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督公钱宁死了!普天同庆,四海同贺。三年后,皇帝带着锦衣卫踏进浣衣局时,
我的复仇计划开始。01【阿清,朕已拟旨,下月十八封你为德妃。
】萧玮紧握住我长满冻疮的手,眉眼含笑,意气风发。【陛下,奴婢只是个洗衣婢,
做不得您的妃子。】我淡淡抽回手,眼里没有丝毫波澜。【阿清,这是我曾许你的。
】我抬眸看向萧玮,他也曾许过钱宁,若有一日,他登上皇位,定要让钱宁做那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的存在。【陛下,阿清福薄,做不得您的妃子。】萧玮走了,
掌事嬷嬷把我锁进柴房。三天三夜,每日只给我一碗米汤。寒冬腊月,
我蜷着身体躺在茅草上,额头烫得吓人。恍惚间,我看见一道白影蹲在我身边。
【阿清】是钱宁。钱宁一袭白衣,修长的凤眼含着温情,像是画里走出来的谪仙。
【你来看我了。】我笑起来,干裂的嘴唇渗出血珠也全然不知。
【阿清】钱宁如往日般轻唤我的名字。过往岁月如潺潺流水般在我心尖淌过。
【你教我的曲子我又忘记了,你什么时候能再来教我?】钱宁宠溺地朝我笑,
他对我总是很耐心。我痴迷地看着他的脸。面若冠玉,眼睛如黑曜石般明亮,
唇边那颗我吻过的小小红痣犹在。【钱宁,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再睁眼是龙床金黄色的围帐。萧玮躺在我身边,眼底一片柔情。
想到这双眼亲眼见证钱宁的死亡,我恨不得将它剜出来。【阿清,你终于醒了。
】萧玮唤来太医为我把脉,太医告诉他我只是得了伤寒。婢女把熬好的药端过来,
他端着药碗,亲自喂我喝。药液苦涩,但我无知无觉喝下。【阿清,你身体弱,
这几天你就住在勤政殿。】我闭上眼,不再看他。离开浣衣局只是第一步,
也是最简单的一步。【阿清,朕已将伤害你的那个贱婢处死,以后再没人可以伤害你。
】我的身体轻颤。果然是皇帝,想杀谁就杀谁。我是故意将贵人的衣服洗坏,
掌事嬷嬷罚我关柴房并不冤枉。我在赌。赌萧玮会派人监视我。萧玮明知我被罚,
还是等我烧得晕倒才将我带走。我知道,他在有意磋磨我的性子,
也在向我展示他现在拥有的权力。【陛下,我要做皇后。】既然如此,我便提出我的要求。
萧玮脸色黯淡了一瞬,他做不到。因为他已经娶了当朝首辅的嫡女柳菀为皇后。
我当然知道萧玮做不到,也不会为我一个孤女放弃首辅一派的助力。但我是在给他一个台阶。
【陛下,这是你答应我的。】昔日誓言言犹在耳。【阿清,待我来日登上皇位,
我定让你做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自古帝王最是无情人,钱宁和我都被他耍得团团转。
夜晚,我又看见梦见钱宁,梦见跟他的初见。我跟他的初见是在冬月,
那时我是三皇子府的婢女,他跟着六皇子萧玮来参加寿宴。我端着酒壶站在萧玮右边,
