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换肾手术的前一周,住进了医院的特级病房。
我抿唇,“换成普通病房吧,能省一点是一点,毕竟手术费才是大头。”
老公语气轻松,“这笔钱,雨薇不知道,你别瞎操心。”
“而且我女儿要做手术,当然得住好的,你什么都别想,安心陪她等手术。”
结婚后,只要他想给我,或者给女儿花点钱,都得经过公司的财务总监,他的青梅林雨薇的同意。
就连女儿生死攸关的手术,支出一笔钱,他也得偷摸瞒着她。
我不理解他的做法,却只能忍着不能问,
只要女儿能顺利手术,平安健康,一切都不重要了。
然而就在手术的前一晚,医院提前缴纳的手术费和住院费,被紧急申请了全额退款。
好不容易匹配成功的肾源,也因此被紧急取消。
我难以置信,女儿备受打击,病情急剧恶化,
医生震惊的看着我,“顾太太,人命关天的事,您怎么能临门一脚玩仅退款呢,您是不想孩子活了吗?”
1.
“而且孩子的情况非常危险,”
“出现了急性排斥反应,以及器官衰竭,现在必须立刻手术!否则,您孩子恐怕撑不过今晚了。”
医生焦急的话语像重锤,狠狠砸在我血肉模糊的心上。
我惊慌害怕的扑过去,抓住医生的白大褂,声声哀求,
“医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求求你,先救我的女儿,手术费用我马上就去弄回来!”
“求求你给我一定时间,求求你,不要放弃我的女儿!”
医生面露难色,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无力。
“顾太太,也不是我为难您,医院有规定,我们最多能帮你再拖延30分钟,”
“如果超时了,跟您孩子匹配的肾源会被紧急取消配给其他等待的患者,到时候您孩子就算勉强救回来,她也需要重新排队等待肾源,”
“您孩子的情况,目前应该是等不了了,尽快处理好吧。”
“谢谢,谢谢医生!我一定马上处理好!”我颤抖着感谢。
马上掏出手机,用尽全身力气按着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却是那个冰冷、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一遍,又一遍。
终于,我颤抖着手指,在屏幕上艰难的滑动,找到了林雨薇的名字。
这一次,电话竟然接通了。
“喂?”
林雨薇的声音带着一丝惬意的慵懒。
“林雨薇!”
“是不是你撤回了我女儿所有的手术费?是不是你让医院取消的肾源?我女儿快死了!她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马上,把费用打回来,立刻马上!!!”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蔑至极的嗤笑。
“顾太太,火气这么大啊?可是黄脸婆,你们母女凭什么心安理得地挥霍公司一百多万?”
“几万块钱就能治好的小毛病,你狮子大开口要一百万?”
“怎么,想中饱私囊啊?”
“你放屁!”我气得浑身发抖。
“那是换肾!是救命的手术!60多万是手术费!还有后续的抗排异药、护理、住院,哪一样不要钱?”
“你凭什么拿回我老公的钱,这些钱是用来救我女儿命的!你这是在杀人!”
“救命?”
电话那头的林雨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尖锐刺耳。
“你说救命就救命了?那我还说我今天被咖啡烫了一下,需要一千万精神损失费呢!”
“顾太太,公司的钱,每一分都要用在刀刃上,不是给你填无底洞的!”
医生实在听不下去,拿过我的手机,声音严肃。
“林**,我是负责顾**病情的医生。我必须再次强调,顾**的情况万分危急,”
“这100万是经过严格核算的救命费用,关乎一个年轻女孩的性命!我相信顾总作为父亲,也绝不会……”
“顾总?”林雨薇轻笑着打断医生。
“你想问孩子爸爸的意见?行啊,他就在我旁边呢,我帮你问问。”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传来她走动的细微声响。
然后,是我老公带着明显醉意和宠溺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小薇,怎么了?谁的电话啊?”
林雨薇的声音瞬间变得娇媚无比,像是在撒娇告状。
“淮之,就是之前我跟你说的,公司账上莫名其妙支出去的那100万,你没经过我同意就付了对不对?”
“都跟你说了,公司的钱是我在管,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那可是100万呢!都够我买一个爱马仕包包了!”
紧接着,老公毫不在意、甚至带着纵容的笑声。
“支出100万,让财务总管不开心了?那你追回来,追回来的钱都奖励你买包,这下你总不会怪我了吧?”
“别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开心点,不过是100万。”
过了一会儿,林雨薇的声音重新响起。
“顾太太,你听到了吗?”
