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秋雨连绵，敲打在厂房巨大的波浪形铁皮屋顶上，

发出密集而沉闷的鼓点。厂区里积水遍地，反射着昏暗天光，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16座小巴碾过水洼，停在紧闭的货运大门前。门从内部被推开一道缝，

露出一张严肃的脸。杨博，一身工装，手里拿着对讲机，言简意赅：“进来。

”巨大的厂房内部，光线从高处积满污垢的玻璃窗艰难地挤进来，

与角落里临时架设的几盏工程灯光线混在一起，照亮了中心一片区域。

但这片废弃的具有浓烈赛博风格的厂房的正中央，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片直径约五十米的圆形区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地面铺设了防静电地板。

五张纯白色的、充满未来感的躺椅呈环形排列，每一张都根据人体工学设计，线条流畅，

表面覆盖着某种亲肤的记忆材料。扶手上嵌着复杂的生物特征感应器，

头枕后方伸出数条柔性机械臂，末端是密集的微型探针接口，

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躺椅的线缆整齐划一地汇入地下，再从圆心处延伸出来，

连接到一个半人高的黑色服务器机柜。机柜安静地矗立着，

只有几排蓝色的指示灯在有节奏地闪烁，散热风扇发出几乎听不见的低沉嗡鸣，

显示着内部强大的运算能力正在平稳运行。正是要通过这些设备进入那片神秘的意识森林。

七个人，或坐或站，散落在靠近核心设备的各个角落，像一盘被人随意掷出的棋子，

彼此间保持着安全又疏远的距离。嬉皮笑脸的阿坤靠近门口，一脚踢了踢设备的基座。

夸张地掏了掏耳朵：“杨总，您这品味真独特，找了个这么气派的坟地给我们开会。

风水不错，适合长眠。”没人理他。角落里，老何正用一块鹿皮布，

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一个外表陈旧的战术手套，

手套的金属关节处反射着顶棚破洞里漏下的微光。小马靠着一根承重柱，低着头，

双手插在兜里，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自信的林子聪则完全无视周遭的环境，

他面前的便携光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倾泻而下，他偶尔伸手飞速划过，嘴里念念有词，

全是旁人听不懂的术语和指令。苏瑾抱着手臂站在一台服务器机柜旁，

目光冷静地从每个人身上扫过，像是在评估资产，或者说，负债。而灵，她仿佛不存在，

躲在墙角里变成一抹更深的阴影。杨博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南希，林子聪，苏瑾，老何，

小马，阿坤，最后落在那一抹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阴影，灵。他的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声和服务器的嗡鸣。“今天我们面对的，

可能和五年前那场号称是意识森林连接故障，是同一个情况。”空气仿佛凝固了。

阿坤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慢慢收敛。林子聪面前的数据流还在飞速滚动，

但他敲击光幕的手指停了下来。“我知道你们，”杨博继续说，“因为我就是当年的调查员。

新闻上说我冷酷，刚愎自用。因为我的调查结果，最后没有公布。”他扫视着众人，

像是在清点弹药。“五年前，意识森林第一次大规模坍塌。我们都是亲历者。你们每一位，

都是。今天，你们有权知道真相。最终的决定权，也属于你们。

”阿坤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林子聪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老何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那只被他擦得发亮的战术手套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杨博的目光首先落在阿坤身上：“阿坤，官方报告说你的娱乐区服务器数据溢出，

造成感官过载。我的结论是，‘云脑卫士’精准切除了你的情感共鸣模块。

你失去的不仅是对妻子的爱，更让你痛不欲生的是，你无法找回你女儿上传的意识备份。

你想把它拿回来吗？”阿坤的嘴角剧烈地抽动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