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带空转的嘶鸣,像垂死野兽的哀嚎,撕扯着灼热的空气。装甲车如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钢铁囚徒,悬在几十米高的半空,每一次风吹过,锈蚀的钢架都在发出令人牙酸的**。下方,冷却塔的残骸如同巨兽的熔炉心脏,流淌着暗红色的铁水,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灰烬和金属粉尘,舔舐着残破的车底。
沈梦依瘫倒在驾驶座上,双臂如同两段失去生命的焦黑枯木,沉重、冰冷、毫无知觉地垂在身体两侧。碳化的边缘一直蔓延到肩头,皮肤呈现出死寂的灰黑色,边缘开裂翻卷,露出底下同样碳化的、如同焦炭般的组织。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肩膀与躯干连接处尚未完全碳化的肌肉,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怀里的抗体容器冰冷地硌着胸前,那点微弱的金色光芒,是她此刻唯一的锚点。
“呃…”旁边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
沈梦依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唐晓晓蜷缩在副驾驶座上,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剧烈抽搐,但脸色依旧蜡黄得像一层蒙着灰的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出血。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像破旧风箱最后的喘息。然而,她那紧紧攥着沈梦依焦黑手腕的手指,却带着一丝微弱的、属于活人的温度。
生命链接强行吊住了她的命,代价是沈梦依的双臂。
“晓晓…”沈梦依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无法言喻的疲惫。
唐晓晓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掀开一条缝隙。瞳孔涣散,布满了血丝,里面残留着透支反噬的极度虚弱和生命链接带来的、对沈梦依承受痛苦的清晰感知。她的目光落在沈梦依那两条如同焦炭般的手臂上,瞳孔猛地一缩,巨大的悲痛和内疚瞬间淹没了她。
“手…梦依姐…你的手…”她的声音微弱,带着哭腔和绝望。
“活着…就好…”沈梦依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额角的汗水混合着血污流下。
就在这时——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和金属扭曲的**声,猛地从她们头顶上方传来!紧接着,是碎石和锈蚀金属碎块如同冰雹般砸落在装甲车顶棚上,发出噼里啪啦的乱响!
两人悚然一惊,艰难地抬头望去!
只见头顶上方,那被炸得只剩下扭曲骨架的冷却塔更高处,几根摇摇欲坠的巨大横梁上,几个身影正如同猿猴般敏捷地攀爬跳跃着!他们穿着沾满油污和血渍的破烂皮夹克,脸上涂抹着诡异的油彩,眼神里充满了野性的贪婪和暴戾!是鬣狗帮的残兵!他们竟然在爆炸和大火中幸存了下来,并且顺着冷却塔的残骸攀爬了上来,目标显然是悬在半空的装甲车和他们这两个“猎物”!
“找到你们了!小宝贝儿!”一个脸上带着火焰灼烧伤疤的鬣狗成员狞笑着,端起手中的霰弹枪,枪口对准了下方悬空的装甲车驾驶舱!“把门禁卡和那个抗体交出来!老子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其他几个鬣狗成员也纷纷找到了落脚点,枪口齐刷刷地指向下方!他们如同秃鹫,围住了濒死的猎物。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沈梦依和唐晓晓。她们一个双臂尽废,一个虚弱得连呼吸都困难,被困在这悬空的铁棺材里,面对居高临下、凶神恶煞的鬣狗帮…毫无生路!
“妈的!别磨蹭!开枪!把车打下去!”伤疤脸不耐烦地吼道,手指扣上了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精神污染气息的恐怖波动,如同无形的海啸,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区域!
这股波动并非来自下方燃烧的废墟,也不是来自头顶的鬣狗帮!它仿佛穿透了空间,直接作用于在场每一个活物的灵魂深处!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混乱和毁灭意志!
攀爬在钢架上的鬣狗帮成员,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头颅!他们发出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双手猛地抱住头,身体如同触电般剧烈地抽搐起来!眼中瞬间布满血丝,瞳孔放大,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疯狂!手中的枪械纷纷脱手,从高空坠落!
“呃啊——!我的头!!”
“什么东西!滚出去!!”
“不——!救命!!!”
伤疤脸最为强壮,抵抗力稍强,但也痛苦地跪倒在横梁上,手指死死抠进头皮,鲜血顺着指缝流下!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惊恐地望向电厂外围的方向,那里,是那辆撞进废墟、尾部还在燃烧的方舟运兵车!
这股恐怖的精神污染波动,正是来自那里!来自被束缚在车内的夜修!
装甲车内,沈梦依和唐晓晓同样被这股精神波动扫过!沈梦依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恶意瞬间刺入脑海,带来剧烈的眩晕和恶心!双臂碳化的剧痛仿佛被放大了十倍!而唐晓晓则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刚刚被生命链接压制的透支反噬似乎又被引动,胃部再次传来剧烈的绞痛!
