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脑袋像被砖头砸过，疼得炸裂。更诡异的是，我竟然躺在一个陌生的土坯房里，

墙上的“氮磷钾”化肥袋让我瞬间意识到——这不是我的世界！而当我刚想爬起来，

门外突然冲进一个满脸凶相的少年，指着我吼：“你城里的书，是不是陈默给你的？

”话音未落，他抬脚踩烂了我怀里的课本，

眼神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我摸了摸头发，一手的草屑。再抬头，入眼是土坯墙，

墙上糊着去年的化肥袋子，印着“氮磷钾”三个歪歪扭扭的字。这不是我的房间。

我明明昨天还在学校收拾行李，我妈说老家奶奶摔了腿，让我回去搭把手。怎么一睁眼，

连床都变成了硬邦邦的木板？“城里来的娇**醒了？”门口踹进来个影子，带着股汗馊味。

我转头，看见个半大的小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迷彩服，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的疤。

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身后跟着俩更小的，正扒着门框探头探脑。这是王虎。

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名字，带着原主那股子打心底里的哆嗦。王虎没进来，

脚在门槛上碾了碾，眼睛往我床头瞟。那里放着我带回来的书包，拉链没拉严，

露出半本《自考英语真题》。“哟，还带着闲书呢？”他嗤笑一声，“知道陈默在哪儿不？

”陈默？又是个名字跳出来。原主的记忆里，这是个总低着头的男生，听说以前读书很厉害，

后来家里出了事，就辍学在家种地了。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王虎已经转身往外走，

嗓门敞亮得能惊动半个村：“陈默！你城里的小相好醒了，还不赶紧过来伺候着？

”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外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人手里的东西掉了。我趿拉着鞋追出去，

正看见晒谷场边上，一个瘦高的身影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着散落的东西。是些旧课本，

纸页都卷了边，还有个用线缝了又缝的笔记本。王虎站在他面前，

脚边就是个翻倒的竹筐——显然，东西是他踹掉的。“捡什么捡？”王虎抬脚，

故意往一本数学书上碾，“你这种人，认识字有屁用？还不是得跟泥巴打交道？

”那身影僵了僵，慢慢抬起头。脸很黑，是晒的，眼睛却很亮，像藏着星星，

只是此刻都蒙着水汽。他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只是把那本被踩脏的书往怀里拢了拢。

“你干什么！”我自己都愣了一下，怎么就喊出声了。王虎转头看我，眼神里的惊讶没藏住，

随即变成了更浓的嘲讽：“哟，这就护上了？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同情心泛滥。

”他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贴到我面前，一股烟草混着汗的味道扑过来：“我告诉你林晓冉，

别管我们村的闲事。陈默他自己乐意待在泥里，你拉得动？”我往后退了半步，

正好看见陈默把最后一本书塞进怀里，低着头想走。“站住。”我喊住他。陈默停下脚，

却没回头。“你的书，”我指着他怀里那本被踩出脚印的数学书，“还能看吗？

”他肩膀颤了颤，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能……能凑合用。”“凑合用个屁！

”王虎突然吼起来，伸手就要去抢陈默怀里的书，“我今天就把这些破烂烧了，

看你还读不读！”陈默猛地把书往身后藏，整个人都在发抖，却还是死死护着。那模样，

像只护着自己崽的老母鸡，看得我心口一堵。我顺手抄起墙根的扁担，横在他俩中间。

扁担是木头的，沉甸甸的，握在手里竟莫名踏实。“他想读书，碍着你什么事了？

”我盯着王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飘，“你要是闲得慌，不如去帮你家挑水。

”王虎的眼睛瞪圆了，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身后的俩小跟班也跟着笑，

一个说“这城里丫头不怕虎哥”，一个接“怕是不知道虎哥上次把二柱子打进河里”。

王虎没笑，他盯着我手里的扁担，突然伸手就来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往旁边一躲，扁担在地上磕出“咚”的一声。陈默突然冲过来，挡在我前面：“虎子，