钱宁站在他左边。萧玮不胜酒力,喝了三杯后晃晃悠悠请辞离开。
作为三皇子特指伺候萧玮的人,我跟着他进了寝殿。我想为六皇子更衣,钱宁拦住我。
【姑娘,我来吧。】我忽然发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右手的冻疮裂开,血迹斑斑,
肿得指节不能弯曲。原来他怕我手上的血渍沾到萧玮的衣服。【姑娘,擦擦手。
】钱宁双手把素色手绢递到我身前,叠得方正的手绢上绣着两截翠绿的竹子。
原来是我误会他了。【谢谢。】钱宁眼睛很好看,声音低而澄澈,
不同于我见过的所有的男子。当晚,我和钱宁一起守在萧玮床前。第二天,
萧玮就向三皇子讨了我,同屋的婢女们个个幸灾乐祸。
六皇子萧玮的生母只是浣衣局的洗衣婢,没有母家帮扶,他注定与皇位无缘。
可我还是很开心,因为钱宁。02册封大典当天,萧玮的皇后柳菀亲自送来礼服。
【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个奴婢。】柳菀高昂着头,
身上的珠翠是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好东西。我下跪行礼接过礼服,
借着低头掩藏眼中滔天恨意。柳菀的父亲,柳诲志,上疏直陈钱宁的罪行,
并联合内阁大臣以死相逼。【钱宁之辈擅权干政、迫害忠良、排除异己等十大罪,人神共愤,
盼皇上鉴臣血诚,即赐死刑】萧玮为势所迫,赐死钱宁。圣旨一出,人人奔走相告,
东厂那位坏事做尽的督公被赐凌迟。处刑那天,无数百姓聚在刑场。每割一刀,
百姓就高呼一声。往日温良的百姓变成吃肉喝血的魔鬼,
钱宁的每一寸身体和骨头都被肆意践踏。死无全尸。满朝文武站在太和殿门口,
礼官引着我从他们中间穿过。柳诲志一身红色官服站在队伍前列,视线与我相触的瞬间闪躲。
我内心狂笑。柳诲志,你害怕了吗?我日日像狗一样跪在你脚边,求你放过他的时候,
你可曾想到会有今天。萧玮走上前,深情地牵起我的手。【阿清,你终于嫁给我了。
】与他肌肤相贴,让我觉得恶心。晚上,萧玮醉醺醺来到我的寝殿。烛火轻晃,
他坐到我身边。【阿清,今晚过后朕就是你相公,我们再不分开。】我握紧手中的金钗,
恨意漫过全身。他俯身吻我。我抬手止住他的动作,轻声问。【陛下,你爱我吗?
】萧玮面色潮红,一双眼睛格外漆黑。【阿清,我爱你。】清早,
太监宫女服侍萧玮更衣上朝。临走时,他轻轻吻了我的额头。【待德妃醒了,
你们伺候她沐浴。】萧玮不知道的是,我整晚都没睡。仇人就在身侧,却不能报仇,
我恨自己的懦弱。宫女服侍我沐浴,看到我颈间和胸口的吻痕时羞赧地低头。【你们下去吧。
】浴桶里泡着花瓣和药材,长满冻疮的手和脚泡的发烫。中午,我照祖制去皇后宫中请安。
萧玮现在有五位嫔妃,除了皇后,我的位分最高。我脱下狐氅,
将紫红的吻痕暴露在众人面前。看着她们愤恨的目光,我轻咳一声。【德妃姐姐身体不适?
