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末日便利店第31天。便利店的空气凝滞如死水,沉甸甸压在肺上。
只有我牙齿撕扯东西的干涩声响,和玻璃门外,
那些东西永不停歇的、黏腻的刮擦声和喉管里挤出的嗬嗬声,在死寂里反复拉锯。
过期三明治的酸败气息顽固地盘踞在舌根,像一块嚼不烂的烂布头。面包糠粗糙地刮过喉咙,
每一次吞咽都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我麻木地咀嚼着,目光落在货架深处,那里,
本该存放矿泉水的区域,只剩下几张被揉皱的塑料标签,像被遗弃的蛇皮,
孤零零地粘在空荡荡的金属格子上。最后一瓶水的塑料瓶身,
昨天就在隔壁壮汉那双沾满不明污垢的大手里,被捏得咯吱作响,彻底瘪了下去,
只留下几滴浑浊的水渍渗进收银台开裂的木缝里,成为一道屈辱的印记。砰!
巨大的撞击声如同惊雷,毫无征兆地在死寂中炸开!我身体猛地一弹,心脏几乎撞碎肋骨。
紧锁的简易铁皮门,那扇隔绝了外面地狱的脆弱屏障,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声,
瞬间向内扭曲、变形!一只沾满黑红色干涸污迹的巨大翻毛皮靴蛮横地踹了进来,
紧接着是第二脚!门轴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声,
整个门板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门框上硬生生撕扯下来,哐当一声砸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
激起一片呛人的灰雾。灰尘尚未落定,一个铁塔般的黑影已经堵在了门口,
瞬间将门外透进来的惨淡天光彻底吞噬。是隔壁五金店的王强。
他身上那件油腻的工装背心几乎被撑裂,虬结的肌肉像盘踞的树根,**的手臂上青筋暴凸,
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斜斜划过他古铜色的皮肤,边缘翻卷着暗红色的痂。
他粗重的呼吸带着浓烈的汗臭和血腥混合的浊气,小山一样的身躯挤满了狭窄的门洞。
“小崽子!”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像饿极了的狼,贪婪地扫过空荡荡的货架,
最后死死钉在我身上,或者更准确地说,
钉在我手中那块只啃了一半、干硬得如同木屑的过期面包上。他咧开嘴,
露出一口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狞笑在脸上扭曲,“妈的,躲得挺严实啊?吃的!
给老子交出来!”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
巨大的阴影带着浓烈的汗臭和血腥味瞬间笼罩下来。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恶风,
粗暴地挥开我徒劳挡在胸前的胳膊,那点微弱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
巨大的力量捏得我小臂骨头咯咯作响,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我死死攥着的面包轻易地脱手而出,被他一把夺过,看也没看,
直接塞进他咧开的血盆大口里,几口就囫囵吞了下去,喉结剧烈地滚动着。“水呢?
”他猩红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空荡荡的货架,
目光最终落在我脚边空荡荡的角落——昨天那瓶被抢走的半瓶水曾短暂停留的地方。
他脸上的横肉瞬间因暴怒而扭曲,“操!一点水都没了?废物!”他烦躁地低吼一声,
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看垃圾般的嫌恶。他粗壮的手臂猛地一挥,
像驱赶一只碍眼的苍蝇,狠狠搡在我的胸口。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撞来。
我整个人如同断线的破麻袋,向后踉跄着倒飞出去,
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堆满空纸箱的金属货架棱角上。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在耳边响起,
剧烈的疼痛瞬间从后背炸开,蔓延至全身。我眼前一黑,几乎窒息,
身体顺着冰冷的货架滑落,重重摔在布满灰尘的地面。“呃啊!
”剧烈的撞击和背后钻心的疼痛让我蜷缩在地,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身体蜷缩着,手臂下意识地护住剧痛的胸口和后背。就在这一瞬间,
左臂外侧传来一阵尖锐的、被利物撕裂的剧痛!我猛地低头看去。
左臂上那道早已结痂的、被丧尸犬利齿撕开的旧伤疤旁边,
赫然被货架边缘一块尖锐凸起的断裂金属片,划开了一道新的、深长的口子!
暗红色的血珠瞬间涌出,连成一线,滴落下来。那滴落的血珠,不偏不倚,
正正砸在手臂上那道早已结痂的、颜色深褐的丧尸咬痕上!滋——!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超越了物理层面理解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钢针猛地扎进大脑深处!
