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冷,如同亿万根钢针,从四面八方扎进我的身体,穿透皮肉,钻进骨髓,冻结血液,
麻痹神经。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包裹中沉浮,像一片即将被彻底吞噬的枯叶。
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换来更深的窒息感和更剧烈的、来自脏腑深处的绞痛。耳边,
裹挟的拉扯感、以及楚砚紧箍在我腰间那如同铁钳般的手臂传来的力量……都变得极其遥远,
模糊不清。唯有萧承渊最后那一声撕心裂肺、仿佛灵魂都被扯碎的“晚晚——!!!
”的嘶吼,如同跗骨之蛆,穿透了冰冷的河水,穿透了厚重的黑暗,
一遍又一遍地在我即将溃散的意识边缘回荡。那声音里的绝望、悔恨、惊惶……那么真切,
那么剧烈,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早已冰封的心口。呵……萧承渊……你也会痛吗?
你也会……为我而痛吗?可惜……太迟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暖意,随着那冰冷的暗流,
被彻底带走。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微弱,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和破碎的脏腑,
带来一阵阵濒死的抽搐。
好累……真的好累……爱不动了……也……恨不动了……就这样吧……让这冰冷的河水,
洗去这一身的泥泞、伤痛和……那可笑又可悲的情债。让这云梦泽的黑暗,
彻底埋葬那个叫林晚的傻子……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终于……彻底熄灭。黑暗,
永恒的黑暗,温柔地、彻底地拥抱了我。…………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
也许只是一瞬。意识似乎有了一点点模糊的感知。不再是冰冷的河水,
而是……一种奇异的、漂浮的、温暖的感觉?我仿佛置身于一片温暖的光晕之中,
身体轻盈得没有一丝重量。所有的痛苦、寒冷、疲惫都消失了。
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平静笼罩着我。我“睁开眼”(意识),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光影?
是……走马灯吗?我看到边境小镇那个破败的医馆,看到那个浑身浴血、被抬进来的男人。
看到他睁开眼,看到我时眼底瞬间涌起的狂喜和……随即黯淡下去的失望。
他叫我:“清漪……是你吗?”我看到随军的日子,看到他受伤时只允许**近的默许,
看到他深夜归来时那句简短却让我心跳加速的“用过饭没”。我看到他身中剧毒,
命悬一线时,我冒险采药、试药,累倒在他榻边。醒来时,他握着我的手,
第一次叫我“晚晚”。我看到圣旨降下,封我为镇北王正妃时,那巨大的、不敢置信的喜悦。
我看到洞房花烛夜,红烛摇曳,他吻着我,却在我耳边低唤:“……清漪。
”我看到沈清漪归来时,他眼中那失而复得的、浓烈到化不开的狂喜和心疼。
我看到漪澜院里,他小心翼翼、一勺一勺哄她喝药的温柔模样。我看到书房外,
听到他说:“清漪!你永远是我萧承渊唯一想娶的妻子!”“至于林晚……她救过我的命,
于我有恩,陛下赐婚,我不得不娶……”我看到断魂崖顶,他撕心裂肺地喊:“阿宁!别跳!
求你!”我看到冰冷的河水,看到他最后那声痛彻心扉的“晚晚——!!!”这些画面,
如同破碎的琉璃,在我意识的“眼前”飞速闪过,带着鲜明的色彩和曾经刻骨铭心的情绪。
爱过,痛过,恨过……最终,都归于一片虚无的平静。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那温暖的光晕似乎在召唤我,让我彻底融入其中,获得永恒的安息。就在这时,
一个极其遥远、极其微弱,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和执念的声音,
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硬生生穿透了这片温暖的安宁:“晚晚……醒醒……你醒醒啊晚晚!
”“本王命令你!给本王睁开眼睛!”“不准睡!林晚!本王不准你睡!”是萧承渊!
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癫狂和……绝望的哀求?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在深渊边缘发出最后的、徒劳的咆哮。紧接着,是身体被剧烈摇晃的感觉!
