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母亲带着被父亲背叛的刻骨伤痛,也带着年幼的他,
决绝地离开了那座充满谎言的城市,
回到了她儿时记忆里温暖安宁的港湾——一座依山傍水、青石板路蜿蜒的小县城。懵懂的他,
只记得母亲红肿却异常坚定的眼睛,以及那句将他过去斩断的低语:“爸爸不在了,
以后只有妈妈和外婆了。”在这座时光仿佛都放慢了脚步的小城里,
他很快就遇见了隔壁的“小机灵鬼”——慕白。第一次见面,她扎着两个乱翘的羊角辫,
正踮着脚试图摘邻居家探出墙头的石榴,看见他,也不怕生,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
笑嘻嘻地问:“喂,新来的,想不想吃石榴?
”林峰(这个名字仿佛就在那一刻真正融入了这片土地)傻乎乎地点点头,
下一秒就被她拉着,一个扶墙一个攀爬,合作“作案”。虽然最后石榴没摘到,
两人还差点摔作一团,却在沾满灰尘的嬉笑声里,结下了最纯粹的同盟。从此,
林峰和慕白成了小县城里最形影不离的影子。清晨薄雾中,
总能看到慕白蹦蹦跳跳地出现在林峰家老宅的木门外,脆生生地喊:“木头疙瘩,快点啦!
”林峰会匆忙扒完最后一口外婆熬的粥,抓起书包冲出去。路上,慕白的小嘴总是不停,
讲昨晚的梦,讲新听来的笑话,讲河里又游来了什么奇怪的鱼。林峰通常话不多,只是听着,
嘴角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偶尔在她差点被石板绊倒时,
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书包带子。放学后,两人不是挤在林峰家那张斑驳的八仙桌上,
就是趴在慕白家小院的石桌上。慕白脑子活络,数学题解得飞快,
但字迹潦草得像“鬼画符”;林峰则沉稳细致,一手字写得工整漂亮,
语文作文常被老师表扬。于是,常常是慕白飞快地解完题,把本子往林峰面前一推:“喏,
帮我誊一遍,工整点!”而林峰遇到卡壳的难题时,慕白又会凑过来,三言两语点破关键,
得意地扬着小脸:“笨死了,这么简单!
”外婆和慕白的妈妈看着灯下两个挨在一起的小脑袋,常会心一笑,打趣道:“瞧瞧,
多般配,这俩娃娃以后怕是要成亲家的哟!”说得两个孩子脸颊飞红,
互相推搡着笑闹开去。他们的“捣蛋”带着小城孩子特有的天真烂漫。春天,
偷偷折了柳枝编成歪歪扭扭的帽子戴在头上,假装是丛林探险家;夏天,
瞒着大人溜到清澈的河边,慕白负责望风,林峰则小心翼翼地摸进浅水区,
试图捞起几尾透明的小虾米,结果往往是弄湿了裤脚,被慕白笑得前仰后合;秋天,
收集金黄的银杏叶夹在书本里,约定好要做成永不褪色的书签;冬天,
在落了薄雪的巷子里堆起两个挨在一起的丑丑的小雪人,
慕白非要把自己的雪人堆得比林峰的高一点,插上两根枯枝当辫子。这些小小的“恶作剧”,
构成了他们童年最闪亮的珍珠。岁月如同小城门前那条静静流淌的河,不知不觉间,
已将懵懂的孩童推到了青春的渡口。紧张的高三像一张拉满的弓,
但两人心**同的灯塔始终明亮——华夏大学。无数个挑灯夜战的晚上,他们互相鼓劲,
分享笔记,在难题的堡垒前并肩作战。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是疲惫时最好的慰藉。
他们悄悄约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就是他们正式在一起的日子。这个约定,
像一颗甜蜜的种子,深埋心底,在每一个奋笔疾书的瞬间悄然生长,给予他们无尽的力量。
终于,那个蝉鸣聒噪却无比美妙的夏日午后到了。
林峰先一步收到了那个印着华夏大学校徽的深蓝色信封,他紧紧攥着,手心全是汗,
心脏擂鼓般敲击着胸腔。他飞奔出门,目标明确——慕白家。刚跑到巷口,
就看见慕白也像只欢快的小鹿一样冲了出来,手里同样挥舞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蓝色信封!