别闹了。”“我闹？”王虎的火更大了，“陈默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管我？

”他一把推开陈默，陈默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石碾子上，疼得闷哼了一声。

这下我是真的火了。城里的孩子没见过这种阵仗，但也知道欺负人不对。我举起扁担，

不是要打谁，就是想让他看看我没在怕：“王虎，你要是再动他一下，我就去告诉你爸，

说你欺负外乡人！”这话是瞎编的，我根本不知道他爸是谁。但王虎的动作还真停住了，

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被凶巴巴的表情盖住。“行。”他点了点头，

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我，又扫过陈默，“你们俩等着。”说完，他转身就走，

那俩小跟班赶紧跟上，临走前还冲我们做了个鬼脸。晒谷场突然静下来，只剩下蝉鸣。

陈默慢慢直起腰，手还捂着后腰，额头上全是汗。他看了我一眼，又飞快低下头，

声音涩得很：“谢谢你……但你不该管的。”“为什么不该管？”我把扁担靠在石碾子上，

蹲下去帮他捡刚才没捡完的碎纸片，“他凭什么毁你的书？”“他一直这样。

”陈默的声音更低了，“以前……以前他还偷过我攒的学费，后来被他爸吊在树上打。

”我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这倒是没在原主的记忆里出现过。“那你还想读书吗？

”我抬头问他。陈默的手指绞着衣角，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想。”“想就考啊。

”我把捡到的纸片递给他，“我带了好多复习资料，我教你。”他猛地抬起头，

眼睛里的光亮得吓人，像是不敢信：“真的？”“当然是真的。”我拍了拍他的胳膊，

入手全是骨头，“明天早上，老槐树下见，我给你补课。”他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把怀里的书抱得更紧了。我看着他快步走回家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这个暑假，

或许真的能做点什么。至少，不能让王虎这种人，把别人的念想踩在脚底下。回到奶奶家，

我翻出书包里的所有书。除了自考的资料，还有几本高中课本，都是我以前用过的。

我把它们按科目理好，想着明天该从哪里开始教陈默。正忙着，就听见院门口有人吵吵嚷嚷。

是王虎他妈，叉着腰站在院里，嗓门比王虎还亮：“我说林丫头，

你可别跟陈默那穷小子走太近！王虎刚才回来气冲冲的，说你护着他？”我放下手里的书，

走到门口：“婶子，陈默想读书是好事，王虎不该欺负他。”“好事？”王虎他妈撇着嘴，

“读再多书能当饭吃？他爹妈走得早，奶奶又卧病在床，读傻了才想那些没用的！

”“读书怎么会没用？”我皱起眉，“考了证，就能找好工作，就能让他奶奶过好日子。

”“哟，说的比唱的好听。”王虎他妈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可告诉你，

我们家王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说完，她扭着腰走了，

嘴里还嘟囔着“城里来的就是不懂事”。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这才第一天，

就已经这样了。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但我没在怕的。原主可能会躲，但我不会。

谁想挡着别人的路，就得问问我答应不答应。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我就揣着书往老槐树下走。远远地，就看见树下已经站着个人。是陈默。

他换了件干净的蓝布褂子，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拿着个粗布缝的笔袋。看见我过来，

他赶紧迎上来，把笔袋打开给我看：“我找邻居借的铅笔，还有橡皮。

”我笑着把书递给她：“先从高一的数学开始吧，我看看你基础怎么样。

”我们坐在树下的石墩上，我给他讲函数，他听得特别认真，眼睛都不眨一下。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他的课本上，也落在他专注的脸上。那一刻，我觉得这个暑假，

一定会很有意思。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就听见有人吹口哨。王虎带着他那俩跟班，

晃悠悠地过来了。他手里拿着根树枝，边走边抽打着路边的野草，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们。

“哟，还真开小灶了？”他走到我们面前，一脚踹在旁边的石墩上，“陈默，

你还真把自己当文化人了？”陈默没理他，只是把课本往我这边挪了挪。

我抬头看王虎：“我们在学习，你别捣乱。”“学习？”王虎嗤笑一声，突然伸手，

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粉笔头（我带了粉笔在石板上演算），扔到嘴里嚼了嚼，又呸地吐出来，

“什么玩意儿，跟石灰似的。”“王虎！”我站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他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贴着我，“我就想告诉你，林晓冉，

