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响亮,我捂着微肿的脸颊,垂眸不语。
「真是死性不改!」苏婳晃了晃手里的胭脂盒,声音大得整个后院都能听见。「我没有……」
我低声辩解,却知道无用。苏婳,我的嫡姐,此刻却像看犯人一样,恶狠狠地瞪着我。果然,
大夫人走进院中,看都不看我一眼:「苏璃,你又偷婳儿的东西了,去祠堂跪着,
好好思过吧!」「是……」我咬紧嘴唇,点了点头。作为府中最不受宠的庶女,
我早已习惯成为嫡姐发泄的对象。生母早逝,父亲又不管后宅,在这里,
我活得还不如个下人。1祠堂的青砖冷得像冰,我的膝盖早已麻木。屋外的天色渐暗,
我数着地砖上的纹路打发时间。「**!**!」丫鬟翠儿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气喘吁吁的说道:「圣旨到了,老爷让您立刻去前院接旨!」「我?」
我惊讶的差点忘了膝盖的疼痛,「你没听错吧?」翠儿扶我起身:「千真万确!
宣旨的公公点名要叫你呢!」我艰难的起身,踉跄着来到前院,看见全府上下已经跪了一地。
父亲面色复杂地看我一眼,示意我跪在最前面。「奉天承运皇帝,
诏曰:朕闻大理寺卿苏见方有女苏璃,年方二八,谦恭中馈,温婉雅娴。为体君臣一心,
特赐婚于周王为妃,择吉日完婚。钦此~」我脑中「嗡」的一声,险些忘了谢恩。周王?
京城里那个又丑又傻的周王李淳?「臣女领旨谢恩。」父亲拉了一下我的衣袖,
我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机械的叩首,接过那道明黄的圣旨。「恭喜恭喜~」
宣旨太监客套的道着贺,父亲恭敬的将其送出府外。待人一走,
苏婳就娇笑起来:「恭喜三妹啊,竟能当上王妃!虽说是个傻子吧,但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呢!
」大夫人假惺惺地扶我起来:「璃儿啊,虽说周王……呃,但圣命难违,你且安心备嫁吧。」
我攥紧圣旨,指甲陷入掌心。是啊,像我这样的人,能嫁给皇家已是天大的恩典,
谁又会在乎我的幸福呢?出嫁那日,府上的敷衍简直写在了脸上。
嫁衣是苏婳穿过的旧衣改的,首饰是苏婳挑完后不要的,送亲的队伍稀稀拉拉,
连鞭炮都放得有气无力。「**……」翠儿红着眼眶帮我整理盖头,「这也太欺负人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啊!」我苦笑着摇摇头,沉默的踏入花轿,轿帘落下那一刻,眼泪无声滑落。
这一去,便是万劫不复,我的人生,从此灰暗了。花轿摇摇晃晃,穿过大半个长安城,
终于停在了一座府邸前。「周王府到了,请新娘下轿——」没有热闹的迎亲队伍,
也没有喜气洋洋的乐声,只有几个老仆站在门口。我深吸一口气,迈出了走向深渊的第一步。
喜堂冷清的不像话,而所谓的洞房,也不过是间稍大些的卧房。红烛高燃,锦被铺陈,
除此之外再无喜庆装饰。我垂眸盯着自己的绣鞋,大红嫁衣上的金线在烛光下微微闪烁。
「殿下到——」一声唱报,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似常人稳健,而是蹦蹦跳跳的,
间或夹杂着孩子般的嘻嘻哈哈。「新娘子!我的新娘子在哪儿?」这声音十分清润,
却带着几分稚气。「殿下,请掀盖头。」老管家低声提醒。半晌,并无动静。「殿下不可!」
老管家急忙呼唤,「先掀盖头,再吃果子!」「不嘛不嘛!我饿了!」
那声音里满是孩童般的任性。我浑身僵硬,心渐渐凉透。没想到传闻中的周王殿下,
竟会痴傻到如此地步!「哎!」老管家叹了口气,「殿下,那您先吃着,老奴先告退了,
千万记得要帮夫人掀盖头。」「哦~~」漫不经心的回答。老管家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吧唧吧唧的咀嚼声。「殿下若饿了,妾身这里有些点心。」我轻声开口,
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这是我临行前偷偷藏的,怕路上饿着。「啪嗒」一声,
我听见果子掉在了地上。紧接着,我的盖头被人迅速扯下!「哇!新娘子好漂亮!」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我眯起了眼。待视线清晰,只见一张青铜面具几乎贴到自己面前,
露出的左眼亮晶晶地盯着我,满是天真。我被突如其来的贴脸给吓了一跳,定了定神,
才发现他和我贴的如此近,近到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这距离让我的耳根微微发烫。
而接下来的合卺礼简直是一场闹剧。他不是把交杯酒洒在我的裙上,
就是把两人的衣带系成死结,最后他干脆坐在地上,嚷嚷着要糖吃。「殿下,该歇息了。」
我试探着开口。李淳正趴在桌子上玩摆件,闻言抬头:「你陪我睡吗?」
这直白的问话让我瞬间红了脸。「哈哈哈,你脸红的像猴**!」他拍手大笑,突然冲过来,
在我惊叫出声前,一把将我横抱起来!「殿下!放我下来!」我挣扎着,
却被他轻松扔到了床榻上。我紧闭双眼,等待即将到来的屈辱。然而想象中的事情并未发生。
睁开眼,只见李淳已经滚到床榻最里侧,抱着枕头呼呼大睡,面具都没摘。我呆坐半晌,
终于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轻手轻脚的下床,吹灭蜡烛,只留一盏小灯,