四目相对,无需言语,巨大的狂喜和如释重负瞬间淹没了他们。他们不顾路人眼光,
在青石板路上又叫又跳,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的瓦片。十年形影不离的默契,
在这一刻化作了心照不宣的确认。林峰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在阳光斑驳的巷子深处,
在见证了无数他们成长足迹的老槐树下,他轻轻牵起了慕白的手。慕白的脸颊飞上两朵红云,
没有挣脱,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全世界的星光。
那个关于“在一起”的约定,在两张滚烫的通知书映照下,自然、甜蜜地兑现了。
踏入华夏大学古朴而充满活力的校园,对林峰和慕白而言,是梦想成真,
更是甜蜜旅程的盛大开启。褪去了小城的青涩,他们依然是彼此眼中最特别的存在,
只是这份感情,在自由浪漫的大学空气里,发酵得更加浓郁醉人。
林峰对慕白的“百依百顺”,不再是孩童时的迁就,而是带着浓浓宠溺的守护与偏爱。
慕白选了新闻专业,课业繁忙,时常需要外出采访或熬夜写稿。
林峰(就读于计算机系)就成了她的专属“后勤部长”。她的电脑出问题,
他第一时间出现解决;她采访晚归,他一定等在宿舍楼下,
手里或许还拎着她爱喝的奶茶和热腾腾的宵夜;她为选题焦头烂额时,他是最耐心的听众,
用理科生的逻辑帮她梳理思路,虽然常常被慕白笑称“直男思维”,
但那份全然的专注和支持,总能让慕白烦躁的心安定下来。
校园里处处是他们成双入对的身影。图书馆靠窗的位置,
常常是慕白在噼里啪啦敲着键盘赶稿,林峰安静地在一旁看书或敲代码,偶尔抬头,
目光交汇,相视一笑,空气中都流淌着静谧的甜。
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在慕白认真的侧脸上,林峰会忍不住偷偷用手机拍下来,
设置成屏保。慕白嚷着要吃新开的甜品店,即使要排长长的队,林峰也毫无怨言地陪着,
看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品尝时,他觉得所有的等待都值得。下雨了,
林峰的伞总是坚定地倾向慕白那边,自己的肩膀湿了大半也毫不在意。
慕白有时会有些小任性,比如突然想吃城西的老字号点心,林峰会二话不说,
骑着自行车穿越半个城市去买回来,送到她宿舍楼下。慕白生理期不舒服,
他会笨拙却无比认真地煮好红糖姜茶,装在保温杯里送来,还附带一个暖宝宝。
慕白参加校园主持人大赛紧张得手心冒汗,林峰在后台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说:“别怕,
你是最棒的慕白,我看着呢。”那份沉稳的笃定,瞬间驱散了她的不安。
他的目光永远追随着她,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在她不需要的时候默默守候。
他的“百依百顺”不是没有原则,
而是因为他所有的原则都围绕着“让慕白开心、安心”这一核心。他们的爱情是公开的秘密,
是同学眼中“模范情侣”。朋友们常打趣林峰是“二十四孝男友”,林峰只是笑笑,
看着身旁笑靥如花的慕白,觉得为她做任何事都甘之如饴。
在华夏大学铺满金黄银杏叶的林荫道上,在飘散着书香的图书馆角落,
在热闹喧嚣的食堂窗口,在周末一起探索城市的小巷里……他们十指紧扣的身影,
就是爱情最美好的注脚。每一次林峰专注地看着慕白,为她拂开被风吹乱的发丝,
每一次慕白自然地靠在他肩头小憩,都是无声却无比甜蜜的宣告:从青梅竹马到并肩同行,
他们的故事,在华夏大学这座梦想的殿堂里,正书写着最动人的青春恋曲。
大学四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林峰与慕白的感情在象牙塔的滋养下愈发深厚甜蜜,
几乎成了华夏大学一道公认的风景线。他们一同规划着未来,
憧憬着毕业后在同一座城市打拼,筑起属于两人的小巢。然而,
命运似乎总喜欢在最安稳的时刻投下巨石。那是大四上学期一个深秋的午后,梧桐叶金黄,
铺满了校园小径。林峰刚和慕白从图书馆出来,两人正讨论着毕业设计的选题,
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笃定。手机震动,屏幕上显示的是母亲夏之秋的号码。“喂,妈?
