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焦糊气灌进领口,秦羽走在最前,软剑鞘上的云纹硌得掌心生疼。
他能听见身后三人的脚步声——苏怜的布靴踩断枯枝时格外轻,像是怕惊醒什么;林若霜的绣鞋带着稳当的节奏,每一步都卡着他的步幅;南宫逸的青铜铃偶尔轻响,尾音总被风扯得支离破碎。
"那光......越来越亮了。"苏怜突然开口,声音发颤。
秦羽转头,看见她攥着符牌的手指泛白,指节因用力而凸成青灰色,"我小时候听师父说过,赤焰之心现世时,会有血光烧穿云层。"
"赤焰之心到底是什么?"秦羽问,同时注意到林若霜的手已按在剑柄上,指节微微发紧——这是她进入战斗状态的习惯。
南宫逸的青铜铃"当啷"一声停住。
老人佝偻的背突然绷直,像根被压弯的老竹突然弹起:"玄阴教历代教主用它镇压赤焰蛊。
那东西......"他喉结滚动两下,"是蛊母的容器。
若赤焰之心失控......"
"整个江湖都会被蛊毒吞噬。"林若霜接完后半句,声音比山风更冷。
她转头时,发间玉簪折射出一点寒光,恰好与天际的血光重叠。
秦羽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他想起沈璃曾说玄阴教在找"能打开地火的钥匙",想起楚天行坠崖前那句"你会感谢我"的笑——原来所有线索早就在往这里汇。
山坳的轮廓逐渐清晰时,焦糊味突然变得浓烈。
苏怜猛地捂住口鼻,指缝间漏出哽咽:"是......是腐肉烧糊的味道。"秦羽抽了抽鼻子,确实有股甜腥混在焦味里,像被火烤化的虫尸。
祭坛出现在月光下。
断垣残壁间,一颗燃烧的红色晶核悬浮在石台中央,表面流转的纹路像活物般蠕动。
晶核下方的地面裂着蛛网状的缝隙,偶尔有幽蓝火焰从缝里窜出,舔舐着残砖。
"别靠近!"南宫逸突然拽住秦羽的胳膊。
秦羽刚迈出的脚悬在半空,就见一道无形气墙"砰"地撞在他胸口。
他踉跄两步,软剑"唰"地滑出半尺,银芒在晶核红光里泛着冷意。
"这是护阵。"林若霜凑到断墙前,指尖轻轻点过石砖上的刻痕,"用活人血祭的阵。"她缩回手,指腹上沾着暗红痕迹,"还没干。"
苏怜突然冲上前,符牌在掌心烫得发红:"我师父说过,赤焰之心需要三块符牌才能启动或关闭。
我这块......"她的声音突然发虚,"可能是钥匙。"
秦羽接过符牌时,掌心像被烙铁烫了一下。
符牌内部有暗潮涌动,顺着他的脉络往心口钻——这和他用"江湖通感"时的触感完全不同,更像某种活物在试探。
"秦大侠!"林若霜的喊声响得急切。
秦羽抬头,就见晶核表面的纹路突然变得清晰,那些扭曲的符号竟组成一张人脸——是楚天行。
"以为找到符牌就能赢?"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人同时开口,震得人耳膜发疼,"这只是开胃菜。"
阴影里传来"咔嚓"声。
秦羽转头,就见十数道身影从断墙后爬出。
他们穿着玄阴教的黑衫,却没有脸——皮肤像被剥了层,露出下面暗红的肌肉;眼眶里嵌着幽绿的蛊虫,正"滋滋"地啃食残留的眼珠。
"傀儡蛊!"南宫逸的青铜铃突然暴响,"快退到祭坛中央!
他们怕活物的血!"
林若霜的剑已经出鞘。
她旋身斩向最近的傀儡,剑锋却"噗"地扎进腐肉里——那东西的脖子被砍断,却仍举着染毒的短刀往前冲。
苏怜从怀中掏出药粉撒出,黄烟里传来"刺啦"的腐蚀声,几个傀儡的胳膊瞬间烂成白骨。
秦羽反手甩出软剑,银芒卷住一个傀儡的手腕。
他用力一扯,那只手竟整个脱落,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赤焰蛊——每只蛊虫都泛着和晶核一样的红光。
"小心!"林若霜的剑挡开从背后袭来的短刀,火星溅在秦羽脸上,"它们在往祭坛聚集!"
秦羽这才注意到,傀儡们虽被攻击,却始终保持着向石台中央移动的趋势。
他抬头看向晶核,发现那些蠕动的纹路正变得越来越亮,连空气都被烤得扭曲。
"赤焰之心在吸收生命能量!"林若霜突然喊,她的剑尖正抵着一块石砖——刚才还暗红的血痕,此刻已变成惨白,"再这么下去,我们都会被吸干!"
秦羽咬了咬牙,将符牌对准石台上的凹槽。
符牌刚触到石面,就听"嗡"的一声,晶核的红光骤暗。
但只过了三息,红光又开始攀升,比之前更盛。
"不够......"苏怜跪坐在地,符牌"当啷"掉在脚边,"第二块符牌......在我师父的墓穴里。
我骗了你们......我不敢回去......"她的肩膀剧烈颤抖,泪水砸在泥地上,"师父说那地方......被邪物守着......"
秦羽蹲下身,按住她的肩膀。
苏怜的皮肤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铁:"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你带路,我们一起去。"
话音未落,晶核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
秦羽眼前一黑,剧烈的头痛像要劈开颅骨。
无数画面涌进脑海——穿粗布短打的少年被玄阴教徒拖进地宫,血盆大的蛊母在石床上蠕动;少年跪在血池前,将心脏剜出放进晶核;最后是张模糊的脸,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记住,你只是个容器......"
红光消散时,秦羽听见林若霜的惊呼,南宫逸的喘息,苏怜的啜泣。
他望着晶核,喉咙发紧:"楚天行......可能只是个幌子。"
众人愣住的瞬间,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秦羽抬头,就见血光深处,有个黑影正在逼近——那影子没有轮廓,却让他的江湖通感疯狂跳动,像在警告什么。
"走。"秦羽捡起符牌,软剑在掌心震出嗡鸣,"去墓穴。"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沉石,砸破了凝固的空气。
林若霜抽出帕子擦剑,血珠顺着剑刃滴进泥土:"我跟着。"
南宫逸弯腰捡起碎裂的青铜铃,残片在红光里泛着冷光:"老骨头还能撑一阵。"
苏怜抹了把脸,从怀里掏出个褪色的香囊:"跟我来......"
山风卷起她的话音,吹向血光笼罩的方向。
秦羽走在最前,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比任何时候都响,像在擂鼓,要震碎即将到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