然后蜷缩在床榻最外侧,和衣而卧。这一夜,我睡得极浅,总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是我的错觉吗?2第二天,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我已经醒了,但却不敢动弹。婚床里侧,
李淳仍在熟睡,他好像整夜都没换过姿势,乖巧的像个孩子。我小心翼翼的正准备下床,
身后突然传来窸窣声。「娘子要去哪儿?」带着睡意的声音让我浑身一僵。回头看去,
李淳已经坐起身,面具歪斜了几分,露出小片光滑的下巴。「殿下醒了?」我拢了拢衣襟,
「妾身想去准备早膳。」他眨眨眼,突然猛地跳下床:「我也去!」「殿下不可!」
我慌忙阻拦,「君子远庖厨之地……」「不管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去!」他跺着脚,
耍着性子,跟七八岁小孩没有分别。看着他高大颀长的身形做出这般幼稚的举动,
我竟有些想笑。这个痴痴傻傻的周王,莫名还有点可爱嘛。「那殿下要先梳洗哦。」
我妥协了,刚伸手想帮他扶正面具,却被他敏捷地躲开。「别碰!」他厉声低喝,
气息陡然凌厉。我愣在当场,手停在半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刚才的声音是谁?
等我再看向他时,李淳依旧还是那副天真模样:「面具会咬人哦!娘子不许摸摸!」说着,
他将左脸凑到我面前,长睫毛忽闪忽闪。这样近的距离,我能数清他每一根睫毛。
那完好的左半边脸,俊美得令人屏息。「殿下……先用早膳吧。」我后退一步,
心跳莫名加速,逃离似的推开房门。清晨的周王府冷清的可怕。
几个老仆在慢吞吞地打扫庭院,见我们出来,纷纷躬身行礼。「王妃起得真早。」
一位头发花白的嬷嬷迎上来,「老奴姓赵,是殿下的乳母。殿下他昨晚……没为难您吧?」
我摇摇头,耳根微热:「殿下睡的很好。」赵嬷嬷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王妃初来乍到,
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老奴。殿下他小时候曾身陷火场,亲眼看到母亲死在面前,
后来又……哎,殿下他是个可怜人。」「我明白。」我轻声说,「殿下用过早膳了吗?」
「殿下通常要辰时才用膳。」「哦,那厨房在哪儿?我想去看看。」
赵嬷嬷领着我穿过两道回廊,来到了王府后厨。推门而入的瞬间,
我差点被扑面而来的馊臭味给呛到。灶台积灰,菜叶腐烂,几个厨娘正嗑着瓜子闲聊,
见我们进来才慌忙起身。「这……这是王府的厨房?」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理寺卿府的下人房都比这整洁!赵嬷嬷苦笑:「王妃莫怪,自从殿下出事后,
府里就没人管了。再加上殿下这个样子,底下人难免惫懒。」我卷起袖子,
怎么说这里也是自己家了:「劳烦嬷嬷找几个勤快人来,今日我要整顿厨房。」
不到一个时辰,在我的指挥下,厨房焕然一新,曾经在府里被罚做粗活的经验,
此刻竟成了我的优势。腐烂食物统统被清理,灶台重新擦洗,我还亲自熬了一锅小米粥,
蒸了几笼包子。「王妃的手艺真好!」赵嬷嬷尝了口粥,真心惊叹。
我微微一笑:「都是我娘生前教我的。她曾说,食物中若有心意,吃的人能感觉到。」
「谁感觉到呀?」李淳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口传来。我回头,看见他倚在门框上,
青铜面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仍穿着昨夜的喜服,衣襟大敞,露出精致的锁骨。
「殿下醒了?」我放下勺子,「妾身做了早膳,殿下要用些吗?」「好啊!」
李淳蹦跳着进来,伸手就要抓包子,被我轻轻拦住:「殿下先洗手。」「不洗!」
意料之中的犟嘴。我不急不恼,只当他是孩子心性,转身从一旁端来温水,
浸湿帕子:「那妾身帮殿下擦擦手,好不好呀?」李淳点点头,伸出双手任由我轻轻擦拭。
擦完手后,李淳歪头看我,突然张大嘴巴:「你喂我!」我好笑的摇了摇头,夹起一个包子,
轻轻吹凉,送到他嘴边。李淳一口咬下,汤汁顺着嘴角流下,我自然而然地用帕子替他擦净,
动作轻柔的像在照顾自己的孩子。「还要!」他含糊不清地说。就这样,一笼包子见了底,
旁边的赵嬷嬷看得目瞪口呆。「殿下,该喝药了。」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
手中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李淳一见那碗,立刻躲到我身后:「不喝不喝!苦死了!」
我接过药碗闻了闻,是安神静心的方子。我轻声哄道:「殿下乖~,若殿下喝药,
妾身就给殿下糖吃,好不好呀?」「真的?」李淳从我肩后探头,眼睛亮晶晶的。我点头,
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几块桂花糖,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嫁妆。李淳一把抓过糖,
却还是不肯喝药。我抿了一小口:「看,不苦哦。」其实这药苦的我舌根子发麻,