”林峰的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的声音却异常紧绷,
甚至带着一丝林峰从未听过的、极力压抑的颤抖:“小峰…你现在,立刻回家一趟。回县城,
回外婆家。”母亲的语气不容置疑,甚至透着一股冰冷的决绝,
像十年前那个拉着行李箱离开的清晨。林峰的心猛地一沉:“妈?出什么事了?
外婆她…”“外婆没事。”夏之秋打断他,声音更冷了几分,“是你…你父亲…他找来了。
”“轰隆!”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林峰脑中炸开。父亲?
那个在母亲口中早已“不在人世”的父亲?
那个模糊得只剩下一个西装革履背影、最终被岁月尘封在童年角落的陌生人?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冰凉,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身边的慕白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担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我爸…他不是…?”林峰的声音干涩,几乎无法成句。“他没死。
”夏之秋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现在就在家里,说要见你…还想让我原谅他…呵。
”那一声短促的冷笑,充满了刻骨的讽刺和积压了十年的怨恨。“妈,你别激动,
我马上回去!等我!”林峰急切地说完,挂断电话,脸色苍白如纸,
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茫然和一种被欺骗的钝痛。他转头看向慕白,嘴唇动了动,
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打败了他十年认知的消息。“林峰?怎么了?阿姨说什么?
伯父…他…”慕白的心也揪紧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林峰家里的情况,
清楚“父亲去世”这个认知对他意味着什么。“慕白…”林峰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我妈说…我爸…他…他找来了…他没死…”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心上。慕白瞬间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难以置信:“什么?
你爸?他…他不是…?”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混乱。林峰几乎是凭着本能,
拉着慕白买了最快一班回小县城的车票。一路上,他紧抿着唇,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眼神空洞。慕白紧紧握着他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力量,
她能感觉到他手心的冰冷和细微的颤抖。她心中的震惊不亚于林峰,
更多的是对林峰此刻状态的揪心和对夏阿姨的担忧——她知道,这对夏阿姨来说,
无异于一场酷刑的再现。推开那扇熟悉的、带着岁月痕迹的老宅木门,
沉重的“吱呀”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屋内的气氛凝滞得如同冰封。
外婆坐在角落的藤椅上,眉头紧锁,忧心忡忡。而客厅中央,夏之秋背脊挺得笔直,
像一柄出鞘的寒剑,冷冷地对着坐在她对面的一个男人。那男人,就是林正风。十年光阴,
在他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曾经意气风发的轮廓被风霜打磨得棱角分明,
两鬓染上了明显的霜白,眼神里没有了当年的锐利,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愧疚和近乎哀求的复杂情绪。
他穿着质地考究但样式低调的西装,与这间充满烟火气的老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到林峰进来,他猛地站起身,嘴唇哆嗦着,眼眶瞬间红了,
激动地想要上前:“小峰…我的儿子…”“站住!”夏之秋厉声喝道,
声音尖利得划破了凝滞的空气。她像护崽的母狮,一步跨到林峰身前,将他牢牢挡在身后,
目光如刀锋般刺向林正风,带着淬毒的恨意,“林正风!收起你那副虚伪的嘴脸!
这里没有你的儿子!十年前就没有了!”林峰被母亲挡在身后,视线越过母亲紧绷的肩膀,
终于看清了那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陌生,
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沉睡在记忆深处的熟悉感。巨大的冲击让他头脑嗡嗡作响,
胃里一阵翻搅。他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握住了身边慕白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林正风被夏之秋的厉喝钉在原地,脸上的激动化为更深的痛楚和无奈。他痛苦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声音沙哑而沉重:“之秋,我知道…我知道我欠你们母子太多,欠了十年,
我用这十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后悔,都在找你们!我求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解释?
”夏之秋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撕裂般的哭腔,眼泪却倔强地在眼眶里打转,
不肯落下,“解释什么?解释你怎么在那些女人怀里快活?
解释你怎么把我和小峰当成你肮脏交易的遮羞布?!林正风,我当年就说过,
要么你拿出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要么,你就带着我的尸体和孩子回去!你拿得出来吗?
十年了!你拿得出来吗?!”“我拿出来了!”林正风猛地抬起头,
眼神里爆发出一种孤注一掷的光芒,他颤抖着手,
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边缘已经磨损的牛皮纸文件袋,“之秋!我找到了!
