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鹏号舰桥,警报的红光如同凝固的血液,泼洒在冰冷的合金墙壁和每一张惨白的脸上。
主屏幕上,月球静海基地那片血腥地狱的实时画面被强制缩小到角落,取而代之的是地球北非区域的紧急卫星俯瞰图。
开罗,这座古老而庞大的城市,此刻正被一片诡异急速蔓延的银灰色“云雾”吞噬!
那并非真正的云雾,而是由亿万纳米机器人组成的、如同活物般涌动的蜂群!
它们所过之处,现代建筑的玻璃幕墙如同阳光下的薄冰般消融,钢筋混凝土结构被分解成最基本的微粒。
古老的砖石建筑如同被亿万只无形的蛀虫啃噬,迅速坍塌、化为飞散的尘埃!
城市在无声地死去,留下的是不断扩张的、死寂的银灰色废墟荒漠。
“开罗……开罗正在被分解!”
传感器操作员的声音因极致的惊骇而变调,手指颤抖着放大画面。
“蜂群密度指数级增长!移动速度……远超之前所有记录!
核心区域……天啊!吉萨区!金字塔!”
画面瞬间切换到吉萨高地的卫星影像。
那三座历经数千年风沙、象征着人类古老荣光的巨大金字塔——胡夫金字塔、哈夫拉金字塔、门卡乌拉金字塔——
此刻,正被汹涌的银色浪潮拍打、覆盖!
蜂群如同拥有智慧的银色洪流,沿着金字塔巨大的石块缝隙疯狂涌入、攀爬!
巨石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白、酥脆,然后无声地崩解、化为齑粉!
狮身人面像巨大的头颅正在被银潮淹没,只留下模糊的轮廓!
“蜂群核心检测到异常高能量反应……光谱分析……匹配度99.8%!是紫色晶砂!”
陈明远嘶哑的声音在死寂的舰桥内炸响,他指着分析屏幕上那刺眼的紫色尖峰,脸色惨白如纸。
“RAC……他们把‘紫晶砂’作为催化剂加入了分解蜂群!催化了纳米单元的活性和增殖速度!这……这是生态级的抹除武器!”
李振邦元帅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矗立在指挥台前,背对着那末日般的景象。
他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凸起,呈现出死灰般的颜色。
静海的血腥陷阱还在神经末梢灼烧,鹰眼那扭曲的狂笑和自相残杀的惨状如同梦魇挥之不去,现在,是开罗!是金字塔!
是RAC用他被迫交出去的紫色菌砂(晶砂)制造的生态级灾难!
每一帧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他的尊严和理智上。
“元帅!‘幽灵’小队最后传回的关键数据包已破解!”
情报官的声音带着一丝绝境中的急迫,“鹰眼身上的定位信号源!其编码指向……葬月者要塞内部一个次级能源节点!
坐标已锁定!精度误差小于五十米!”
李振邦猛地转过身!
深陷的眼窝里,疲惫被一种近乎疯狂的、玉石俱焚的暴戾光芒瞬间点燃!
那光芒锐利如淬火的刀锋,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静海的耻辱,鹰眼的背叛,开罗的毁灭……所有被压抑的怒火和屈辱,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葬月者!
这个一切灾难的源头毒巢!
“坐标输入‘归墟’主炮!”
李振邦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冰冷、粗粝,不带一丝人类情感。
“目标:葬月者要塞!
锁定定位信号源坐标!
主炮!最大功率!即时充能!
给我把那颗毒瘤……从月背上抹掉!!”
最后几个字,是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嘶吼,在舰桥内炸响,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元帅!‘归墟’主炮充能需要时间!而且开罗……”参谋官试图进言。
“执行命令!”