但我仍面不改色。李淳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夺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糖!」他伸直手,
像个讨赏的孩子。我剥开糖纸,将糖块亲手送入他口中。指尖不经意碰到了他的唇,
让我触电般缩了回来。「甜!」李淳满足地眯了眯眼,忽然凑近我耳边,
湿热的气息喷在我颈侧,「娘子的身上也是甜的,嘿嘿!」我耳根瞬间红透,心跳有如擂鼓。
直到他蹦跳着离开厨房,我才长舒一口气。「王妃别见怪,」赵嬷嬷低声道,
「殿下他……就这副心性。」我摇摇头,心疼而又无奈的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渐渐熟悉了亲王府的生活。李淳时而像个顽童,时而又安静的出奇。
而我发现,王府的问题还远不止一个厨房。账目混乱,仆役懒散,
庭院荒芜……我开始一样样着手整顿,毕竟这里将是我一生终老的地方。出乎意料的是,
下人们虽然起初轻慢,但在看到我的能力后,竟渐渐开始配合。「王妃,
东厢房的屋顶需要修补……」「王妃,这个月的账目请您过目……」「王妃,……」
我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务,活成了一个大忙人。而李淳,总像个牛皮糖一样跟在我身后,
时而捣乱,时而帮忙。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这一天傍晚,我正在房里整理账册,
突然一声惊雷,刺目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我自幼怕打雷,手中的笔差点掉落。「娘子!
娘子!」李淳慌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急促的拍门声。我打开房门,
见他抱着枕头站在雨中,浑身湿透。「殿下怎么不打伞?」我急忙拉他进屋。
「怕……雷……」他瑟缩着肩膀,青铜面具上水珠滚落,看起来十分可怜,
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落水犬。我心一软,取来干布为他擦拭:「殿下要换身干衣裳。」
「不要!」他猛地将我抱住,将头埋在我胸前,「雷公要抓我!」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我浑身僵硬,一时间不知所措。他的头发湿漉漉的,
散发着淡淡的沉香味,隔着薄薄的衣料,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只是打雷而已……」
我轻拍他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殿下别怕。」一道闪电划过,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天地。李淳浑身一颤,把我搂得更紧了,
我也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头。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
这个高大的男子此刻竟在向我寻求庇护。「殿下先换下湿衣吧,会着凉的。」我柔声劝道。
李淳抬起头,面具后的眼睛湿漉漉的:「娘子陪我?」我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我背过身去,
等他换好寝衣,便去铺好床榻:「殿下今晚就睡这里吧,妾身去隔壁……」话未说完,
手腕就被他紧紧抓住:「不要走!」「这……于礼不合……」「雷公会抓我!」
他固执的重复,死活不松手。我发现他手劲大得惊人。又一声惊雷炸响,我吓得一颤。突然,
李淳一把将我拉到床上,用被子裹住了我们俩,然后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缠住我的手臂。
「殿下……」「睡觉!」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然后他闭上了眼睛。我僵着身子,
一动不敢动。他的体温透过衣袖传来,心跳清晰可闻。不知过了多久,
他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窗外雨声渐歇,月光透过云隙洒进来,落在他的面具上。
我悄悄侧头,借着月光打量他。面具遮住了他的右脸,左脸的轮廓在月光下如雕塑般完美,
长睫毛投下扇形的阴影,唇微微张着,看起来竟有几分天真无邪。不知为何,
我心中涌起一股怜惜。同是天涯沦落人,在这偌大的王府里,我们都是被遗弃的人。
思绪飘远间,困意袭来。朦胧中,感觉有人在轻拂我的发丝,动作温柔至极。「娘……」
我含糊地呢喃着,本能的向热源靠去,沉入梦乡。3清晨醒来时,
我发现自己竟枕在了李淳的手臂上。他的面具近在咫尺,呼吸均匀地拂过我的额发,
昨夜那个拥抱的姿势不知何时变成了我蜷缩在他怀里。我慌忙向后缩,却不小心碰到了他。
「娘子醒了?」李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左眼还带着睡意。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殿、殿下,妾身不是有意……」他眨眨眼,