我用了十年,几乎倾家荡产,才撬开了当年参与陷害我的人的嘴!证据都在这里!
”他急切地将文件袋递向夏之秋,手抖得厉害:“十年前,海天盛宴,不是我的本意!
是宏达集团的赵东来,他为了抢那个至关重要的军工项目,在我的酒里下了药!
他买通了酒店的人,安排了那个女人…拍下那些照片和视频,就是为了在竞标前彻底搞臭我,
让我身败名裂!我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照片已经满天飞了!
”林正风的声音充满了悲愤和屈辱:“我第一时间就想回家找你解释,可你手机关机,
家里电话不通!我疯了一样赶回去,家里已经空了…只剩下一张你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我派人到处找,可你带着小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动用了所有关系,
才查到你可能回了老家…可等我找到这里,外婆说你带着小峰走了,
再也没回来…还留下话说,我要是敢纠缠,就…就…”他说不下去了,巨大的痛苦淹没了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文件袋又往前递了递,声音带着卑微的祈求:“之秋,
我知道我也有错,错在我树敌太多,错在我忙于工作忽略了家庭,
给了小人可乘之机…错在没能第一时间保护好你们…但我对天发誓,
我林正风从未背叛过我们的婚姻!这十年,我每一天都在找你们,
每一天都在想办法洗刷这盆脏水!这些材料,有当年下药服务生的翻供录音,
有赵东来私下交易的银行流水,
还有…还有当年那个项目最终因为赵东来手段肮脏被上面叫停调查的官方文件…都在这里了!
求你…看一看…”空气仿佛凝固了。夏之秋死死地盯着那个文件袋,身体微微颤抖,
像风中即将折断的芦苇。十年筑起的高墙,在铁证面前开始出现裂痕。那份刻骨的恨意里,
第一次掺杂了动摇和难以置信的惊愕。她想起了十年前那个夜晚,
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眼睛,撕碎了她的世界。
她想起了自己的绝望和决绝,
想起了带着年幼的儿子仓皇逃离时的心如死灰…难道…难道真的错了?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冰冷的牛皮纸袋时,猛地瑟缩了一下,
仿佛那东西烫手。最终,她还是接了过来,却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死死地攥着,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林峰,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痛,有悔,
有茫然,还有一种深深的、被命运捉弄的无力感。林峰站在那里,仿佛灵魂出窍。
父亲声泪俱下的控诉,那沉重的文件袋,母亲眼中崩塌的恨意…这一切像一场荒诞的戏剧,
将他十年来的认知砸得粉碎。那个“去世”的父亲突然“复活”,
带着一个打败性的“真相”闯入了他的生活。他感到一阵眩晕,胃里的翻搅更加剧烈。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更紧地抓住慕白的手,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慕白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风暴席卷。她看着林峰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破碎的世界,
心疼得无以复加。她只能更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告诉他:我在。老宅里,
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风吹过老旧风铃发出的、喑哑而悠长的叹息。十年的时光,
十年的恨,十年的寻找,在这一刻,被一个尘封的阴谋和一份迟来的证据,搅得天翻地覆。
未来会如何?原谅?接纳?还是更深的隔阂?没有人知道。只有那个锈迹斑斑的风铃,
依旧在风里,轻轻摇晃,诉说着岁月的无情与曲折。林正风带来的风暴,
并未随着那个沉甸甸的文件袋的出现而平息,反而将整个家拖入了更深的漩涡。
一夜的辗转反侧,夏之秋眼底布满了血丝,那份文件袋被她反复拿起又放下,最终,
她没有拆开。十年筑起的心防,岂是几页纸就能轻易摧毁的?
那份根植于骨髓的背叛之痛和对儿子被欺骗的愤怒,
让她本能地抗拒着一切可能动摇她信念的东西。清晨,餐桌上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石膏。
外婆欲言又止,只能默默叹息。林峰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搅动着碗里的粥,食不知味。
林正风则是一夜未眠的疲惫,眼巴巴地望着夏之秋,期盼着她能打开那个文件袋。
“之秋…”林正风沙哑着开口,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些材料…你看过了吗?
