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知常明月辞了官职，一心在家侍奉重病的常夫人。

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常明月能躲过一劫了。

太后生辰在即，成王知道太后喜欢热闹，便组织了一场蹴鞠赛。

我一早起来打扮了一番，出门去。

仆妇在扫院子，瞧见我一愣。

她由衷地赞叹道：「夫人原来生得这样清冷秀美，这身绿裙子，也太好看了。」

厨娘从厨房探出头，也惊叹了一番。

我被她俩夸得都有些飘飘然了。

到了蹴鞠场，找到齐诗婉的棚子。

她惊呼一声：「哎哟！鲜少见你打扮得这么清丽脱俗，只怕有些人只顾着看你，要输了比赛。」

齐诗婉知道我跟崔载舟的事情，打趣我呢。

我往场下一看，正好对上崔载舟的眼神。

他看见我，目光微微一凝。

崔载舟缓缓扬起一个笑容，朝我招招手。

我挥挥手帕，毫不避讳跟他互动。

一时间，许多人来来**在我跟崔载舟之间打量着。

……

场上，参加比赛的人都在热身。

沈泊言也意识到什么。

他看向崔载舟，紧抿着双唇。

有个同僚低声说道：「昨日崔载舟从宫中下值，许多人都瞧见柳姑娘去接他。两个人手拉着手，只怕是好上了。」

这话，沈泊言听得心里苦涩。

沈泊言经过崔载舟时，轻声说：「我与青青做了九年夫妻，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会把她抢回来的。」

对此。

崔载舟只是说了一句话：「把当年我写给青青的那些信原封不动的还回来，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沈泊言握紧了拳头：「九年了，你凭什么认为我还留着。」

崔载舟在沈泊言身上撞了一下，轻蔑地说道：「凭你是个阴沟里的爬虫！沈泊言，你初见青青时，她穿的是粉黛色衣裳？你可真能胡说八道！当年我跟你同屋，怎的没看出你是这种人呢。把我跟青青所有的事情，都按在你自己身上了，恶不恶心啊！」