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娘子睡觉流口水哦!」「啊?」我赶紧去擦嘴角,却发现干干的。
李淳哈哈大笑,一骨碌爬起来:「骗你的,略略略!」我哭笑不得。
这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有时候幼稚的像三岁孩童,有时候又狡猾的像只狐狸。
「殿下该梳洗了。」我起身整理衣衫,发现昨晚和衣而卧,裙子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李淳蹦下床,突然凑近我耳边:「娘子身上好香啊!」然后不等我反应,就匆匆跑出去了。
我站在原地,耳根发烫:这人……怎么总是这样没轻没重?梳洗完毕,我来到前厅用早膳。
李淳已经坐在那里,面前摊着一本书——倒着的。「殿下喜欢读书?」我在他旁边坐下。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看不懂。娘子教我?」我这才注意到那是一本《诗经》,翻开一页,
正好翻到《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说的是一对水鸟。」我指着上面的字,
耐心解释,「就像殿下和妾身,是一对儿。」话音刚落我就后悔了,这都什么比喻啊!
李淳却眼睛一亮:「我和娘子是一对!我和娘子是一对!」他拍手笑起来,
然后突然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瞬间呆住了!整个人停止了思考。「殿下!
这、这不合礼数……」我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礼数是什么?能吃吗?」他歪着头,
一脸天真。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赶紧换个话题:「殿下想学写字吗?」「想!」
于是我让翠儿取来笔墨纸砚,铺开宣纸,我握住李淳的手,教他执笔。他的手比我的大许多,
骨节分明,掌心有薄薄的茧,这时候我还不知道那是由于常年握剑练就的。
「先写殿下的名字吧。」我引导他的手在纸上移动,「李……淳……」他的气息喷在我耳边,
让我无法集中精神。一笔一划写完,我松开手:「殿下自己写写看?」李淳点点头,
认真的握住笔。忽然「砰」的一声,砚台被打翻,墨水洒在我月白色的裙摆上,
晕开一片墨花。「啊!」我惊呼出声。李淳立刻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缩成一团:「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别打我!」我一愣:「殿下以为……我会打你?
」他怯生生地点头,眼神闪烁:「以前……弄脏别人的衣服……他们会打我……」
这句话就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我蹲下身,握住他的手:「妾身不会打殿下的,
衣服脏了可以洗,没什么大不了的。」李淳眼睛重新亮了起来:「真的?」「真的。」
我柔声说,「来,我们再试一次。」这一次,他的手稳了许多。虽然字迹歪歪扭扭,
但确实写出了李淳两个字。「我写的!」他骄傲地举着纸,高兴的像个孩子。「殿下真聪明。
」我由衷的称赞。闻言,他忽然沉默下来,定定地看着我:「从来没人说过我聪明。」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微笑。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半边脸上,那完好的左眼里,
似乎有我看不懂的情绪闪过。午后,我正在核对账目,赵嬷嬷匆匆进来:「王妃,
大理寺卿府来人了。」我手中笔一顿:「谁?」「您嫡姐身边的李嬷嬷,
说是奉大夫人之命来看望您。」我抿了抿唇。看望?怕是来看笑话的吧。「请她到花厅等候。
」整理好衣裙,我走向花厅。路过庭院时,正看见李淳蹲在树下看蚂蚁搬家,神情异常专注。
我犹豫片刻,终究没有喊他。花厅里,李嬷嬷正挑剔得打量着屋里的陈设。见我进来,
草草行了个礼:「三**气色不错啊。」我微微一笑:「托大夫人的福。李嬷嬷远道而来,
有何贵干?」「大夫人惦记三**,特地让老奴来看看。」她假惺惺地说道,
眼睛却不住的往我身后瞟,「不知……殿下可好?」我端起茶盏,
不紧不慢地说:「殿下一切安好,多谢关心。」「听说殿下他……」李嬷嬷压低声音,
「神智不太清明?」我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李嬷嬷慎言!周王乃当今圣人的四子,
虽有疾在身,却也容不得草民妄议。」李嬷嬷脸色一变,
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强硬:「老奴失言了,请王妃恕罪……」「翠儿,去请殿下来见客!」
我故意提高声音。「不必了不必了!」李嬷嬷慌忙摆手,「老奴就是来看看王妃,
既然您一切安好,老奴这就回去复命。」她匆匆告辞,活像身后有鬼追似的。「娘子!」
远远的就听见李淳的声音传来,接着他蹦跳着进来,「看我抓的蝴蝶!」
他手里确实捏着一只彩蝶,翅膀已经残破,正无力的挣扎着。我叹了口气:「殿下,
蝴蝶会疼的,我们放了它好不好?」李淳撅起嘴,但还是听话的松开了手,
蝴蝶扑棱几下飞走了。「刚才那个坏人是谁?」他突然问。我愣了下:「殿下见到李嬷嬷了?