“淮之说了,这100万的治疗费就留给我买包了,至于你的女儿——”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发出一个极其轻蔑的鼻音。
“找个便宜点的二手肾源,或者听天由命吧。”
“哦对了,刚刚淮之给我买的新包真好看,皮质摸起来可真舒服,我让他也给你买一个,他说你一个黄脸婆,好东西你不配用!”
“以后,请你和你女儿都摆清自己的身份,再见喽。”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我站在原地,如坠冰窟。
原来,在我女儿生死一线的关头,在我像疯子一样四处求救的时候,他们正用我女儿的救命钱,买了一个包。
还如此轻描淡写地决定了她的“听天由命”。
抢救室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一个护士朝我走来,脸色煞白。
“病人家属,孩子心跳骤停了,很抱歉,请您节哀。”
最后一丝力气被彻底抽空,医生说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
身体顺着墙面滑落,漆黑的玻璃上,印出了我那张绝望而痛苦的脸。
我的圆圆……走了。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林雨薇发来的照片。
照片是在私人飞机的窗边拍的,她妆容精致,对着镜头比了个胜利的“V”,背景是万里云海。
配文:“财务总管陪顾总开会去喽!某些人闲得没事儿就去找点事儿干,别老是打扰别人的二人约会!”
我死死盯着屏幕。
圆圆刚刚死去,可她最爱的爸爸,却用本该救她命的钱,带着另一个女人,在云端逍遥。
我讥讽,我崩溃,绝望到流不出眼泪。
木然地站起身,去见了女儿最后一面。
我跪在她的面前,抱着她的尸体,守了一夜。
最后,才强撑着操持着女儿的后事。
联系殡仪馆,挑选小小的骨灰盒,处理那些冰冷繁杂的手续,开具了死亡证明。
没有人帮忙,也没有人过问。
世界仿佛只剩下我和怀中那方小小的、冰冷的瓷罐。
第三天,天色阴沉。
我抱着圆圆的黑白照片和那个素雅的骨灰盒,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回那个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
刚踏进别墅的大门,林雨薇那熟悉又刺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顾太太,才一天没见,又出去消费啦?”
她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肢走过来,目光落在我怀里的瓷罐上,语气顿时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这又是什么,低劣的仿冒货?不会?走的又是公司的账户吧?”
她涂着鲜艳指甲油的手指,竟直接伸向了我紧紧抱在怀里的骨灰盒!
“别碰她!”
我猛地侧身躲开,用尽全身力气护住怀中的瓷罐。
“这花的是我自己的钱!”
“你自己的钱?”
林雨薇夸张地嗤笑一声,眼神轻蔑到了极点。
“拜托,顾太太,你又没有工作又没有收入,哪里来的自己的钱?还不是从我们顾氏集团偷来的?”
“我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从我手里拿走一分不属于你的东西!”
她说着,再次伸手,这次带着更明显的抢夺意图。
想要强行夺走我女儿的骨灰!
“滚开!”
积压了太久的愤怒瞬间爆发,我狠狠推了她一把。
林雨薇猝不及防,“哎呀”一声惊呼,狼狈地摔倒在地毯上。
“你干什么?!”一声暴怒的厉喝从门口炸响。
顾淮之回来了。
他大步流星地冲进来,一眼就看到跌坐在地的林雨薇,和他眼中抱着个罐子凶神恶煞的我。
他几步冲到我面前,毫不留情地狠狠推搡了我一把!
我站立不稳,怀中的骨灰盒几乎脱手,我死死抱着盒子不撒手,踉跄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后背生疼。
“你疯了?!”
“苏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蛮不讲理?竟然还学会用暴力了?!”
我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顾淮之,你知道我手里抱着的是什么吗?!是你女儿圆圆的骨灰盒!”
“就在前天晚上,你的财务总管把圆圆救命的手术费收回去的那一天,”
“就在你,用那100万给你的好青梅买包的那一天,你的女儿,她死了!”
顾淮之脸上的怒容骤然僵住。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我,又下意识地看向我怀中紧紧护着的那个素白瓷罐,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说什么胡话?!圆圆怎么会死?!”
“她如果出事,我怎么会没有收到消息?你拿圆圆骗我,你是不是疯了?”
林雨薇见状,一把抓住顾淮之的胳膊,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恍然大悟。
“淮之!你别听她胡说!她肯定是嫉妒我们之间的关系,才编造这么恶毒的谎言!”