李振邦的咆哮打断了他,那眼神中的暴戾让参谋官瞬间噤声,后背被冷汗浸透。
元帅已经做出了选择,用葬月者的毁灭,来洗刷部分耻辱,也为开罗的灾难找一个即刻的复仇对象。
代价?他不再考虑代价。
巨大的“归墟”炮塔在鲲鹏号舰体上方缓缓转动,暗红色的毁灭性能量在炮口深处开始汇聚。
发出低沉如远古凶兽苏醒般的咆哮,整个舰桥都在这股能量的威压下微微震颤。
……
地球,开罗,吉萨高地边缘。
天空被翻滚的银色“云雾”遮蔽,阳光被彻底吞噬,只有蜂群自身发出冰冷的金属光泽照亮着这片末日景象。
空气不再是空气,而是充斥着亿万纳米机器人高速飞行摩擦产生的、尖锐到令人牙酸的细微嗡鸣,以及建筑物被分解时发出的、如同亿万只沙蚕啃噬朽木般的悉索声。
中国空降兵上尉周锐和他的小队,依托着几辆被遗弃、半埋在沙尘中的装甲运兵车残骸,构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线。
他们身处吉萨高地相对外围的区域,暂时还未被核心蜂潮吞噬,但汹涌的银色“浪涛”正从四面八方向高地中心——
那三座正在被啃噬的古老巨塔疯狂汇聚。
“开火!阻滞蜂群向平民区扩散!瞄准蜂群密度最高的涌流!”
周锐的吼声在头盔内置通讯器里炸响,声音因吸入弥漫的纳米粉尘而带着剧烈的咳嗽。
他手中的重型脉冲步枪喷吐着炽白的火舌,每一发高能脉冲都能在汹涌的银色“潮头”上炸开一个短暂的空洞,将无数纳米机器人瞬间气化。
但空洞转瞬即逝,更多的银色洪流立刻将其填满,仿佛无穷无尽。
其他队员也在疯狂倾泻火力。
电磁霰弹枪爆发出密集的蓝色电弧网,笼罩一片区域,暂时瘫痪蜂群的活性;
高温喷火器喷射出长长的火龙,将蜂群烧熔成一片片粘稠的、冒着青烟的金属液滴坠落在地。
然而,杯水车薪!
周锐眼睁睁看着不远处一栋五层居民楼。
银色的蜂群如同活物般沿着墙壁攀爬、渗透,所过之处,墙体如同融化的蜡像般无声地塌陷、剥落。
一个来不及逃走的老人抱着婴儿的身影,在顶楼窗口绝望地挥舞着手臂,仅仅几秒钟,就被汹涌而上的银色浪潮彻底吞没。
连一声惨叫都未曾发出,便与整栋楼房一同化为了漫天飘散的银灰色尘埃!
“**!”
周锐目眦欲裂,狠狠一拳砸在滚烫的装甲车残骸上,指关节瞬间破裂流血,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边的愤怒和无力感。
就在这时,一股突如其来的、裹挟着大量沙尘的怪风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
风势猛烈,瞬间降低了能见度。
“沙暴!注意隐蔽!”副队长嘶吼着。
周锐下意识地压低身体,战术目镜开启环境扫描模式穿透沙尘。
突然,扫描界面的边缘,一个异常的反射信号引起了他的注意。
信号源来自侧前方不远,一处被半埋在沙尘和建筑残骸下的凹陷区域,似乎是一个坚固的金属箱体一角,正在风沙中若隐若现。
“那边!有东西!”
周锐立刻在频道里标记坐标,“猴子!掩护!老刀!跟我来!”
顶着狂暴的沙尘和漫天飞舞的、带着腐蚀性金属粉尘的银灰色尘埃,周锐和代号“老刀”的队员弓着腰,艰难地冲向目标地点。
靠近一看,那果然是一个约一米长的黑色金属箱体,材质异常坚固,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沙尘。
但箱体一角有RAC那粗糙的黑色鹰隼喷涂标志,旁边还有一个醒目代表生化危险的三重螺旋标志!
箱体似乎是从更高的地方坠落下来,砸进了这片废墟。
“RAC的东西!带生化标志!”
老刀的声音带着警惕。
周锐的心猛地一跳。
RAC?生化?
难道是……他立刻蹲下身,不顾沙尘扑打面罩,用戴着手套的手迅速清理箱体表面的沙土。
很快,一个清晰的全息投影锁具显露出来,锁具上方,一个微小的荆棘缠绕着沙漏的抽象图案正在缓缓旋转。
“这是……”周锐瞳孔一缩。
这个图案,他从未在RAC的公开资料中见过,却透着一股冰冷神秘的不祥感。
“队长!蜂群!蜂群转向了!
朝我们这边来了!”
