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沈明裕定亲前，我得知他养的外室已怀胎月余。一气之下，

我从人牙子手中买下一个与他相似的少年。沈明裕以为我只是闹脾气，

笑得淡漠：“不过是为了气我，不用几日又会哭着求我看她一眼。”可一个月过去，

我仍没有去找他。后来沈和裕在长街拦轿，轿帘里伸出只手将我拽回去。“夫人，该回家了。

”1.追着沈明裕跑的第十三年。他才松口答应娶我进门。只是答应了却没说日子，

碰巧在酒楼遇见，我便想着亲自去问他。只想刚走到雅间门口，就听见里头的谈笑声。“欸，

程家**今日怎么没跟来？”沈明裕懒洋洋应道：“没来不好吗？烦得很，

整日里明裕哥哥长明裕哥哥短的，甩都甩不掉。

”另一个声音揶揄道：“人家可是追了你十几年了，这份痴心，京城里可找不出第二个。

”“就是，听闻沈兄和程**好事将近了。

”沈明裕嗤笑一声：“不过是被那个甩不掉的跟屁虫缠得烦了，才答应要娶她的。

”“你们是不知道，她像离不得我似的，每天都要寻着由头见我一面。

有时候我实在烦了就会让她滚远点，但后来我只要稍微给她点好脸色，她又会巴巴地凑上来，

简直比我养的狗还听话。”此起彼伏的哄笑声透过门缝传出来。

“程大人这十几年一直圣宠不减，等沈兄娶了程**，何愁将来在朝堂站不稳脚跟。

沈兄娶了她也不亏啊！”沈明裕颇为得意：“那是自然。程家给的嫁妆也不少，等她过门，

那些东西到我手里不过是三两句话的工夫。到时候媚娘和孩子也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了。

”“还有半年我就要当爹了。”他举杯朝着其他人邀请，“到时候满月宴都来柳木巷吃酒啊！

”众人举杯相贺。有人迟疑开口：“沈兄，

这事程**要是知道了……”沈明裕满不在意：“知道又如何？

她那副离了我就活不下去的样子，就算知道还不是照样会嫁给我。

我过几日便跟着几位同窗去游学，等着吧，她必会瞒着家里偷偷跟着我去。”又是一阵哄笑。

闺中密友陈容悦想冲进去，被我拉走了。我并不是不难过，可更多的是觉得悲凉。

因为即便是听到了沈明裕说的这些话，我仍是愿意嫁给他的。

2.想嫁给沈明裕这个念头是自小便有的。那时沈叔叔刚调回京中任职，因与父亲是旧识，

刚回来就上门拜访。我便这样认识了沈明裕，刚见他没多久就心生欢喜。

追着他跑了一整个下午。长辈们还开玩笑说让我们长大定亲。他们是戏言，我却当了真，

把沈明裕当做我的未来夫婿。每次得到什么好东西都先往沈家去送。他说想吃桃子，

我便派人连夜去凉州运来最新鲜的蜜桃。他夸屯骑校尉家的**骑马厉害，

我就去郊外马场苦练了两月，跌了一身伤也没敢跟家里人说。他有一年得了急症，

我便去护国寺在佛前跪了五日，求他平安康健。可没想到，这么多年的感情原来在他眼里，

不过是一场供人取乐的谈资。3.我死死拽住陈容悦的手，费了好大得劲才把她拉下楼。

陈容悦气得发抖，一双杏眼瞪得通红，“程兰音！你放开我！我要去打死那个**！

撕烂那张贱嘴！”“算了。”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算了？他把你当做狗！

他还没嫁他就觊觎你的嫁妆！他不仅在外面养了外室，还马上要生了！都这样了你还说算了？

”是啊，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楚，可那又怎样呢？“容悦，我们走吧。”她听到我的话，

气得眼泪都出来了“程兰音！你是不是疯了！他都这样作贱你了，你还要嫁给他吗！”“对，

我还想嫁给他。”我对上她的目光，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即便是亲耳听见他这样羞辱我。

我现在仅剩的情绪都不是愤怒，而是恐惧。我害怕失去沈明裕，我害怕他不要我。

陈容悦流着眼泪朝我吼道：“沈明裕到底给你灌了什么**，值得你这样作贱自己？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明明听到了那些话，我还是放不下他。就像中了邪一样，