沈泊言被他拆穿，也不羞怒。

当年在书院，他被人戏称万年老二。

就连青青的眼神，也只落在崔载舟身上。

他如何能够甘心。

的确，他初见青青时，她穿的是湖绿色衣裳。

是崔载舟闲聊时，给他提过一句：「今日刚来做饭的柳姑娘你瞧见了吗？穿着一身粉黛色衣裳走在树下，婷婷袅袅，真是动人。」

这话点到即止，再说就轻浮了。

崔载舟没再提起。

可他分明瞧着崔载舟跟青青之间，有些暗流涌动。

崔载舟盘子里的肉，永远比别人多。

青青刚换的胭脂，那颜色分明是崔载舟买的那盒。

沈泊言鼓足了勇气，在青青面前多站了一会儿。

她却是疑惑地问道：「这位公子，饭菜可有什么问题。」

沈泊言就知道，如果崔载舟在，他永远没有机会。

还好，后来崔载舟不在了。

蹴鞠的锣声响起。

沈泊言往看台上瞧了瞧。

青青穿着一身湖绿色衣裳，漂亮清新。

她笑容灿烂动人，挥着手帕在给崔载舟鼓劲儿。

多年前，她也是用这样的姿态，送他进考场的。

他要把青青的目光，夺回来！

……

分明就是一场寻常的比赛。

双方就跟发了疯似的，你来我往寸步不让。

齐诗婉惊叹道：「沈泊言蹴鞠这样好，平日看不出来啊。」

我看着崔载舟，念叨着：「可别受伤呢。」

场上冲撞得厉害，一个个跟牛犊子似的。

我瞧见崔载舟被撞倒在地上，心都提起来了。

敲锣休息。

我立刻跑到场下。

崔载舟大步走过来，迎上来。

我看他胳膊上的擦伤，皱着眉给他擦汗。

「怎么踢得那么凶狠。」

我倒了一碗凉茶递给他。

崔载舟一饮而尽，轻声说：「成王有意抬举我，想让我娶郡主。我俩打赌，若我赢了比赛，他便不再提这事儿。」

我往另一侧看过去，果然瞧见郡主往我这边看。

郡主对上我的目光，朝我笑笑。

我对崔载舟说：「郡主是个心高气傲的，你肯娶，人家未必肯嫁。能赢就赢，不能赢就算了。不必拿身体去拼。」

崔载舟扯着我手里的帕子，闷声说道：「不能输。」

我把帕子抢过来，把他拽到无人处。

「我也不是傻的，郡主那里自有我周旋。咱们两个的事情，我绝不会让你一人担着。」我把话说开了：「所以你输赢都无所谓，身体要紧。」

崔载舟便笑了。

我想了想，踮起脚在他嘴上咬了一口，轻声说：「若是摔坏了，回头可别进我屋子。」

崔载舟深吸一口气，捧着我的脸重重亲吻起来。

直到外面的锣再次敲响，他才不舍地离开。

我把他拽回来，给他擦了嘴上的胭脂。

出去以后。

沈泊言竟然就站在外面。

他没去换衣洗脸，饮茶休憩，看起来狼狈不已。

沈泊言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踌躇地说道：「青青，我……」

我想起他那些小动作，狠狠瞪他一眼。

我压低声音说道：「沈泊言，场上的事情我管不了。可若你使阴招伤了崔载舟，我必要你好看！咱们夫妻九载，你是了解我的。」

我放完狠话，扬长而去。

……

沈泊言心想，是啊，他是了解青青的。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维护他的。

当初他初入翰林院，被一个官宦子弟排挤。

那人故意陷害他，害得他大冬天的被罚扫雪。

回去以后，双手都冻得通红了。

青青捧着他的手，落了泪，气道：「怎能这样糟践人呢！寒门子弟，难不成就低人一等！那人是永平侯爷的小舅子吧，给我等着！」

没过多久，沈泊言就看到那人鼻青脸肿的去上值。

听说是在永平侯府，冲撞了内眷。

被当作贼人狠狠打了一顿。

那人嘴上喊冤：「谁知道那些娘儿们在小茶室啊！平日里，那地方都没人的。」

说来说去，他也被打得不冤。

整日去永平侯府调戏丫鬟，搞得风气不正。

回到家，沈泊言说起这事儿。

青青便傲然道：「侯夫人早就头疼这个弟弟拈花惹草，想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他一顿。我也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侯夫人便应了。」

沈泊言是知道的，青青在一众夫人之间，很是吃香。

现在想想常明月那个狼狈样子。

沈泊言忍不住想，夫人们的地位，因着夫君的官职而定。

青青在那些夫人之间能够游刃有余，只怕是她伏低做小，捧着别人呢。

沈泊言看到崔载舟意气风发地踢着球，嘴边隐隐还有点胭脂色。

他们相拥在一起，热烈的亲吻的样子，灼痛了他的心。

那些专注的目光，那些独一无二的维护。

怎的，就成了别人的呢？

……

场上的欢呼声响起来！

崔载舟他们赢了！

我松了一口气，跟着大家一起欢呼起来。

按照惯例，胜者是要佩戴花环的。

齐诗婉推推我：「你快去啊！」

我一时间，竟然有些羞涩了。

我捧着花环，走到场中。

崔载舟忽然掐着我的腋窝，将我高高举起，转了一大圈儿。

众人的呼哨声响起来。

我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裙摆荡漾开，我的心也荡漾开了。

真好啊，我大笑着。

我十六岁时，崔载舟也这样举着我，在杏花林子里转圈。

恍惚之间，好像时间都没有往前走。

成王走过来，所有人不敢胡闹了。

他瞪了崔载舟一眼，恼怒道：「有了心上人就赶紧成婚！省得一天到晚招蜂引蝶！今日那个侄女找我，明日那个外甥女找我的！本王被纠缠得头疼！」

说话间。

成王就给我们赐婚了。

场面一时间乱糟糟的。

也不知道谁嚷了一声，沈泊言晕过去了。

可无人理会。

齐诗婉跑来恭喜我。

其他人都起哄，让崔载舟赶紧办喜宴。

我俩紧握着双手，对视一笑。

散场后，崔载舟低声说：「若你不愿意嫁，我便私下去找王爷。」

我挽着他的手臂，笑道：「我嫁！崔少将军这么吃香，我得攀牢了。」

他看我一眼，笑了笑。

我便知道他懂我，借着成王赐婚，借着如今欢愉的场景。

我才能畅快的同意嫁给他呢。

有时候，人这一生，做的许多选择都凭借着一股勇气。

我柳青青，从小到大，最不缺乏的就是勇气。

不缺乏重新选择的勇气。

不缺乏脱身泥潭的勇气。

当然，也不缺乏重新选择幸福的勇气。

若再一次选错了。

那又如何？

活在当下，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