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被切割成无数片段：

油灯昏黄的光晕下，那些由数字和特定字母组成的密码，像碎片铺满了我的桌面。

林怀民的声音是我唯一的指引。

他的声音低沉、稳定，不带任何情绪地讲解着规则。

纠正着我的错误。

他坐在我的对面。

同样被油灯的光亮笼罩着。

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格外冷硬。

他极少提及过去。

只字不提徐州。

更不提那场被我单方面撕毁的婚约。

仿佛我们之间，真的只是一场纯粹的革命同志关系。

他是经验丰富的科长。

我是初出茅庐，有待打磨的新兵。

这种回避，像一层薄冰阻拦在我们俩之间。

看似平静。

底下却涌动着看不见的暗流。

他身上的疑点如同暗流下悄然生长的水草，缠绕着我的思绪。

他译电的速度快得惊人。

手指翻过密码本的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对某些特定频段传来的电码，他的反应总是异常敏锐。

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

更让我无法忽视的是，他总是在深夜独自工作。

好几次，我因为白天遗漏的某个难点，半夜起来想要再琢磨一会儿。

经过他那间单独隔出来的小办公室时，我总能从门缝下看到灯光。

一直亮到天色将亮。

里面没有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也没有电台的滴答声。

只有寂静。

“林科长，昨晚……又有紧急电报？”

一次清晨碰面时，我实在忍不住试探着问。

我的目光落在他眼下淡淡的灰青上。

林怀民正弯腰给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野山菊浇水。

闻言，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水珠从破搪瓷杯口滴落。

浸湿了窗台的黄土。

他没有回头，声音平淡无波。

“嗯，一些外围的情报梳理，需要安静。”

“以后夜里没什么事，尽量别靠近那边。”

他的语气没有责备。

却带着疏离。

像一堵无形的墙。

我心里咯噔一下。

外围情报需要彻夜梳理？

还特意强调“安静”？

这解释苍白得如同他窗台上那盆野山菊枯黄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