哪怕知道他是个**，还是忍不住想靠近他。她气得想扇醒我，最终还是咬牙道：“走！

我带你去个地方。”陈容悦拉着我的手，来到了平康坊，京城最大的秦楼楚馆。“容悦，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踉跄着跟上她的步子，可她仍在气头上，没回头，

走得飞快：“带你去看男人。”看什么男人？我还没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就被她带进了一处不起眼的楼里。小二七弯八拐带我们进了一间厢房。推开窗子，

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腥臭味。下方的看客不停嘶吼，听不清在喊什么。我蹙眉，

想要离开，却被陈容悦拉住。“看那儿。”她给我指着场中央的位置。铁笼里，

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正被几只野兽包围。他手上没有任何防身的东西，在野兽朝他扑过去时，

他闪身躲过。不过眨眼的功夫，野兽被放倒。周围一片惊呼。有人喊了一声：“起价五十两。

”我本要收回视线，可在那人抬手的瞬间，我呼吸一滞。这人竟与沈明裕有几分相似。

陈容悦塞给我一袋银子：“买他。”我愣住：“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沈明裕那渣滓死活放不下，想来想去他能看的也只有那张脸了。

”“这人像他，你买回去当个乐子。”4.把人买下来的之后我就后悔了。

五百两银子买一个人，这事若是被我爹知道，禁足一月怕是都算轻的。可看到那人的瞬间，

我还是鬼附身一般跟着人加价。我见不得沈明裕受苦，哪怕长得像他的人也不行。

回府的路上，我掀开车帘，他跟在马车后面，步履虚浮。进了院子，

我让丫鬟备了伤药、热水和干净衣裳，他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名字？

”那人沉默了许久，在我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白岄。”“你为何会在那种地方？

”“来京城寻亲，在路上被人骗了，醒来后就在那里了。”他说这话时移开了目光，

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姑娘，你买我的钱我会还给你的，等我养好伤可否让我去寻我的家人。

”这可是五百两啊！万一他说的是假的，我岂不是人财两空？可面对着他这张脸，

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还是答应。“行吧。”我乏了，让他自己下去洗浴上药，

自己回房休息。我梦见自己穿着喜服站在沈府的喜堂中央。满堂宾客道贺，贺的却不是我。

“程兰音。”我转身，看见沈明裕同样穿着一身喜服，可手里却牵着一个盖着红盖头的女子。

那女子腹部高高隆起，分明是有了身孕。“今天是我和媚娘的大喜之日，你只是个妾，

怎可穿大红喜服站在此处，快不快滚！”我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想逃离这个地方，

双脚却像绑了重物，寸步难行。我看着他一步步走近，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让我呼吸都困难。在窒息感越来越重，眼前也将看不见东西时，

我感觉沈明裕凑到了我的耳边。他说：“程兰音，你这辈子都是我的狗，你的人，

你的嫁妆通通都是我的。”我从噩梦中惊醒时，冷汗已浸透了衣衫。“**可是梦魇了？

”透过屏风，我看见白岄站在门外。“你过来作何？”“我已经换好衣服上了药，

想再谢过**一番，半路听见**的声音，怕出了什么事。”芸儿端了茶汤过来，

白岄主动上前帮忙。“希望能为**做些事情。”我点头后，茶托落到了白岄手上。

他低着头屏风外的桌上便退回了门外，没有半分逾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被梦魇闹得头疼。

总觉得这安神茶与平常的味道有些不同。5.这茶倒是管用，起身刚喝下半碗甜羹，

困倦再度袭来。朦胧间，我听见恭贺声，眼前一片红。我低头，看见穿的是自己绣的嫁衣，

手中握着红绸。“二拜高堂！”我下意识顺从俯身，在起身时听见外头传来吵闹的声音。

有人跌跌撞撞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兰音，不要嫁！”是沈明裕的声音。

那我身旁站的人是谁？他哭得撕心裂肺，隔着盖头我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狼狈模样。“兰音，

我已经把外室遣走了，我发誓再也不会负你。兰音，求你别嫁，跟我走好吗？

”听到这话的我竟感受不到一丝痛苦。明明以前哪怕他只是皱个眉头，

我都会难受得彻夜难眠。可如今，他哭得如此凄惨，我却只觉得聒噪。“夫君，

仪式不继续吗？”旁边的人嗓音温柔：“自然继续。”有些熟悉，却记不起来。

沈明裕被人拖了出去，他的哭喊声越来越远。“夫妻对拜！”我与他相对而立，俯身而拜。

盖头掀起一角，我只来得及看见他左手虎口处，有一道疤痕。卧房红烛高燃，

我的盖头被人挑开。抬头，却看不清面前人的样子，似被一层薄雾遮掩。怎么也看不清。

我感受到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夫人。”他低唤，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心跳得有些快，