冰冷的手指死死掐着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太医!太医呢?!
都死到哪里去了?!救她!本王要你们救活她!!”“药!把最好的药都拿来!灌进去!
给本王灌进去!
”“晚晚……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我是承渊……是你的夫君啊……”夫君?
呵……那剧烈的摇晃和刺耳的咆哮,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搅碎了那片温暖的安宁。
一股巨大的排斥感油然而生!我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不想再感受到他的触碰!让我走!
萧承渊!放我走!我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想要挣脱那束缚,
想要彻底沉入那片温暖的、没有痛苦的永恒黑暗。然而,那疯狂的呼唤和摇晃,
如同无形的锁链,死死地缠绕着我,
将我一点点拖离那片安宁的光晕………………冰冷的触感再次清晰起来。不是河水的冰冷,
而是……一种更干燥、更坚硬的冰冷?像是……石头?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
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尤其是胸口和左腿,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
从未消失。喉咙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苦涩的药味。我……还没死?
这个认知让我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悲凉。
为什么……连死……都这么难?耳边,那癫狂的声音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也不会回来了……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了……”“晚晚……你睁开眼看看……看看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时而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时而却又变得暴戾凶狠,对着周围咆哮:“滚!
都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别碰她!谁都不准碰她!”“药呢?!为什么药还没起效?!
庸医!一群庸医!本王要诛你们九族!”混乱的脚步声,瓷器摔碎的刺耳声响,
还有丫鬟压抑的、带着恐惧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
我感觉到自己被紧紧抱在一个滚烫却颤抖的怀抱里。那怀抱箍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他的脸颊紧贴着我的额头,
我能感受到他皮肤上冰冷的湿意……是泪?萧承渊……在哭?这个认知让我心头微微一颤,
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眼泪?鳄鱼的眼泪吗?在我死后才流下的眼泪,又有什么意义?
“王爷……您……您节哀啊……”一个苍老颤抖的声音响起,带着哭腔,
“王妃娘娘她……她心脉枯竭,寒气入骨,
毒气攻心……已是……已是回天乏术了……您……您就让娘娘……安息吧……”“闭嘴!
”萧承渊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她没死!她只是睡着了!她只是生本王的气了!
她不会死的!她答应过要陪本王一辈子的!她不会死的!”他的手臂收得更紧,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脸颊上,又迅速变得冰凉。
“晚晚……别离开我……求你了……别离开我……”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变成了破碎的、绝望的呜咽,像一头失去幼崽的孤狼,
恨不得杀了自己……”“只要你醒过来……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我把命给你……好不好?
晚晚……”他的忏悔,他的眼泪,他的痛苦……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凌迟着我早已死寂的心。
没有感动,只有无尽的悲凉和讽刺。萧承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的后悔,你的眼泪,
能换回什么?能换回那个在边境小镇,满心欢喜救下你的林晚吗?能换回那个在军营里,
默默为你付出真心的林晚吗?能换回那个在洞房花烛夜,
被你一句“清漪”打入地狱的林晚吗?不能了。一切都太迟了。我的身体,早已在断魂崖下,
在云梦泽的泥沼里,在那冰冷的暗河中,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机。楚砚的药石,
吊住了我一口气,让我得以“回光返照”,听到他这迟来的、疯狂的忏悔。但这副残躯,
终究是油尽灯枯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正在飞速地流逝。心跳越来越微弱,
每一次搏动都像是最后的挣扎。身体的温度在迅速下降,连被他紧抱带来的那点滚烫触感,
也在飞快地消散。冰冷……再次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要将我彻底吞噬。
“冷……”一声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气音,不受控制地从**裂的唇间溢出。
抱着我的身体猛地一僵!“冷?晚晚你冷吗?”萧承渊的声音瞬间充满了狂喜,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来人!快!拿火盆来!拿最厚的被子来!快!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很快,我感觉被更厚重的锦被包裹,身边似乎也多了几个热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