影灯冰冷的金属轮廓。她闭上眼，双手下意识地交叠，

轻轻覆盖在小腹的位置。那里曾经有一个微弱的、属于另一个生命的脉动，

如今只剩下一片沉寂的冰凉。外面诊室里传来医生和助手护士压低的交谈声，

还有器械被再次清点的细微碰撞声。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为了结束她身体里的那个“错误”。时间仿佛被拉长、凝滞。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

不知过了多久，里间的门被推开。穿着绿色手术服的麻醉师走了进来，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他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和一小瓶药液。

“沈心？”麻醉师核对名字，声音平板无波。沈心睁开眼，又闭上，算是回应。“侧身，

背对我，弓起腰，尽量放松。”麻醉师指令清晰。沈心像个提线木偶般照做。

她能感觉到冰凉的消毒棉球在后腰脊椎的位置擦拭了几下，那感觉让她肌肉瞬间绷紧。

紧接着，是针尖刺破皮肤的锐痛，并不剧烈，却带着一种宣告终结的寒意。

一股冰冷的液体被缓缓推入，沿着脊柱蔓延开去。“好了，平躺。很快会起效。

”麻醉师的声音似乎远了一点。沈心重新平躺回去。麻药的作用开始显现，

下半身的感觉在一点点抽离，变得沉重而麻木。那股寒意似乎也被阻断了，

身体不再那么剧烈地发抖，只剩下一种空茫的、漂浮的无力感。像沉入一片没有温度的深海。

头顶那盏巨大的无影灯，“啪”地一声，毫无预兆地亮了。骤然爆发的强光，

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进沈心刚刚适应了昏暗的眼睛。她眼前瞬间一片炫目的惨白，

什么都看不见了。那光霸道地填满了她所有的感官，带着一种审判般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手术室里的一切细节——医生口罩边缘的褶皱，护士手套上细小的纹理，

器械托盘冰冷的反光——都在那强光下暴露无遗，纤毫毕现，冷酷得让人无所遁形。

身体被强光笼罩，下半身的麻木感却越来越清晰。

她能感觉到医生戴着手套的手指在她腹部消毒，冰凉的触感透过麻木的皮肤传递上来，

像一块不会融化的寒冰。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更加浓烈，

混合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金属和未知药水的、代表着“手术”本身的气味。

世界被强行切割成两部分：上半身，在无影灯冰冷的审判下，

意识清醒地感知着恐惧；下半身，沉入无觉的深渊，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剥离。

沈心死死地闭着眼，牙齿咬住了下唇内侧的软肉，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强光中——“砰！！！”一声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猛然炸开！

那绝不是正常的开门声，而是门板被一股狂暴到极致的力量狠狠踹在墙壁上的撞击！

巨大的声浪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震荡回响，震得天花板仿佛都在簌簌发抖，

震得手术器械在托盘里叮当作响！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懵了。

医生正要拿起器械的手僵在半空，护士惊得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器械车上，发出哐当一声。

麻醉师愕然回头。强光的光晕边缘，诊室门口，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走廊的光线矗立在那里，像一尊骤然降临的、挟裹着暴风雪的战神。

是陆沉舟。他穿着一身昂贵的黑色羊绒大衣，但此刻大衣的扣子全敞开着，

露出里面被扯得凌乱不堪的深灰色衬衫，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

甚至有一端被塞进了衬衫领口。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散乱地覆在汗湿的额前，

几缕发丝黏在皮肤上。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大幅度地起伏，

仿佛刚刚跑完一场耗尽生命的马拉松。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总是深邃沉静、掌控一切的眼眸，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猩红血丝，像烧红的烙铁，

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摧毁一切的戾气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慌，

死死地钉在手术台上那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脸色惨白如纸的身影上。

他的目光扫过沈心平坦小腹的位置，扫过她被强光刺得紧闭的双眼，

扫过她身下那张冰冷的手术床……最后，

定格在医生手里那柄尚未使用、却在无影灯下闪着寒光的器械上。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了，

只剩下他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孩、子……”他开口，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是声带被砂纸狠狠磨过，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被硬生生撕扯出来，“……是我的？”那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沈心早已冰冷麻木的心上。她猛地睁开眼，视线被无影灯的光刺得一片模糊，

只能隐约看到门口那个被强光勾勒出的、剧烈晃动的轮廓。

恐惧、绝望、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唤醒的尖锐痛楚，

如同冰冷的毒藤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几乎是本能地，在陆沉舟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逼视下，

沈心猛地抬手，一把将盖在身上的白色薄被拉高，严严实实地蒙住了自己的头脸。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隔绝了那几乎要将她烧穿的目光，

却也将自己彻底投入一片黑暗的、令人窒息的狭小空间。消毒水和布料本身的味道充斥鼻腔。

被子里传出她闷闷的声音，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带着一种近乎刻毒的冰冷和嘲讽，

一字一顿地砸向那个闯入者：“陆总……族谱里添个私生子……多不体面。

”“体面”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带着血淋淋的钩子。“轰——！”这句话，

比刚才踹门的巨响更具毁灭性。陆沉舟脸上最后一丝残存的、属于陆氏掌权人的冷静和克制，

瞬间被炸得粉碎！那双猩红的眼底，戾气如同火山熔岩般轰然喷发！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几步就跨到了手术床边。