陈默配不上你。你要是想找人玩，我带你去掏鸟窝，比看这些破书有意思多了。

”“我对掏鸟窝没兴趣。”我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我只想帮陈默复习。

”“你非得跟我对着干是吧？”王虎的脸沉了下来，“行，你等着。”他转身就走，

走了没几步，又回头，捡起块石头，“啪”地一声，砸在我们旁边的树干上。

树皮掉下来一块，惊飞了树上的鸟。陈默的肩膀抖了一下，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

我拍了拍他的手：“别理他，我们继续。”他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看向课本。

但我能看出来，他的心思已经乱了。果然，下午我去找陈默的时候，他奶奶告诉我，

陈默被王虎叫去河边了，说是要帮着捞鱼。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往河边跑。远远地，

就看见王虎他们把陈默的书包扔在地上，正用树枝戳着里面的书。“住手！”我大喊一声，

冲了过去。王虎他们见我来了，不仅没停，反而更起劲了。一个小跟班抓起一本英语书，

就要往河里扔。“别扔！”陈默急得去抢，被王虎一把推开，摔在地上。我冲过去，

一把夺过那本书，紧紧抱在怀里。“王虎，你太过分了！”我气得浑身发抖，

“你不喜欢读书，没人逼你，但你不能毁了别人的希望！”“希望？”王虎冷笑一声，

“他的希望就是考出去，再也不回这个穷地方？我告诉你，没门！”“他考出去怎么了？

”我瞪着他，“他有本事考出去，是他的能耐！总比你整天游手好闲，欺负弱小强！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王虎的痛处，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拳头捏得咯咯响。“我游手好闲？

”他低吼着，一步步逼近我，“我要是不看着点，早就有人把我们村的地都骗走了！

你懂个屁！”“我是不懂你们村的事，但我知道欺负人不对！”我也梗着脖子，没在怕的，

“你要是再敢动陈默一根手指头，再敢碰他一本书，我就去镇上告你！

我就不信没人能治得了你！”王虎盯着我，眼睛里像是要冒火。我也盯着他，

心里其实有点发虚，但脸上不能露出来。僵持了半天，他突然“哼”了一声，

转身对那俩跟班说：“走！”看着他们走远，我才松了口气，腿都有点软。

陈默从地上爬起来，眼圈红红的，看着我怀里的书，

声音哽咽：“谢谢你……又让你受委屈了。”“没事。”我把书递给她，拍了拍上面的土，

“明天我们换个地方，去祠堂里，那里人多，他不敢捣乱。”陈默点点头，拿起书，

小心翼翼地擦着上面的灰。阳光照在他脸上，我突然觉得，这个暑假的仗，我必须打赢。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眼里那点不肯熄灭的光。转天一早，我揣着课本往祠堂走。