」「她在说娘子坏话!」他气鼓鼓地说,「我讨厌这个人!」原来他听到了。
我心中一暖:「不过是个下人,殿下不必在意。」「娘子也不要在意!」他抓住我的手,
认真地说,「那些说我们坏话的人,都是坏人!」我们?他已经把我和他归为「我们」了吗?
「殿下说得对。」我柔声应和,「要不要去花园走走?」「好啊!」王府的花园荒废已久,
杂草丛生,但隐约能看出曾经的精致布局,假山、池塘、亭台,一应俱全。「这里好乱。」
李淳踢了踢脚下的杂草,似乎有些不高兴。「是啊。」我环顾四周,「如果好好打理,
一定会很美的。」「娘子想打理花园?」李淳歪着脑袋看着我。我点点头:「我在府里时,
常被派去打理花园。」其实是被罚去锄草干活。李淳突然跑开,
不一会儿就带着几个园丁回来:「娘子说要打理花园!」我惊讶于他的行动力,
更惊讶于那些园丁对我的态度,恭敬而顺从,仿佛早已习惯听从我的指令。
「王妃想如何布置?」为首的园丁问道。我思索片刻,开始描述我的构想:哪里种花,
哪里植草,池塘清淤,小径铺石……园丁们一一记下,不时提出建议。
李淳则一直安静地站在我身边,直到我提到要在东南角种一片药草。「不要那里!」
他突然说。「为什么?」我疑惑地问。「因为……因为……」他支支吾吾,
最后干脆耍起无赖,「就是不要!」我只好改变计划:「那改在西角如何?」
李淳这才满意地点头。接下来的几天,我除了处理家务,就是监督花园整修。
李淳像个跟屁虫似的,我走到哪他跟到哪。几天后的傍晚,我独自在花园查看进度,
无意间走到了东南角,那个李淳不让我碰的地方。那里有一道隐蔽的小门,
被茂密的藤蔓遮掩。出于好奇,我拨开藤蔓,推开了门。眼前是一片精心打理的药圃,
种满了各种珍稀草药。我认出其中有几味是治疗内外伤的良药。这是……谁种的?「娘子!」
李淳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我差点尖叫出声。转身看到他站在暮色中,
面具反射着最后一缕夕阳,竟有几分可怕。「殿下,这里……」「秘密花园!」
他神秘兮兮地竖起手指,「只有我和赵陌知道!」「赵陌?」「我的侍卫!」
他骄傲地挺起胸膛,「他武功很厉害的!」我这才想起那个常来送药的年轻侍卫,
所以这些药草是为李淳准备的?他到底怎么了?只是痴傻吗?太多疑问盘旋在脑海,
但我没有追问,如果这是他的秘密花园,那我就假装不知道吧。「殿下放心,
妾身不会说出去的。」我柔声保证。李淳似乎松了口气,拉起我的手:「我家娘子最好了!