“前天我们明明一起去看过圆圆的,王医生亲口说圆圆状态很稳定,手术准备充分,很快就能康复了。”
“这才两天!圆圆怎么可能就死了?天底下哪有母亲会这样诅咒自己的亲生女儿?嫂子,你真是太可怕了!”
顾淮之眼中的震惊和动摇,迅速被林雨薇引导出的“真相”所取代。
看向我的眼神只剩下极致的厌恶和冰冷。
“苏晚!就为了污蔑雨薇,离间我们,你竟然恶毒到这种地步,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诅咒!”
“我对你没什么期待,你只要老实陪着圆圆做手术就行,这样,你都做不到吗?!”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怀里的骨灰盒上,仿佛那是什么极其污秽不祥的东西。
“还有你手上拿的这是什么晦气东西?赶紧给我扔了,别脏了我的地方。”
说完,他猛地伸手,狠狠一甩。
“不!”
我凄厉的尖叫和瓷罐落地的清脆碎裂声同时响起!
小小的骨灰盒砸在地砖上,瞬间四分五裂。
灰白色的粉末混着细小的骨头碎片,散落一地……
我的双腿瞬间瘫软在地,伸出颤抖的双手,近乎神经质地想要聚拢那些散落的灰烬,仿佛这样就能把我的女儿重新拼凑回来。
姿态狼狈绝望到了极点。
他见我崩溃,心烦意乱,“够了!别演戏了!你这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我早就看腻了,”
“如果不是为了圆圆,我们早就离婚了,你懂么?”
“给我听清楚,你得祈祷我们女儿活得长命百岁,而不是在这里,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恶毒地诅咒她,再用这种晦气东西来恶心我!”
我停止了徒劳的动作,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顾淮之,”
我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我们离婚吧。”
顾淮之愣住,随即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
“离婚?苏晚,你是真疯了吧,没了我,还有谁会要你这种一无是处、只会撒泼的黄脸婆?啊?”
他顿了顿,仿佛施舍般地说。
“看在圆圆的份上,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你现在,好好地、诚恳地给雨薇道个歉,保证以后不再发疯,不再污蔑她,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还是风风光光的顾夫人。”
“呵。”
一声充满了无尽嘲讽的冷笑从我喉咙里溢出。
道歉?
我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动作快得让顾淮之和林雨薇都猝不及防。
下一秒,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林雨薇的脸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
“害死我的女儿**!我绝不道歉!”
我嘶吼着,所有的恨意都凝聚在这一声里。
林雨薇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瞬间浮起清晰的五指红痕,
她捂着脸:“嫂子,你如果真的嫉妒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吧!”
“但是,求你别污蔑我啊,我什么时候害过圆圆啊,那可是顾总的心肝宝贝,我害她干什么?”
“苏晚!你找死!!”顾淮之反手就朝我狠狠掴来!
“啪!”
巨大的力量让我眼前一黑。
“苏晚,你以为我为了女儿,真的不敢跟你离婚是不是?!”
顾淮之指着我,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如果你现在不跪下来给雨薇道歉认错,这个婚,我跟你离定了!”
我冷嘲,拿出那份早已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重重地拍在顾淮之的面前。
“我死也不道歉,你签字吧。”
顾淮之看着那份协议,又看看我决绝的眼神,脸上怒气更盛。
“行!你有种!”
他抓起桌上的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告诉你,一旦离婚,圆圆不会让给你,你以后别想再见到她!”
就算不离婚,我也见不到圆圆了。
我拿起笔,在属于我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动作麻木而平静。
我用怀中的方巾,将女儿的骨灰重新聚拢,细心的包裹起来,放进了胸前的口袋。
转身离开。
顾淮之气得不行,不经意地扫过地上碎裂的骨灰盒残片。
一块较大的碎片上,粘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圆圆笑容灿烂,却是冰冷的黑白两色。
那张熟悉的、属于他“宝贝女儿”的笑脸,以黑白遗照形式出现在眼前。
顾淮之心里突然涌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等等!”
他猛地喊出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但我已经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巨大的不安萦绕在他的心头。
就算再爱说谎,苏晚也不可能拍女儿的遗照,诅咒自己的女儿,毕竟太晦气了。
顾淮之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快速翻找着主治医生的电话。
他按下拨号键,急切的问。
“王主任,圆圆现在怎么样了?她的情况还稳定吗?”
然而,电话那端的人却沉默了十秒。
紧接着,传来王主任沉重而充满歉意的声音。
“非常抱歉顾先生,前天晚上由于您紧急申请了退款,导致圆圆**情绪崩溃病情加重,已经抢救无效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