远远就看见陈默蹲在祠堂门槛上，手里攥着半截铅笔，在地上画着什么。走近了才看清，

是道几何题的辅助线。“来得挺早。”我把书包往供桌底下塞。祠堂里一股香灰味，

靠墙摆着些旧桌椅，是以前村里办扫盲班剩下的。陈默赶紧站起来，

手背在身后蹭了蹭：“昨晚想通了道题，睡不着。”我刚把课本摊开，

就听见外面传来“哐当”一声。王虎一脚踹开祠堂大门，怀里抱着个豁口的陶罐。“哟，

换窝了？”他晃悠到供桌前，把陶罐往桌上一墩，“知道你们缺墨水，

特意给陈默送点‘好东西’。”我一看那陶罐就不对劲，黑糊糊的，还冒着酸气。是粪水。

“王虎你疯了！”我伸手去拦，已经晚了。他抓着陶罐就往陈默的课本上泼，

黑黄色的液体溅得满桌都是，连陈默的袖子都沾了不少。陈默“啊”了一声，下意识去护书，

手立刻被灼得通红。“**有病！”我是真急了，抓起桌上的砚台就朝王虎扔过去。

没砸中，砚台在地上摔成了两半。王虎笑得更欢了：“急了？城里丫头就这点能耐？

”他身后的跟班也跟着起哄，一个还掏出粉笔，在祠堂墙上写“陈默配不上林晓冉”。

陈默突然抓起被弄脏的课本，转身就往外跑。我以为他要去扔书，赶紧追出去。

就见他跑到河边，蹲在石头上，用清水一遍遍地涮书页，手被冻得通红也不管。“别洗了，

都透了。”我蹲在他旁边，嗓子发紧。他没回头，

眼泪吧嗒吧嗒掉在水里：“这是我借的高三物理……全村就这一本。

”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转头往村里走的时候，看见王虎他们正蹲在晒谷场吃西瓜，

笑得前仰后合。我径直走过去，抢过王虎手里的瓜，“啪”地摔在他脚边。“王虎，

你不是能耐吗？”我盯着他，声音都在抖，“有本事冲我来，

欺负一个想读书的人算什么本事？”他嘴里的瓜还没咽下去，愣了半天，突然站起来，

指着我的鼻子：“你以为我不敢动你？”“动啊。”我梗着脖子，“今天你动我一根手指头，

我就躺你家门槛上，让全村人看看你王虎是怎么欺负城里来的姑娘的！”周围突然静了。

蹲在旁边的村民都停了手里的活，直愣愣地看着我们。王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拳头攥得咯咯响，最后猛地一甩袖子：“走！”跟班们赶紧跟上，走前还瞪了我一眼。

我捡起地上的瓜皮，扔进旁边的猪圈。有个婶子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丫头，

别跟王虎置气，他爸死得早，他妈惯坏了，脑子有点轴。”“轴就可以欺负人？”我没好气，

“他爸要是活着，能教他往人书上泼粪？”婶子被噎得没话说，摇摇头走了。等我回到河边，

陈默还在洗那本书。纸页泡得发胀，字迹早就糊了。“别洗了。

”我把自己的物理课本递过去，“我这本是新的，笔记都记在笔记本上。”他抬头看我，

眼睛红得像兔子：“晓冉，算了吧。”“算什么算？”我把书塞进他怀里，

“他越想让你放弃，你越得学。明天我去镇上书店，再给你买一套。

”“可是……”他看着自己被粪水灼红的手，“我们斗不过他的。”“斗不过也得斗。

”我捡起块石头，往河里狠狠一扔，“他就是个纸老虎，你越怕他，他越嚣张。

”第二天一早，我揣着奶奶给的二十块钱去镇上。刚走到村口，就被王虎堵了。

他靠在歪脖子树上，抱着胳膊：“去哪儿啊？给你的小情人买书？”“关你屁事。

”我绕开他就走。他突然伸手拽住我的书包带，往地上一扯。我没站稳，摔在地上，

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钻心。书包里的钱掉出来，被风吹得滚到沟里。“想花钱？

”王虎弯腰捡起钱，故意往泥里踩了踩，“陈默要是识相，就该知道自己配不上你的书。

”我爬起来去抢钱，他把钱举得老高。“给我！”我跳起来够，他突然往旁边一躲，

我扑了个空，又摔在地上。这次是脸着地，嘴角都磕破了。“哈哈哈！”王虎笑得直不起腰，

“城里来的娇**，经不起摔啊？”我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站起来，死死盯着他。

他的笑僵在脸上。“王虎，”我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是恨陈默读书吗？

你不是觉得他配不上吗？”“是又怎么样？”他梗着脖子。“那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我捡起地上的石头，在泥地上画了条线，“要是陈默能通过自考，

你就得在全村人面前给他道歉。要是他通不过，我立马滚出这个村，再也不回来。

”王虎愣了愣，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你疯了？”他皱着眉，“自考那么难，

他怎么可能过？”“那你敢不敢赌？”我往前凑了一步，膝盖还在疼，声音却稳得很，

“你要是不敢，就别在这儿装横。”他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笑了：“赌就赌！

到时候你别哭着求我！”说完，他把踩脏的钱扔在我面前，转身走了。我捡起钱，

拍了拍上面的泥，一瘸一拐地往镇上走。膝盖**辣地疼，但心里反倒踏实了。至少，

有了个明确的目标。回到村里，我把新书递给陈默时，他盯着我磕破的嘴角，半天说不出话。

“你跟他打架了？”他伸手想碰，又缩了回去。“没。”我把书翻开，指着一道题，

“这个公式昨天没讲透，我再给你说一遍。”他没接话，突然站起来，往祠堂跑。我跟过去，

就见他在墙上写：“我陈默，一定能通过自考。”字写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狠劲。

从那天起，陈默像变了个人。每天天不亮就去祠堂背书，中午啃个干馒头继续做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