如果你有疑问,我可以找当年经手的律师,或者…”“不必了。”夏之秋打断他,
声音冰冷而坚硬,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寒冰。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林正风,
“林正风,你以为随便找几个人翻供,伪造几份文件,就能抹掉十年前我看到的一切?
就能让我相信你是无辜的受害者?就能让我忘记这十年我和小峰是怎么过来的?
”她的声音微微拔高,带着压抑的颤抖,“那些照片,那些视频!清清楚楚!
它们像刀子一样刻在我脑子里十年!你现在告诉我那是陷害?是别人下的药?
”她猛地站起身,将那份未拆封的文件袋重重拍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就凭几张纸,
几段录音?你知道现在伪造证据有多容易吗?你知道那些为了钱什么话都敢说的人有多少吗?
赵东来?哼,他死了(或者进去了)你就可以把所有脏水都泼到他身上?死无对证,
真是好算计!”林正风脸色煞白,急切地辩解:“之秋!那些材料都是经过法律途径核实的!
银行流水、官方文件,这些怎么伪造?那个女人她…”“那个女人?”夏之秋冷笑,
眼中是刻骨的嘲讽,“当年她言之凿凿,现在又‘良心发现’?林正风,你告诉我,
什么样的‘良心发现’需要等十年?需要等你倾家荡产去找她?这难道不是另一种交易?
你拿钱买来的‘清白’,我夏之秋不认!”她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目光扫过一旁呆滞的林峰,最终定格在林正风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林正风,我十年前就说过,要么你拿出铁证。
能让我亲眼看到、无法辩驳的铁证!证明那晚你确实是被下药,
证明那些照片视频是被人恶意剪辑操控,证明你从头到尾都是清白的!要么,
就带着你的‘证据’和你迟来的忏悔,滚出我的生活,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和小峰面前!
现在,你拿出来的这些东西,在我眼里,一文不值。“铁证…”林正风喃喃重复,
巨大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几乎将他淹没。他知道夏之秋的倔强,
却没想到十年恨意浇铸的心墙如此难以撼动。他颓然坐下,双手痛苦地**花白的头发里,
什么样的铁证…当年的酒店监控早就被覆盖了…药物检测时效也过了…我…”“那是你的事!
”夏之秋斩钉截铁,“拿不出来,就请你离开。这个家,不欢迎你。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慕白的存在显得格外艰难。
她心疼林峰承受的巨大冲击和撕裂感,也理解夏阿姨那深入骨髓的伤痛和怀疑。
但现实的压力同样无情地挤压着她。第二天一早,慕白的手机就不断震动。
究小组的群消息、毕业论文导师的催促…堆积如山的任务和迫在眉睫的研究生申请截止日期,
像一道道紧箍咒勒着她。她的毕业论文进入关键的数据分析阶段,
一个重要的模型验证实验就定在两天后,导师要求她必须亲自在场调试。同时,
她申请顶尖学府的研究生推荐信需要最终定稿提交,错过这个时间点,
意味着可能失去宝贵的机会。慕白看着手机,
又看看身边沉默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林峰,内心挣扎得像在油锅里煎熬。
她很想留下来陪他,陪他一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家庭风暴,成为他的支撑。
但她同样无法辜负自己多年的努力和对未来的规划,尤其是在这个决定性的关口。吃过早饭,
她终于艰难地开口,
声音带着歉意和浓浓的不舍:“林峰…阿姨…我…我可能得先回学校一趟。”她看向林峰,
眼神充满担忧,“导师那边催得紧,毕业论文的实验节点就在后天,
还有研究生的申请材料…今天就是最后提交推荐信的截止日了,我…”林峰抬起头,
看着慕白眼中交织的焦虑和关切,心头一暖,随即是更深的愧疚。
他知道慕白为了学业付出了多少,也明白此刻她的压力有多大。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没事,慕白,你快回去吧。别耽误你的事,正事要紧。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我这边…没事的。”夏之秋也看向慕白,眼神复杂。
她明白慕白的处境,也知道这女孩对儿子的意义。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痛苦而拖累年轻人。
“小白,去吧。”夏之秋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语气是温和的,“学业要紧。
这里的事…我们自己处理。”慕白看着林峰强装镇定的样子,心疼得厉害。她走上前,
用力抱了抱他,在他耳边轻声却坚定地说:“木头疙瘩,撑住!
