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消毒水味里,林知夏的指尖刚触到顾沉舟的额头就被烫得缩回。心电监护仪的绿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屏幕上的波形突然窜出尖锐的峰值,像是呼应着她骤然加速的心跳。她盯着他烧得发红的耳垂,想起昨夜他假装睡着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的颤抖阴影。
“醒了?”沙哑的声音突然划破寂静,顾沉舟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瞳孔里映着她慌乱的倒影。他动了动未受伤的左臂,输液管牵扯得针头刺痛,“想谋杀亲夫?”
林知夏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在床头柜上,保温杯“哐当”落地。热水溅在她拖鞋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瞪着他:“谁让你装睡?”
“不装睡,能看到某人偷偷抹眼泪?”顾沉舟扯了扯嘴角,牵动额角的冷汗,“橘子……咳咳,橘子皮是不是被你用来摆心形了?”
她的脸“唰”地红了。凌晨三点他高热不退时,她确实把橘子皮在床头柜上摆成歪歪扭扭的心形,嘴里还骂骂咧咧说“死不了就别浪费橘子”。此刻那些橘皮已经干瘪,像被戳破的谎言,在监护仪的绿光下泛着尴尬的黄。
“胡说八道!”她弯腰去捡保温杯,头发却被顾沉舟突然伸出的手勾住。他的指尖缠过她的发丝,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温柔,“知夏,过来。”
心电监护仪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像是在为她擂鼓助威。林知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能清晰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和嘴角那颗因高热冒出的水疱。昨夜替他物理降温时,她曾用棉签蘸水擦过那里,此刻回想起来,舌尖竟泛起莫名的麻痒。
“我要去叫护士。”她想挣脱,手腕却被他攥得更紧。他的掌心滚烫,带着退烧药也压不退的灼热,“你发烧了,必须……”
“必须让你喂我喝水。”顾沉舟打断她,指了指床头柜上的吸管杯,“护士喂的水,没你喂的甜。”
林知夏咬着下唇,看着他耍赖的样子,突然想起雨幕中那个浑身湿透的男人。那时他捧着她的高跟鞋,眼神里的固执与此刻如出一辙。她接过水杯,吸管戳进他嘴角时,故意戳到了水疱。
“嘶——”顾沉舟突然倒抽一口冷气,声音之大,让林知夏吓了一跳。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顾沉舟却突然张开嘴巴,猛地含住了吸管的末端。
这一动作发生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林知夏完全没有时间躲避。她只觉得自己的指尖被一股温热的触感紧紧包裹住,连同那一小截吸管也一起被含进了顾沉舟的口中。
那一瞬间,一股电流仿佛从指尖传遍全身,林知夏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她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但手指却像被黏住了一样,怎么也抽不出来。
与此同时,水杯也因为她的动作而晃动起来,里面的水溅出了一些,洒在了顾沉舟的病号服领口处,形成了一小片水渍。
“顾沉舟!”林知夏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八度,她的心跳像是失控了一般,疯狂地跳动着,仿佛要冲破胸腔的束缚。她瞪大眼睛,满脸通红地看着顾沉舟,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沉舟打断了。只见他缓缓松开了吸管,嘴角还沾着几颗晶莹的水珠,那双原本就深邃的眼眸此刻更是亮得惊人,仿佛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我什么?”顾沉舟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你脸红了。”
监护仪的报警声突然尖锐起来,屏幕上的心率数值飙到120。林知夏猛地转身去按呼叫铃,却被顾沉舟拽得一个趔趄,整个人跌在他未受伤的左臂上。他的石膏腿不小心碰到她的腰,两人瞬间贴得极近,她能闻到他呼吸里的药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雪松余香。
“心率过快的是你。”顾沉舟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带着滚烫的呼吸,“还是说,你也和这破机器一样,看见我就……”
“闭嘴!”林知夏猛地抬头,额头却撞在他下巴上。两人同时吃痛,却又在对视的瞬间笑了出来。他的笑声牵扯到伤口,疼得皱眉,她却看着他眼底的温柔,忘了挣扎。
就在这时,病房门“咔哒”一声被推开。林知夏像受惊的兔子般弹开,顾沉舟也迅速松开手,两人之间瞬间拉开安全距离,仿佛刚才的暧昧从未发生。门口站着端着药盘的护士,眼神在两人之间暧昧地转了转:“顾总,该换药了。”
换药时的纱布粘在伤口上,顾沉舟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却死死咬着牙没吭声。林知夏站在床尾,看着护士镊子夹起棉球的动作,手不由的攥紧。她想起上一世自己独自拆线时的场景,疼得冷汗直流也没人递纸巾,此刻却恨不得替他承受这份痛苦。
“忍忍。”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却比自己想象的更柔,“马上就好。”
顾沉舟抬头看她,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护士换好药,暧昧地说:“顾太太真是贴心,刚才顾总疼得抓床单,您一来就乖多了。”
“我不是……”