】说话的是丽嫔,皇后的跟班,一个美丽的草包。【皇上太粘人,昨晚没睡好。
】丽嫔的目光像是淬着毒的剑,直直射向我。【德妃姐姐圣眷正浓,可得保养好身子。
】又是一个美丽的草包。我装羞低头,眉眼得意飞扬。【皇上给我准备了药浴,
身体恢复得极快。】【好了,本宫累了,你们都回去吧。】皇后脸色极差,
她知道我和萧玮的所有事,也明白只要有我在别人分不走萧玮的心。03果然,一连半月,
萧玮夜夜与我同宿同眠。宗人府来人劝萧玮,当晚,他留宿皇后宫中。第二天,
萧玮感染风寒,宣了太医。除夕那天,宫里举办宴席,文武百官齐聚一堂,
太和殿里笙歌不断。皇后陪在萧玮身边,两人时不时凑近说话轻笑。但我知道,
这是他们装出来的举案齐眉。【陛下,臣妾不胜酒力,头昏得很。】我朝萧玮勾手,
他扔下皇后和文武百官,将我抱回寝殿。临走时,我看向柳诲志。他眉目阴沉,
握着酒杯的手颤抖不已。【你先回休息,太医马上就来。】我扯住他的腰带,笑容灿烂,
手指拂过他的鬓角。萧玮一时呆愣,他痴迷地咬着我的手指。意乱情迷之时,我推开他。
【陛下,您还得回太和殿。】萧玮喉结重重滑过,眼眸里全是对我的痴迷。【不着急。
】太和殿的笙歌混着风声透进房间,萧玮在我身上起伏。良久,我抚过他汗涔涔的脸颊。
【陛下,您该回去了。】萧玮食髓知味不愿离去,见我有些疲累,
只得在我肩膀上重重咬一口。【回来再继续。】萧玮离开后,我拉开梳妆匣的暗格,
里面藏着一瓶药。锥心的苦自舌尖漫起,似梦似醒间,思绪在各种光怪陆离的场景跳跃。
五年前的除夕,我假借酒醉吻了钱宁唇边的红痣。他涨红着脸,
往日淡薄如水的眼眸慌乱得像只受惊的小鹿。【阿清,你醉了。
】他说这话不知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说服我。我轻抚他的唇角,【我没醉。】夏夜,
月色似水,我趴在桌上听钱宁弹琴。【钱宁,你教我弹琴好不好?】钱宁轻轻点头。
他将我拢在怀里,温热的掌心覆着我的手背。【阿清,专心弹琴。】我羞怯地收回目光,
离开时我问。【钱宁,我明天可以来找你学琴吗?】几点光芒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隐隐透出沉重和绝望。【阿清,我不是真的男人。】我看向他腿间平整的布料,
他颤着手挡住。【我不在乎。】我喜欢的人可以不是男人,可以不是好人,但一定要是钱宁。
钱宁,我好想你。自从我把自己给萧玮后,你就再不肯入我的梦。是嫌我脏吗?
04窗外风雪停了,屋里炭盆早已熄灭。萧玮没回来,想来是被皇后留住了。婢女敲门进来。
【娘娘,柳首辅和夫人来了。】我坐起来,归拢散乱的头发。无人知道,刚正不阿,
一心为国的柳诲志柳首辅喜欢画豆蔻少女。三皇子府里养了几个这样的女孩,
我是其中最漂亮、也最不服管的那个。第一次见柳诲志,我刚满十二岁。他坐在珠帘后,
戴着黑色面具,亲手为我去脱衣物后磨好彩墨,提起画笔。我从未见过他笔下的自己,
但大抵应该是羞愤、恐惧、痛苦......从十二岁到十五岁,
他每个月都会为我画一幅画。风雨无阻,哪怕父亲新丧。思绪回拢,柳诲志走进寝殿。
我袒露肩膀,露出肩膀旖旎的咬痕。柳诲志眼中闪过一抹戾气,
就像心爱的画盖上别人的印章。他掰过我的肩膀,拇指用力按着那处牙印,
丝毫不惧怕留下深重的红痕。【阿清,你怎么还是不记教训?】我仰头,轻蔑地笑着。
【他是皇帝。】柳诲志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目光凶狠。【那又如何?皇帝谁都做得,
是不是他萧玮又有什么关系?】这才是柳诲志君子外表下龌龊的真面目。窒息感漫过全身,
手脚不受控制,心脏剧烈地跳动。濒死的感觉如此熟悉。柳诲志放开我,厌恶地用手绢擦手。
【不要妄想抢走菀儿的恩宠,萧玮的嫡子必须从她肚子里出来。】柳诲志警告完拂袖而去。
我冷笑着起身,从铜镜里看到颈间交错的掐痕。嫡子?做梦去吧,我要让他们生不出孩子。
婢女推门进来,眼中一闪而过惊愕,随后又平静帮我梳妆。我扭头,
冰冷犀利的目光吓得她跪到地上。【你是谁的人?】婢女头伏在地上,久久没有回话。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惊得我几乎失声。【你认识钱宁?】婢女缓缓抬起头,
早已泪流满面。【督公是奴婢的救命恩人。】钱宁之名,是百官人人可唾的阉狗,
是百姓恐吓孩童的恶鬼。时至今日,我竟然能听到有人对他充满敬意。真好,
世间又多一个人记得他的好。【今天的事谁都不能说。】婢女擦掉眼泪,为我戴上珠钗。
05半个月后,我怀孕了。当然是假的。萧玮高兴极了,抱着我说等我们的孩子出生,
就升我为贵妃。我依偎在他怀里。【陛下,你会让我们的儿子做太子吗?