却并没有排斥之感。他的唇贴上我的颈侧。他的手掌顺着我的腰线往下滑。

他的手指解开我嫁衣的系带。他……6.“**？**？”我被声音唤醒。芸儿站在床边，

担忧地看着我。“您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发热了？”我抬手摸了摸脸颊，有些热。

脑中闪过刚才梦里的荒唐，更是羞得钻回被里。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没事，

你去备早膳吧。”我强装镇定，面对芸儿狐疑的眼神，我赶忙催促：“快去。”“**。

”出神之际，清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何事？”“承蒙**相救，白某不愿吃闲饭，

想求个差事。”我没听清他的话，因为我注意到他行礼时，左手虎口处，有一道疤。

和梦里那人一模一样。昨夜的一切又浮现在眼前，顿时耳根发烫。他以为我没听清，

又重复了一遍。“你……你去问张嬷嬷。”我几乎是慌乱地挥手，只想赶紧打发他走。

白岄抬眸看我一眼，眼中似有疑惑，却还是恭敬应下：“是。”他转身离开，背影修长挺拔。

身形也像……芸儿开口：“**，你怎么脸又红了？”为了让她别再问，

我佯装不悦：“今晨为何那么早叫我。”“是沈公子的小厮找您，他让我告诉您，

沈公子五日后就出发扬州了。”7.五日后。我刚出门，就突然窜出一个人影。瞧见我出来，

他似是松了一口气，话里满是不耐烦。“程**，你可算出来了，我早早就通知门房了，

你也不知道快些。”他还在催：“你赶紧的吧，少爷就在京郊的亭子那，再晚就赶不上了。

”我听着他的话有些不痛快，可周围人的脸色如常。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年究竟对沈明裕和他周围的人纵容到什么地步。

就连他的小厮都瞧不起我。“张管家，这人以下犯上，给他个教训。”我登上马车，

今日陈容悦约了我去寺里烧香。京郊短亭，有人朝沈明裕打趣：“沈兄，

你这一盏茶的工夫可是瞧了几十回了，谁前些日子还不稀罕来着。

”沈明裕冷脸怒道：“我看什么了！不过是觉得今日路上的人多了些才多看几眼。

”几人对了个眼神。“程**说不定在路上有事耽搁了，怎么也不可能不来送你。

”“对对对，程**肯定在来的路上。”众人点头附和，沈明裕脸色稍霁。

“说曹操曹操就到。沈兄，你瞧，那不是程家的马车吗，程**送你来了。”“欲擒故纵。

”他们看着沈明裕冷笑了一声，却主动朝着马车来的方向迎了几步。然后，

那架马车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朝着东边疾驰而去。几人面面相觑。“沈兄，

是不是你找的那小厮传错了话，程**以为你在十里外的那个亭子。

”“说不定……那不是程**的马车，只是程家其他人的车架。

”他们纷纷为刚才离开的马车找理由，可依然抵不住沈明裕越来越黑的脸。他连招呼也没打，

直接上了自家的马车。沈明裕重重踹了一脚车厢。程兰音！等我回来，

你得在沈府门前跪上三天三夜我才可能原谅你！8.护国寺的香火不断，熏得人眼神酸涩。

我跪在蒲团上，求了安康。以往这时候我还会为沈明裕祈福，可如今却没了这个念头。

陈容悦跪在我身侧，见我出神，用帕子遮着嘴压低声音道：“发什么呆呢？

快求菩萨让你早日摆脱沈明裕那个**！”我朝她笑了笑，俯身三拜便起身了。刚出大殿，

陈容悦就迫不及待问我：“你方才求了菩萨什么？该不会还惦记着他能良心发现，

休了外面的女人吧？”我摇头：“只求了家人师友安康。也不知为何，

我这几日已经极少会想起他来。”陈容悦不可置信，伸手摸我额头。“程兰音，

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前几日谁还为那渣难受得死去活来，这才过了几日，就完全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