我们拉钩!」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我不禁莞尔。晚饭后,李淳闹着要我讲故事。
我们坐在庭院里,我讲着嫦娥飞天的传说,他靠在我肩上,听得入神。「……于是,
嫦娥飞到了月宫里,再也回不来了。」我轻声结尾。李淳突然抬头:「娘子不会飞走的,
对吧?」月光下,他的眼神出奇地清明。我心头一颤,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会抓住娘子的手!」他自问自答,紧紧攥住我的手腕,「这样你就飞不走了!」
我笑着点头,心中却泛起一丝酸楚。他怕被抛弃,就像我怕被遗忘一样。在这偌大的王府里,
我们不过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偶然相遇,相互取暖。那夜入睡前,李淳非要我给他哼小曲。
我拗不过他,只好轻声哼唱娘亲生前常唱的小调。唱着唱着,他的呼吸渐渐平稳。
我以为他睡着了,正要起身离开,
却听见他迷迷糊糊地说:「娘子……明天也教我写字好不好……」「好。」我轻声应允,
替他掖好被角。走出房门,月光洒满庭院。我抬头望着那轮明月,忽然希望这虚假的平静,
能再久一点。4连续几日的花园劳作让我有些腰酸背痛。清晨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
我却已无睡意。轻手轻脚的起身,我披上外衣,独自来到花园。晨雾中的药圃静谧神秘,
那些珍稀草药沾着露珠,在微光中闪闪发亮。我蹲下身,轻轻触摸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
这是黄芩,有清热燥湿的功效。旁边那株羽状叶的是当归,
再往里有川芎、丹参……全是治疗内外伤和活血化瘀的良药。这些药草绝非偶然种植,
一定有人精心打理。我顺着田垄走,意外发现最里侧有一间低矮的草屋,门虚掩着。
好奇心驱使我推开了门。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木桌,几把椅子,墙边是药柜和研磨工具。
桌上摊开一本医书,旁边是半碗未喝完的药汤,还冒着热气。「王妃!」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我差点惊叫出声,
转身就看到赵陌正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赵侍卫,这是……」「殿下的药房。」
赵陌直言不讳,「王妃不该来这里。」我抿了抿唇:「殿下的病……需要这么多药?」
赵陌没有立即回答。他走进草屋,
熟练地收拾起桌上的医书和药碗:「殿下每月都会发作几次,疼痛难忍。
这些药能让他好受些。」「发作?什么发作?」我追问。「一些旧伤。」赵陌简短地说,
「王妃若果真关心殿下,就装作不知道这个地方。」他的话让我有些不悦,
但更多的是对李淳的心疼。他的过去到底给他留下了怎样的创伤?「我明白了。」我点点头,
「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赵侍卫尽管开口。我略通药理。」赵陌略显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犹豫片刻,终于道:「殿下近日睡眠不佳,
王妃可否……多陪陪他?」这个请求让我感到耳根发热。但想到李淳可能正在忍受病痛,
我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离开药圃时,阳光已经大好。我绕到花园西角查看新栽的花苗,
却听见假山后传来低语声。「……太子那边已经起疑……」是赵陌的声音!「……不行,
现在时机不成熟……」这声音……是……李淳?但……这语调沉稳冷静,
隐隐的还夹杂着凌厉和杀气,与我熟悉的稚气完全不同啊。我屏住呼吸,悄悄靠近。
「王妃那边如何?」「已经按您的吩咐,派了可靠的人手暗中保护。」「她没发现什么吧?」
「除了今早……她找到了药圃和草屋。」一阵沉默。「殿下恕罪,是卑职失职……」「无妨。
她早晚会知道。」李淳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威严,
让我感到无比陌生:「继续监视东宫的动向。还有,查一查六部最近与东宫的往来,
尤其是大理寺卿。」「是!」脚步声临近,我慌忙后退,却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树枝。「谁?」
赵陌厉喝一声,眨眼间已闪到我面前,长剑出鞘,寒光闪闪。「啊!」我吓得跌坐在地,
满脸恐慌。「娘子?」李淳从假山后转出来,又恢复了我熟悉的傻气模样,「你怎么在这里?