裹挟而来的寒风里带着一股浓烈的、属于高级烟草和冬日户外冰冷的混合气息，

粗暴地冲散了手术室里原本的消毒水味。他高大的身影完全挡住了刺向沈心的无影灯光，

投下一片巨大的、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俯下身，没有半分犹豫，

一只骨节分明、青筋暴起的大手带着千钧之力，猛地攥住了沈心露在被子外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惊人，像一把冰冷的铁钳骤然收紧，

沈心甚至能听到自己腕骨在不堪重负下发出的细微**。剧烈的疼痛让她在被子下闷哼出声，

身体控制不住地想要蜷缩，却被麻药和那只铁钳般的手死死固定在冰冷的床上。“沈心！

”陆沉舟的声音在她头顶炸开，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在剧烈地颤抖，

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近乎崩溃的绝望和狂怒，“你该让我跪着听你判刑！

”他的气息滚烫而混乱，喷薄在覆盖着她的被子上。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

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手背上凸起的血管剧烈地搏动着，

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那力量传递的不仅是疼痛，

更是一种山崩海啸般的、失控的恐惧和愤怒，透过冰冷的皮肤，蛮横地撞进沈心的感知里，

让她在窒息的黑暗中浑身战栗。“放手！你干什么！

”戴着口罩的主刀医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厉声喝道，试图上前阻止这个狂暴的不速之客。

年轻的护士也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护住器械盘。“滚开！”陆沉舟头也没回，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狂暴的戾气，瞬间将医生和护士钉在原地，

噤若寒蝉。他所有的注意力，如同烧红的烙铁，只死死地焊在被子下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几乎要凝固爆裂的窒息时刻——“咻——嘭！！！”窗外，

毫无预兆地，一串巨大的烟花猛地蹿上墨蓝的夜空，轰然炸开！

五颜六色、绚烂到极致的光芒，如同怒放的生命之花，瞬间穿透冰冷的玻璃窗，

照亮了这间充满绝望和暴戾的手术室！那璀璨夺目、转瞬即逝的光，

恰恰映亮了陆沉舟因为俯身而敞开的西装口袋内侧。一张折叠的纸，

不知何时被暴力地塞在那里，此刻正随着他胸膛的剧烈起伏而滑落出来一小半。那上面，

赫然是沈心无比熟悉的、龙飞凤舞却力透纸背的字迹——陆沉舟的亲笔签名！在签名的上方，

几个加粗的印刷体黑字，在烟花的强光下，被映照得如同燃烧的烙印，

丝缝隙的被角、刺入她骤然紧缩的瞳孔：《胚胎宫内发育监测及保胎治疗知情同意书》保胎？

！这两个字像两道带着高压电流的惊雷，狠狠地劈进沈心的脑海！瞬间炸得她一片空白！

所有的冰冷、麻木、决绝，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荒诞到极点的证据轰然击穿！

烟花的光芒在陆沉舟紧绷的下颌线和猩红的眼底跳跃、明灭。他死死攥着她的手腕，

仿佛那是连接着悬崖的唯一绳索。他盯着她暴露在光下、写满惊骇和难以置信的眼睛，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碾碎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

带着血沫和濒死的绝望：“沈心……我们的孩子……不能这样过除夕……”那嘶哑的声音，

裹挟着窗外烟花的轰鸣，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沈心的心脏，然后疯狂地搅动。

她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身体因为麻药而沉重麻木，可胸腔里那颗心，

却在瞬间被撕扯得血肉模糊。“保胎……”她喃喃地重复着，声音细若游丝，

带着一种被狂风撕碎的茫然，“你签的？你什么时候……”疑问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他明明在祖宅，在祭祖，在那本厚重的族谱前……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能签下这个？

陆沉舟没有回答她的疑问。他所有的力气似乎都用来对抗那几乎将他撕裂的恐惧和愤怒，

用来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仿佛一松手，她和那个尚未被知晓就被推向死亡的生命，

就会彻底消失在这冰冷的灯光下。他另一只手猛地抬起，不是去拿那张滑落的同意书，

而是粗暴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想要去掀开沈心身上那层隔绝的被子，

想要直视她的眼睛，想要抓住哪怕一丝不确定的希望。“别碰我！”沈心猛地尖叫出声，

身体在麻药允许的范围内剧烈地挣扎扭动，像一条被扔上案板的鱼。

泪水终于冲破了冰冷的堤坝，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痛楚，在她惨白的脸上肆意流淌。“陆沉舟！你凭什么！

凭什么现在才……”“先生！请您立刻出去！否则我们报警了！

”主刀医生鼓起勇气再次上前，试图去拉陆沉舟的手臂，声音因紧张而拔高。“报警？

”陆沉舟猛地转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利刃，直直刺向医生，

周身散发的戾气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我看谁敢动她！今天谁敢动这台手术，

我让谁在B市待不下去！”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掌控生杀予夺的绝对威压，冰冷而暴戾，

瞬间压过了医生的职业勇气。护士吓得后退一步，撞在器械车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哐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