我处理完学校最紧急的事情就回来!保持电话畅通,随时找我,好吗?
”她能感觉到林峰身体的僵硬和细微的颤抖。“嗯…”林峰闷闷地应了一声,
反手紧紧抱了她一下,仿佛汲取一点力量,“路上小心。”慕白又跟外婆和夏阿姨道了别,
拖着行李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老宅。当她走出巷口,坐上开往火车站的车时,
看着窗外熟悉的、笼罩在愁云惨雾中的小城景象,心中充满了不安。
她把林峰留在了那个风暴中心,留在了被打败的认知和母亲固执的恨意之间。她能做的,
只有在电话那头,成为他遥远却唯一能倾诉的港湾。慕白的离开,
仿佛抽走了林峰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他独自坐在老屋的门槛上,
看着院子里那棵沉默的老槐树,脑海中一片混乱。父亲陌生的脸,母亲冰冷的恨,
那份未拆封的“证据”,还有慕白担忧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像沉重的铅块,
压得他喘不过气。父亲林正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似乎在疯狂地打电话,
试图寻找夏之秋口中的“铁证”。而母亲夏之秋,则坐在窗边,望着那枚锈迹斑斑的风铃,
眼神空洞而遥远,仿佛灵魂已经飘回了十年前那个痛不欲生的夜晚。老宅的空气,
比慕白离开前更加凝滞、沉重。真相的碎片散落一地,信任的基石被彻底动摇,
而那个能带来最终裁决的“铁证”,依旧渺茫无踪。林峰感觉自己像一叶孤舟,
被抛入了惊涛骇浪之中,不知该漂向何方。他只能攥紧手机,等待着慕白平安抵达的消息,
也等待着这场由父亲突然出现掀起的、不知结局的家庭风暴,最终会将他带向何方。
时间在小县城老宅里沉重地流淌,如同门前那条被阴霾笼罩的河,浑浊而滞涩。一个月,
整整三十个日夜,林正风像一块顽固的礁石,
沉默而卑微地“赖”在了这个他曾经被彻底驱逐的地方。他睡在客厅那张窄小的旧沙发上,
高大的身躯蜷缩着,常常在夜里辗转反侧。清晨,他会在所有人起床前就收拾好被褥,
小心翼翼地擦拭沙发,仿佛想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迹。
他笨拙地试图融入这个破碎的家庭:帮外婆提重物(虽然常被外婆摆手拒绝),
抢着去厨房洗碗(结果打碎了一只夏之秋喜欢的旧碗,换来更冰冷的沉默),
甚至在林峰偶尔坐在院子里发呆时,他会在几步远的地方坐下,踌躇许久,
才嗫嚅着问一句“小峰,学校…功课忙吗?”得到的往往是林峰沉默的侧脸,
或是极其简短的“嗯”、“还好”。夏之秋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
她照常上班(在小县城的图书馆做管理员),回家,做饭,但眼神从不与林正风交汇。
那扇心门,比老宅的木门关得更紧,更死寂。林峰夹在父母之间,如同行走在无形的冰面上,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内心充满了撕裂的痛苦和茫然。
他无法彻底憎恨这个带来风暴却又显得如此卑微狼狈的父亲,
也无法忽视母亲那深入骨髓、几乎化为实质的伤痛和戒备。
慕白的电话和视频成了他唯一的慰藉,但远方的安慰无法驱散眼前的阴云。林正风没有放弃。
他把自己关在狭小的空间里,电话不断,声音压得极低,语气时而急切,时而哀求,
时而带着压抑的怒火。夏之秋口中的“铁证”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当年的酒店监控早已覆盖,直接经手人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
他动用了所有残留的人脉和积蓄,像在茫茫大海里打捞一根早已锈蚀的针。
绝望的阴影在日复一日的徒劳中悄然蔓延。林正风的鬓角似乎更白了,眼窝深陷,
曾经商场枭雄的精气神被消磨殆尽,只剩下一个固执而疲惫的躯壳。夏之秋冷眼旁观,
心底深处或许也曾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但旋即被更深的嘲讽和“看吧,
你果然拿不出来”的冰冷念头覆盖。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局几乎要凝固成永恒的时候,
一个普通的清晨,阳光费力地穿透厚厚的云层,在老宅的院子里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
林正风正坐在小马扎上,笨拙地帮外婆择菜,手指沾着泥土,姿态卑微。
他放在屋内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沉闷的寂静。
林正风几乎是踉跄着冲进屋接起电话,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长久压抑后的麻木:“喂,李泰?