它并非仅仅作用于被血滴到的皮肤,而是瞬间在四肢百骸的每一根神经末梢同时爆开、蔓延!
仿佛有无数烧红的烙铁,在身体内部最脆弱的筋膜和骨髓上疯狂地滚动、碾压!
、货架上模糊的商标、门外晃动的狰狞黑影——瞬间被一片纯粹、刺目的血红所覆盖、吞噬!
那血红带着灼人的高温,像是熔化的铁水灌进了我的眼眶。
整个世界在血红的视野里疯狂旋转、撕裂、崩塌!黑暗,带着绝对的重量,轰然砸下。
2吞噬觉醒……冰冷,坚硬。脸颊紧贴着粗糙的水泥地,颗粒状的灰尘钻进鼻孔。
一丝微弱的光线刺破了沉重的黑暗。我费力地掀开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眼前是熟悉的地面,布满灰尘和散落的过期食品包装袋。便利店死寂依旧,
门外丧尸拖沓的脚步声和低吼是唯一的背景音。我没死?
这个念头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浮上心头。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但出乎意料,
后背撞击货架的剧痛和手臂被划伤的刺痛,竟然诡异地消失了。不,不是消失,
是……被一种奇异的麻木感隔绝了,仿佛疼痛被一层厚厚的膜包裹着。我下意识地看向左臂。
那道新划开的伤口,竟然已经完全止血,
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快速愈合后的**色泽。而旁边那道深褐色的丧尸咬痕,
此刻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正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原本深褐的疤痕组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
颜色迅速加深,最终化为一点微小的黑色灰烬,从皮肤上剥离、飘落,彻底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皮肤下若隐若现的、极其细微的暗红色脉络,
如同活物般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随即隐没,只在皮肤上留下一个光滑、毫无瑕疵的印记,
仿佛那狰狞的咬痕从未存在过。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激活…能量源适配…吞噬核心系统绑定成功。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完全非人的机械合成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我脑海深处响起,
清晰得如同贴在耳膜上说话。那声音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冰冷、坚硬,不容置疑。
我浑身一僵,呼吸瞬间停滞。幻觉?饿晕了?【核心指令:摄取。解析目标:生物质能。
执行方式:接触性吞噬。初级权限开放。能量储备:0.001单位。状态:极度匮乏。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催促感。与此同时,
一种全新的、源自身体内部的“感觉”被强行塞进了我的意识。那感觉无法描述,
像是一个空置了亿万年的、深不见底的胃袋,此刻骤然苏醒,
发出了超越生理极限的、撕裂灵魂的饥饿咆哮!这饥饿感并非来自胃部,
而是从每一个细胞深处爆发出来,疯狂撕扯着我的神经,
甚至短暂地压过了对门外丧尸的恐惧。它指向性极其明确,目标赫然是——我眼前地面上,
那几滴尚未完全干涸的、属于我自己的暗红色血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生理性的恶心本能地涌起。但那股源自细胞层面的、狂暴的饥饿感瞬间将其碾碎、吞噬。
理智的堤坝在那汹涌的“饿”潮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身体仿佛被那股饥饿感直接接管。
我几乎是匍匐着,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食指的指尖,带着一丝自己也无法理解的颤抖,
轻轻触碰到了地上那点黏稠的暗红。就在指尖触及血渍的刹那——嗡!
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热感猛地从指尖窜入!仿佛有一根烧红的细针,
沿着手臂的神经和血管高速逆行,瞬间刺入大脑深处!这灼热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紧随其后的,是一股微弱但无比清晰、如同电流般的力量感!它带着一种奇异的酥麻,
瞬间灌注进酸软无力的四肢百骸!刚才还沉重得像灌了铅的身体,那深入骨髓的疲惫感,
竟如同烈日下的薄冰般迅速消融!肌肉深处传来细微但坚实的暖流,
像是干涸的河床重新注入了活水。
极其轻微的、如同枯枝被掰断的“咔嗒”轻响——那是之前被撞得错位或骨裂的脊椎和肋骨,
正在某种未知力量的作用下,被强行矫正、弥合!力量!虽然微弱,
但却是这末日三十一天以来,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的、源自自身的力量感!
不再是绝望中的苟延残喘,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掠夺性的掌控感!
“吞噬……”我下意识地低声重复着脑海中那个冰冷的词汇,声音干涩沙哑,
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热度。指尖残留着那奇异灼热感的余温,
皮肤下的暗红脉络似乎又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再次粗暴地踏碎了便利店内短暂的死寂。
那声音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的鼓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