】萧玮看着我没说话。我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口。
因为他的生母也跟我一样是最低贱的洗衣婢,他一生下来就被人忽视,
在偏远的六皇子府自生自灭。萧玮珍重地摸着我平坦的小腹。【阿清,
我一定会让我们的孩子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他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萧玮怕人害我,吩咐太医压下我怀孕的消息。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十天后,
全宫的人都知道我怀孕了。因为上元节宫宴,我的孩子没了。萧玮大怒,阖宫查了个遍,
最后查到一碗掺了红花的参汤。那汤是萧玮亲手端给我的。深夜,他坐在我床边,
眼底痛色难忍。【陛下,你怎么了?】萧玮发丝凌乱,身体颤抖。【阿清,对不起,
是我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我抽回自己的手,闭眼不看他。【不怨陛下,是我福薄。
】萧玮痛苦摇头,抱着我一直道歉。接连半个月,萧玮每天下朝都来见我,直到皇后怀孕。
流水一样的补品送进中宫,全天下都在期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萧玮来见我的次数逐渐减少。
立春宴当天,皇后流产了,因为一碗掺了红花的参汤。那汤是萧玮亲手端给她的。计划成功。
当晚,钱宁终于入梦见我。他站在梨花树下,长身静立,眼神忧郁,笼着一层脆弱的美感。
【钱宁,你来了。】雪一般的花瓣落在他发梢和肩膀。【阿清。】我走近,仰头看他。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你为什么不常来见我?】【是因为我是恶人吗?】我怀孕是假,
柳菀怀孕是真。我参汤里的红花是自己放的,柳菀汤里的红花是萧玮放的。
萧玮亲手杀了他自己的孩子。福祸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我的恶报是钱宁。
萧玮的恶报是我。我已身处地狱,萧玮也休想安然。06阳春三月,
萧玮带我和皇后一起去北郊围猎。萧玮对皇后宠爱至极,将猎到的白鹿送给她。我却知道,
他这是在安抚柳诲志。萧玮现在还没能力同他撕破脸。深夜,柳诲志摸进我的帐篷。
他一脚踹在我的小腹,恶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阿清,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我嘴角扬起冷笑,目空一切地挑衅他。【你杀了我啊。】柳诲志气得浑身颤抖,
眼中的杀意像是要把我千刀万剐。下一秒,他的眼神又变得疯狂,以手为笔,
一寸寸描绘我的身体。【我怎么舍得杀你,你是我见过最完美的。】我看着他,
心里涌起滔天恨意。【柳首辅,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营帐就在旁边,你不怕吗?
】柳诲志手上动作不停。【怕?萧玮是我一手扶持上去皇位的,你觉得他敢动我吗?
他动得了我吗?】营帐外黑影一闪而过,昏暗中,我看到锦衣卫深紫色的衣角。
可惜柳诲志只专注于我。之后几天,萧玮对柳菀更宠爱了。除了整日相伴外,
各种珍贵赏赐一箱接一箱地送。宫里人势利得紧,每日送到我营帐的吃食都是最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