”电话那头传来秘书李泰激动得几乎破音的声音,穿透力极强,
连坐在窗边看书的夏之秋和林峰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林董!找到了!找到了!!
夫人要的铁证!我们找到了!!”林正风浑身剧震,手中的一把青菜“啪嗒”掉在地上。
他猛地站直身体,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破釜沉舟的急切:“什么?!
你说清楚!是什么?!在哪里?!”“人!当年负责在海天盛宴VIP楼层值班的领班!
赵东来当年就是买通了他!他叫陈大奎!他手里有东西!他愿意出来作证了!
”李泰语速飞快,气喘吁吁,“还有!
他手里有一段当年被要求删除前偷偷拷贝的走廊监控原始片段!虽然时间很短,
但拍到了关键!拍到了赵东来的心腹往您酒杯里放东西的画面!
还有那个女人被带进您房间前,在走廊上跟赵东来手下接头!我们拿到拷贝了!
还有陈大奎的亲笔证词和录音!他现在就在我车上,我们已经在高速上了!
最多两个小时就到!”“好!好!好!”林正风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哽咽,
巨大的狂喜和如释重负冲击得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扶着桌子,对着电话吼,“快!最快速度!
直接开到家里来!”他挂断电话,猛地转身,胸膛剧烈起伏,
眼中爆发出这一个月来从未有过的光芒,直直地看向窗边的夏之秋,
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之秋!铁证!李泰…他带着铁证来了!当年的领班!原始监控片段!
他就在路上!”夏之秋手中的书“啪”地一声掉落在腿上。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身体不自觉地绷紧,眼神锐利如鹰隼般射向林正风,充满了审视、怀疑,
还有一丝被强行撬开的缝隙里透出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和…期盼?她没有说话,
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话语的真伪。林峰也站了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手心全是冷汗。铁证?真的会有铁证吗?
能解开母亲十年心结的铁证?他下意识地看向母亲,看到她紧绷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手指。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老宅里静得可怕,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林正风像一头困兽,在小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望向门外。夏之秋维持着僵硬的坐姿,
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外婆默默叹了口气,起身去厨房烧水。
林峰则靠在门框上,望着巷口的方向,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终于,
巷口传来了汽车引擎的熄火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得体西装、面容精干却难掩风尘仆仆和激动的中年男人(李泰)率先出现在门口,
他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密封的档案袋和一个银色的U盘。他身后,
跟着一个穿着朴素、眼神躲闪、面容沧桑畏缩的中年男人(陈大奎)。“林董!夫人!
”李泰声音洪亮,带着完成任务后的亢奋,他大步走进来,目光迅速扫过众人,
最后定格在夏之秋身上,“证据都在这里!”他先将档案袋双手递给夏之秋,
里面厚厚一叠是陈大奎的亲笔证词、身份证复印件、以及按了手印的陈述书。接着,
他拿出一个崭新的平板电脑,迅速开机,将U盘插上,点开一个视频文件,
然后将平板转向夏之秋。“夫人,请看!”李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夏之秋的手指冰凉,她几乎是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勇气,接过了档案袋,却没有立刻打开,
而是死死盯住了平板的屏幕。林峰也忍不住凑了过去。屏幕亮起,
画面是有些模糊的酒店走廊监控视角,时间戳显示是十年前的某个深夜。画面里,
西装革履的林正风明显脚步虚浮,被一个服务生搀扶着走向房间(这印证了被下药的状态)。
紧接着,一个穿着酒店管理人员制服的男人(陈大奎)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镜头一角,
快速将一个纸包递给一个穿着花哨、眼神轻佻的女人(正是当年照片视频里的女主角),
并对她指了指林正风房间的方向!女人接过纸包,塞进手袋,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扭着腰走向了那个房间!更关键的是,几秒钟后,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孔阴鸷的男人(李泰在一旁低声急促解释:“夫人,
这人就是赵东来的贴身保镖‘黑皮’!”)出现在走廊,与陈大奎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并塞给他一叠钞票!虽然只有短短几十秒,没有声音,但那画面传递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