通讯频道里传来“猴子”惊恐的吼声!
周锐猛地抬头,只见刚才还主要涌向金字塔核心区域的银色洪流,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引导,分出了一股汹涌的支流,正朝着他们所在的这片废墟边缘,如同银色的死亡之墙般碾压而来!
沙暴似乎**了它们,或者……它们在保护这个箱子?
“撤!带上箱子!快!”周锐当机立断,和老刀合力抬起沉重的金属箱。
箱体异常沉重。
两人抬着箱子,在猴子猛烈的火力掩护下,跌跌撞撞地冲向装甲车残骸掩体。
身后,汹涌的银色蜂群距离他们已不足五十米!
那令人窒息的嗡鸣和悉索声如同死神的呼吸喷在颈后!
“快啊!”猴子打空了最后一个弹鼓,绝望地吼道。
周锐和老刀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金属箱扔进一辆相对完好的装甲运兵车残骸后部。
两人也紧跟着扑了进去!
几乎在他们身体接触车内地板的瞬间!
“轰!”
银色的洪流狠狠拍打在装甲车残骸的外壁上!
坚固的合金装甲发出令人牙酸的**和撕裂声!
整个车体剧烈震动,如同被卷入滔天巨浪的小船!
视野瞬间被冰冷的银色填满!
细微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噬声透过装甲传入耳膜!
“顶住!顶住!”周锐嘶吼着,和老刀用身体死死抵住内侧舱门。
猴子则抓起一切能找到的重物堵向出现裂缝的装甲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也许像一个世纪。
外面那恐怖的啃噬声和震动,终于如同退潮般减弱、远去。
周锐喘息着,透过舱壁上一条被撕裂的缝隙向外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和所有幸存队员的血液瞬间冻结。
沙暴已经减弱,视野稍显清晰。
吉萨高地,彻底变了模样。
那三座曾经傲然矗立、象征着永恒的金字塔,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三座巨大无比的、由无数疯狂生长的银色金属荆棘构成的“森林”!
这些金属荆棘并非静止,它们在缓慢地蠕动、攀爬、交织!
每一根“荆棘”都由亿万纳米机器人聚合而成,表面流淌着粘稠的、在昏暗光线下散发出妖异紫色光芒的脉络——正是催化了这一切的紫晶砂!
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相互缠绕、融合,构建出扭曲、狰狞、不断向上野蛮生长的金属结构体,高度甚至超过了金字塔的原貌!
荆棘的表面布满尖锐的突刺和不断开合的、如同捕食者口器般的孔隙,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寒光和令人作呕的紫色幽芒。
整个荆棘森林如同一个活着的、不断膨胀的金属癌肿,覆盖了整片高地。
而在荆棘森林的边缘,未被完全吞噬的沙地上,异象再生!
那些在沙暴和战斗中散落在地、未被蜂群带走的紫色晶砂颗粒,此刻在微弱的风沙吹拂下,竟开始散发出更加明亮的妖异紫光!
紧接着,更小如同尘埃般的银色纳米单元,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从空气中、从沙粒间析出,疯狂地涌向那些紫色晶砂颗粒!
它们围绕着晶砂高速旋转、吸附、结合!
在周锐等人惊恐的目光注视下,一颗孤零零落在沙地上的紫色晶砂,仅仅几分钟内,就“生长”成了一根手指粗细、半尺长的、闪烁着紫银双色光芒的微型金属荆棘!
它像一株邪恶的植物幼苗,扎根在沙土中,微微颤动着,尖端的孔隙开合,仿佛在贪婪地呼吸着这片被死亡和金属浸润的空气!
增殖!
紫色晶砂在催化蜂群的同时,自身也成为了纳米单元重新聚合的核心!
如同播撒在死亡土壤中的恶魔种子,正在疯狂地生根发芽!
周锐的目光从窗外那不断生长的金属地狱收回,落在装甲车内那个沉重的、印有荆棘沙漏图案的黑色金属箱上。
箱体冰冷,那个缓缓旋转的荆棘沙漏全息图,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在无声地倒计时着什么更可怕的未来。
沙尘,还在敲打着残破的装甲。
风中,细微的、新生的金属荆棘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如同魔鬼的低语,在废墟间悄然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