然而,这股恐怖的精神污染,在带来痛苦的同时,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混乱!
头顶上方鬣狗帮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并非消失,而是…转变!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疯狂的嘶吼取代了人类的惨叫!
只见那个抱着头、痛苦跪地的伤疤脸,身体猛地停止了抽搐。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油彩混合着汗水、血水和口水,糊成一团。他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人类的暴戾和贪婪,而是一种…纯粹的、如同野兽般的嗜血和混乱!瞳孔深处,一点浑浊的猩红正在扩散!
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咕噜声,四肢着地,猛地扑向旁边一个同样被精神污染折磨得神志不清、还在痛苦翻滚的同伴!
“噗嗤!”
没有武器!他用牙齿!狠狠咬在了同伴的脖子上!鲜血如同喷泉般狂飙而出!
“呃…嗬嗬…”被咬的鬣狗成员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中的恐惧和痛苦迅速被同样的猩红和混乱取代!他猛地翻身,也扑向另一个还在抱头惨叫的同伴!
连锁反应瞬间爆发!攀爬在钢架上的几个鬣狗帮残兵,在夜修那狂暴精神污染的冲击下,如同被点燃的**桶!理智彻底崩溃,病毒在混乱的精神力**下瞬间失控!他们互相撕咬、扑杀!如同最原始的野兽,在这悬空的钢铁坟场上上演着一场血腥的盛宴!残肢断臂和内脏碎片如同雨点般从高空坠落,砸在装甲车顶棚上,发出令人作呕的噗噗声!
“嘶…吼…!”
更多的、非人的低吼从下方传来!那些在爆炸和大火中幸存、或被精神污染波及的鬣狗帮成员,甚至一些被烧得面目全非、本应死去的“尸体”,此刻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们的眼睛同样闪烁着混乱的猩红,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开始互相攻击,或者茫然地朝着装甲车的方向涌来!
夜修失控的精神污染,如同一滴落入滚油的水,瞬间点燃了这片区域所有感染者的疯狂!鬣狗帮的追杀,转眼间变成了丧尸和疯子的自相残杀!
“走…趁现在…”沈梦依强忍着精神污染的余波带来的眩晕和剧痛,嘶哑地提醒同样痛苦不堪的唐晓晓。
唐晓晓看着头顶那血腥疯狂的景象和下方涌来的怪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扑到驾驶座旁,用身体死死压住沈梦依还勉强能动的双腿,防止她因虚弱而误触油门。同时,她那枯槁的手,颤抖着,却异常精准地抓住了操控杆!她不会开车,但刚才沈梦依冲撞大门时,她记住了那个猩红色的“紧急超载/冲撞”按钮的位置!
“抱紧…抗体…”唐晓晓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她的手指,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狠狠拍在了那个猩红色的按钮上!
“嗡——!!!”
装甲车残破的引擎爆发出最后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履带疯狂地空转,卷起漫天烟尘!车身在悬空的钢架上剧烈地震颤,如同垂死的困兽发出最后的挣扎!
“轰隆!!!”
支撑着装甲车前端的、那根早已被爆炸和撞击弄得脆弱不堪的扭曲钢梁,在履带狂暴的撕扯和车身的剧烈震动下,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最后的**!
断裂!
沉重的装甲车失去了唯一的支撑点,如同断翅的钢铁巨鸟,带着令人心悸的呼啸声,朝着下方燃烧的废墟和混乱的尸群,一头栽了下去!
“啊——!!!”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沈梦依和唐晓晓!世界在挡风玻璃外疯狂地旋转、放大!火焰、扭曲的钢铁、撕咬的怪物、坠落的残肢…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一片混沌的色彩和绝望的轰鸣!
“砰——!!哐当!!!”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和金属彻底扭曲撕裂的巨响!
装甲车如同炮弹般砸进了废墟深处!巨大的冲击力让车身瞬间变形!驾驶舱的强化玻璃彻底爆碎!灼热的烟尘和金属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而入!
沈梦依只觉得眼前一黑,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怀中的抗体容器狠狠撞在胸口,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她整个人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掼在变形的方向盘上,额头再次撞上坚硬的金属,温热的液体模糊了视线。意识在剧痛和震荡中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曳欲熄。
旁边的唐晓晓更是如同破布娃娃般被甩了出去,身体重重砸在副驾驶变形的车门上,发出一声骨头碎裂的闷响!鲜血瞬间从她口鼻涌出,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彻底失去了声息。
车外,是怪物混乱的嘶吼和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吞噬了沈梦依最后一点意识。在彻底沉入黑暗前,她焦黑的手指,无意识地、死死地抠进了怀里那冰冷的抗体容器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