」他戴着面具,只露出左半边脸,唇角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若不是亲耳所闻,
我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个凌厉的声音出自他口。「妾身……来看花苗。」我勉强镇定下来,
试探地问,「殿下刚才在和赵侍卫说什么?」「秘密!」李淳竖起手指贴在唇上,
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赵陌收起长剑,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我站起身,
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那妾身就不问了。殿下用过早膳了吗?」「没有!饿死了!」
李淳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拉着我的手就往膳堂跑,「娘子陪我吃!」他的手温暖干燥,
牢牢包裹着我的手指。我任由他牵着,心中却翻江倒海。刚才听到的对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起疑什么?李淳为何要派人保护我?还有……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太多疑问盘旋在脑海,但我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早膳后,李淳闹着要我教他写字。
我们坐在书房里,我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地写着《诗经》里的句子。「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我缓缓念着,李淳突然接了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声音低沉而认真。
我一阵恍惚,惊讶地看着他:「殿下知道这首诗?」他眨眨眼,
又变回那副天真的模样:「娘子昨天念过的!」是吗?我昨天有念过吗?正当我出神之际,
李淳突然捂住头,痛苦的**起来。「殿下?」我慌忙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头好疼……」
他蜷缩在椅子上,面具下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赵陌!赵陌!」我高声呼喊,
一边稳住李淳不断抽搐的身体。赵陌几乎是破门而入,见状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
倒出两粒药丸:「殿下,吃药!」李淳艰难地吞下药丸,但痛苦似乎并未缓解。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疼出眼泪。「王妃请忍耐。」赵陌低声道,
「殿下发作时控制不住力气。」「没、没关系。」我强忍疼痛,用另一只手轻抚李淳的背,
「殿下忍一忍,马上就不疼了……」不知过了多久,李淳的手终于松开,
整个人瘫软在我怀里,昏迷不醒。「帮我把殿下抬到榻上。」我对赵陌说。
我们一起将李淳安顿在书房的软榻上,他的面具歪斜了,露出小片光滑的皮肤。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想摘下面具看看他的情况,却被赵陌拦住。「殿下不许任何人看他的脸。
」赵陌异常严肃。「可他需要去热!」我指着李淳通红的脸颊和脖颈,「他发烧了!」
赵陌迟疑片刻:「那……王妃请背过身去。」我转身听着身后窸窣的声响,
直到赵陌说「可以了」才回头。面具已经取下,躺在软榻上的是一张俊美无双的脸。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除了右额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外,根本看不出什么丑陋的痕迹。
我呆立原地,一颗心跳的极快。原来,他……长得……这么俊朗……「殿下的伤……」
我收敛心神,轻声问道。「主要在身上。」赵陌短促地回答,「王妃,
请帮殿下擦擦身子降温,属下去煎药。」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去,
独留我一人面对昏迷的李淳。我深吸一口气,打来一盆冷水,浸湿帕子,
开始为李淳擦拭额头和脖颈。他的皮肤滚烫,在帕子下微微颤动。擦到锁骨处时,
我的手突然被抓住。李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定定地看着我。那双眼睛清澈锐利,
哪有半点痴傻?「殿下……?」我试探地唤道。「娘子……」他的眼神又变得迷茫,
声音虚弱,「我疼……」我松了口气,继续为他擦拭:「殿下忍一忍,赵侍卫去煎药了。」
李淳闭上眼睛,任由我照顾。但当我擦到他胸口时,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娘子不要看……丑……」我这才注意到他衣襟微敞,
露出里面狰狞的疤痕,那才是真正的伤!「不丑。」我柔声说,「殿下是个大好男儿。」
李淳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他松开手,任由我继续。擦完上身,
我为他系好衣襟,正要起身换水,却被他拉住衣袖。「别走……」他虚弱地请求,
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妾身去换盆水,很快就回来,乖。」我轻声安抚。
李淳不情愿地松开手。我匆匆换了冷水回来,发现他又陷入了昏睡。这一整天,
我都守在榻前,不断为他更换额上的冷帕。赵陌送来了药,我们合力喂他服下,
但热度迟迟不退。夜幕降临时,赵陌劝我先去休息,我摇摇头:「我再守一会儿。」烛光下,
李淳的睡颜安静美好,长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我忍不住伸手轻触他的脸颊,
热度已经退了些。「殿下到底有多少秘密……」我喃喃自语。「很多。」
赵陌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吓得我缩回手,「但殿下对王妃,是真心的。」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转移话题:「赵侍卫与殿下相识很久了?」「整整十五年。」
赵陌走进来,靠在柱子上,「我十六岁便跟在了殿下身边。」「殿下他……真的伤到了头?」
赵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王妃心中已有答案,何必再问?」我哑然。是啊,
今日亲耳所闻,亲眼所见,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为什么?」我呆呆的问道。「为了活命。」
赵陌冷冷回答,「王妃可知,这些年,殿下的身上都发生了什么?」我摇了摇头,
想要寻找一份答案。「谋害!」赵陌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殿下十二岁时,便遭暗算刺杀,
我虽拼死救出殿下,但殿下的生母却死在了火海中……」我倒吸一口冷气。
谁会想要杀害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皇子呢?难道是……「太子?」我脱口而出。
赵陌不置可否,继续说道:「那场大火,让殿下烧伤了面容,之后便戴上了面具,
一直到现在。」「那他胸口上的伤……」「那是三年前,殿下在与回鹘人的作战中取得大捷,
班师回京时却遭遇埋伏……」赵陌深吸一口气,「总之,殿下只好借着头伤装疯卖傻,
这才得以保全这几年。」「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我低声问,心里十分难受。
「因为殿下他信任你。」赵陌直视我的眼睛,「虽然他自己可能还没意识到。」我心头一颤,
看向熟睡中的李淳。他信任我?我们相识才多久……「王妃不必现在做决定。」
赵陌转身离去,「殿下醒来后,您可以选择继续装作不知。」那一夜,我一直守在李淳榻前,
思绪万千。天蒙蒙亮时,他的高热终于退了,呼吸也变得平稳。我疲惫地靠在床沿,
不知不觉地睡去。朦胧中,感觉有人轻轻地抱起了我,放在柔软的床榻上。
一个温软的触感落在我的额头,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傻娘子……」
5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
我昨夜明明是在书房照顾李淳啊……我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房间里静悄悄的,
只有翠儿在整理衣物。「翠儿,我怎么回来的?」翠儿转身,
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是殿下抱您回来的。天快亮时,他轻手轻脚把您送回来,
还嘱咐奴婢别吵醒您呢。」我的脸瞬间热了起来。李淳抱我回来的?那个大傻子?