“她是。”顾沉舟再次打断她,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画圈,“她是我太太,不信你问监护仪。”
护士笑着出去,留下满室尴尬的甜蜜。林知夏想抽手,却被他用受伤的手臂圈住腰,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窗外的天色渐渐发白,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落在石膏小熊的眼睛上,像是突然活了过来。
“知夏,”顾沉舟的声音突然放软,仿佛被一阵轻柔的风吹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如羽毛般轻轻飘落在知夏的耳畔。
知夏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但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保持镇定,甚至还故意挑起了眉毛,嘴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回应道:“哦?梦到我怎么收拾你了吗?”
然而,她的内心却早已如波澜壮阔的大海一般,掀起了层层巨浪。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顾沉舟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还是用如此温柔的语气。
顾沉舟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知夏内心的波动,他的目光落在知夏腰间的软肉上,那里有一块小小的烫伤疤,是她小时候不小心留下的。他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那块伤疤,仿佛能感受到知夏曾经的疼痛。
“梦到我们在便利店,”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在讲述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故事,“你蹲在地上捡棒棒糖,我帮你粘小熊。”
林知夏的鼻尖突然一阵酸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着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他浑身湿透,像一只落汤鸡一样蹲在她家楼下,孤独而又无助。
她还记得他那时候的模样,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头上,衣服也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单薄的身材。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把糖棍,那是他为了哄她开心而特意买的。
她想起他在灯光下,笨拙地用热熔胶粘糖棍的样子,他的手指因为不小心被烫到而微微颤抖,但他却毫不在意,继续专心地粘着糖棍。
那些她曾经以为他并不在意的细节,此刻都如电影般在她眼前放映。原来,他一直都默默地关注着她,将这些琐碎的事情都记在了心里。
“幼稚。”林知夏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感动的泪水,但她的身体却没有再挣扎,而是顺从地任由他紧紧地抱着。
“下次再装睡,我就把你石膏涂成粉色。”她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嗔怪。
“好啊,”顾沉舟低笑一声,他的下巴轻轻地蹭过她的发顶,仿佛在感受她的柔软,“涂成你口红的颜色。”
晨光里,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变得规律而平稳,像是在为他们的心跳伴奏。林知夏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腔里有力的跳动,第一次觉得,医院的消毒水味也可以如此温柔。那些曾经让她辗转反侧的傲娇与防备,此刻都化作绕指柔,缠绕在两人交握的指尖。
突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陈瑶咋咋呼呼的声音闯了进来:“夏夏!我听说顾沉舟住院了,是不是真的……”
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看着床上相拥的两人,眼睛瞪得像铜铃。林知夏猛地推开顾沉舟,脸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顾沉舟却反而搂得更紧,眼神里带着宣示**的得意。
“瑶瑶,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陈瑶突然爆笑起来,上前拍着顾沉舟的肩膀,“可以啊顾总,追妻追到医院来了!行,我懂,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她说着就往外跑,还不忘回头挤眉弄眼:“夏夏,加油!争取早日转正!”
病房门再次关上,留下林知夏尴尬得想钻地缝。顾沉舟却笑得前仰后合,牵扯到伤口也不在意。她猛地捶了他一下:“笑什么笑!都怪你!”
“怪我太有魅力?”顾沉舟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知夏,别跑了。”
他的眼神认真而温柔,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林知夏看着他,想起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那些误会、争吵、关心与守护,此刻都化作眼底的星光。
“谁跑了。”她别过脸,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我只是……只是怕你无聊。”
顾沉舟低笑出声,将她搂得更紧。晨光完全洒满病房,石膏小熊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