「殿下……他怎么样了?」「已经大好了,一早就在院子里玩呢。」翠儿递来一杯热茶,
「对了,今儿是**的生辰,奴婢煮了碗长寿面。」我愣了一下。生辰?哦,我自己都忘了。
在大理寺卿府时,除了娘亲在世的那几年,从来没人记得我的生辰。后来娘亲去世,
这一天便如同其他的任何一天,甚至更糟。因为嫡姐总会特意送些「礼物」
:一盒装满虫子的首饰匣,一件被剪破的裙子,或者一碟馊了的糕点……「不必麻烦了。」
我摇摇头,「又不是什么重要日子,左不过生辰而已。」翠儿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帮我梳妆打扮。推开房门,阳光正好。李淳蹲在院子里,似乎在摆弄什么。听到我的脚步声,
他立刻转过身,青铜面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娘子!」他蹦跳着跑过来,
「看我找到了什么!」他献宝似的伸出手,掌心里是一只精致的木雕小鸟,栩栩如生,
连羽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这……」我接过木雕,指尖触碰到鸟翼的瞬间,
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雕刻手法……我在哪里见过?「送给娘子!」李淳歪着头,
像个等待先生表扬的孩子。「殿下在哪里找到的?」我轻声问,拇指摩挲着小鸟光滑的表面。
「在……在花园里!」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大树上有个洞,小鸟就在里面!」
我明知他在说谎,因为这木雕明显是新做的,边缘还有细微的刻痕,
可我却不忍拆穿:「谢谢殿下,妾身很喜欢。」李淳眼睛一亮,
突然从背后又变出一把野花:「还有这个!给娘子的生辰礼物!」
我彻底呆住了:「殿下怎么知道……今天是妾身的生辰?」「赵陌说的!」
他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同伴,「他说娘子今天的生辰,要送礼物!」我忍俊不禁。
这个大傻子连撒谎都不会。「那……替我谢谢赵侍卫。」我接过那束野花,
花朵有些已经蔫了,很显然是他一大早就去采的。阳光照在木雕小鸟上,映出温暖的光泽。
这是我十六年来收到的第一份真正的生辰礼物。鼻子突然一酸,视线模糊起来。
「娘子怎么哭了?」李淳慌乱地用手擦我的眼泪,「不喜欢吗?我、我再去……」「不是的。
」我摇摇头,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妾身很喜欢,太喜欢了……」李淳怔住了,
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心疼。他犹豫片刻,突然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我。「不哭不哭……」
他笨拙地拍着我的后背,「以后每年都给娘子过生辰!」他身上有淡淡的松木香,
怀抱温暖而坚实。**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直到翠儿尴尬地咳嗽一声,我们才慌忙分开。李淳的耳垂都红了,
幸好有面具遮着,看不到他全部的表情。「殿下,妾身想上街买些东西。」我擦了擦眼泪,
转移话题,「您要一起去吗?」「要!」李淳立刻来了精神,「去买糖人!」半个时辰后,
我们坐上了前往东市的马车。李淳兴奋地趴在窗边,指着外面的行人商铺大呼小叫,
我微笑着看他,心中满是柔软。赵陌骑马跟在马车旁,不时警惕地环顾四周。
自从知道李淳装傻的真相后,我看什么都觉得另有深意。赵陌的戒备,
恐怕不只是为了保护李淳那么简单。东市人声鼎沸,李淳一下马车就紧紧抓住我的手,
生怕走丢了似的。路人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有同情,有鄙夷,也有好奇。
「那不是周王和周王妃吗?」「是啊!挺俊的一小娘子,可惜了……」「嘘,小声点……」
窃窃私语不断传入耳中,我握紧李淳的手,昂首挺胸。让他人说去吧,至少此刻,
他是开心的,我也是。「娘子,糖人!」李淳拉着我来到一个摊位前,
指着那些五彩缤纷的糖人嚷嚷。「殿下喜欢哪个?」我柔声问。「那个大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