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我拖着行李箱站在便利店门口。

夜风吹得我浑身发抖。脸上被周雨晴抓伤的地方**辣的疼，但比起心里的痛，这根本不算什么。

我不是周家的女儿。这二十二年的人生，全是谎言。

便利店值夜班的是新来的小伙子，不认识我。我买了瓶水和一包创可贴，对着玻璃窗贴上。镜面反射出一张苍白的脸，眼睛红肿，头发凌乱——活像个女鬼。

"要帮忙吗？"店员小心翼翼地问。

我摇摇头，走出店门。去哪？刘伯的公寓太远，这个点打不到车。酒店？我这点钱撑不了几天。

手机响了，是王叔。

"小元？"他声音里带着睡意，"我刚梦见你了，就醒了，感觉不太对劲..."

我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小元？你没事吧？"

"王叔..."声音抖得不像话，"我能...能去你那住几天吗？"

半小时后，王叔开着他那辆破面包车来了。看到我的样子，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接过行李，拍了拍我的肩膀。

王叔家是城郊的一栋老房子，两室一厅，简单但干净。他老婆去世得早，儿子在外地工作，家里就他一人。

"客房收拾好了。"他递给我一杯热牛奶，"先睡一觉，有事明天说。"

我捧着杯子，眼泪砸进牛奶里："王叔，我不是周家的女儿..."

"我知道。"他坐在对面，"新闻都报了。"

我猛地抬头："什么？"

"刚推送的。"他把手机推过来，"'周氏集团真假千金大反转，养女实为亲生，真千金身份存疑'..."

我颤抖着点开新闻。宴会上的丑闻已经被添油加醋地报道出来，配图是我狼狈离开酒店的照片。评论区一片哗然，有人骂张美玲心机婊，有人同情周雨晴身不由己，更多人嘲笑我是个"冒牌货"。

"别看这些了。"王叔拿走手机，"睡觉去。"

躺在床上，我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机不停震动，陌生号码的骚扰短信一条接一条。最后**脆关了机。

天蒙蒙亮时，我才勉强睡着。梦里，周建国指着我鼻子骂"野种"，周雨晴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

中午醒来，头痛欲裂。王叔已经去店里了，桌上留着早餐和字条："冰箱有吃的，钥匙在门垫下。"

我打开手机，几十条未读消息。大部分是媒体采访请求，还有几条同事的"关心"——八成是来八卦的。只有一条值得注意，林琛发来的地址和时间："下午4点，安全屋见。"

这个地址在城北一个老小区。我换了身王叔借我的衣服——他儿子的旧T恤和运动裤，戴上口罩帽子出门。

小区很破旧，电梯坏了，我爬了八层楼。敲门三长两短，这是林琛短信里交代的暗号。

门开了，林琛一身休闲装，没戴眼镜，看起来年轻了许多。他身后站着陈明远，还是那副精英模样，只是眼下带着青黑。

"周**。"林琛侧身让我进去，"安全起见，没提前告诉您地点。"

公寓很小，客厅堆满了电脑设备和文件。墙上贴满了照片和关系图，像**片里的侦探工作室。

"你们...是一伙的？"我看看林琛，又看看陈明远。

"暂时合作。"陈明远推了推眼镜，"为了各自的目的。"

林琛给我倒了杯水："周总昨晚下令冻结您的所有账户，还派人找您。暂时别露面为好。"

"他恨我到这种地步？"我苦笑，"明明我才是受害者。"

"周总现在...不太理智。"林琛斟酌着词句，"张美玲交代了一些事，对他打击很大。"

陈明远冷笑："比如周雨晴确实是他的私生女，比如二十二年前的调包是精心策划的报复。"

"那张美玲现在在哪？"

"被周总关起来了。"林琛压低声音，"私人医院，24小时看守。"

我握紧水杯："那我...我到底是谁的孩子？"

林琛和陈明远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正是我们在查的。"林琛打开笔记本电脑，"首先，您和周总的DNA不匹配，可能是样本被调包了。"

"周雨晴干的？"

"很可能。但奇怪的是..."他调出一份文件，"您和周夫人的DNA也显示不匹配。"

我瞪大眼睛："这不可能！除非..."

"除非您不是他们的孩子。"陈明远冷静地说，"但医院的记录显示，周夫人当年确实生了一个女婴。"

"所以...那个女婴去哪了？"

林琛深吸一口气："两种可能。一，您就是那个女婴，但DNA检测被动了手脚。二，那个女婴已经..."

他没说完，但我懂了。死了。所以张美玲随便找了个弃婴充数。

胃部一阵绞痛，我弯下腰，感觉要吐出来。

"还有第三种可能。"陈明远突然说，"周夫人生的孩子，本来就不是周总的。"

我猛地抬头："你是说...周夫人出轨？"

"只是假设。"陈明远耸耸肩，"需要更多证据。"

林琛瞪了他一眼，转向我："无论哪种情况，现在的重点是，周雨晴和她的生母策划了二十多年的骗局，现在眼看要败露，她们会狗急跳墙。"

"她们已经跳了。"陈明远冷笑，"昨晚周总突然'心脏病发作'住院了。"

"什么？"我站起来，"严重吗？"

"暂时稳定，但医生查不出明确病因。"林琛神色凝重，"我怀疑...下毒。"

周雨晴会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毒？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我们需要证据。"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张美玲当年是怎么调换婴儿的？医院没有监控吗？"

"1998年，监控不普及。"林琛摇头，"但有个关键人物可能知道内情——当时的产科主任李秀英，她已经退休多年。"

"能找到她吗？"

"正在找。"林琛调出一张照片，"李主任退休后搬去了郊区养老院，但三年前突然失踪，家人说是去国外儿子家了，但我查不到出境记录。"

可疑。我盯着照片上慈祥的老太太："她会不会...被灭口了？"

"不至于。"陈明远插嘴，"更可能是被收买了。如果她还活着，找到她就能知道真相。"

"还有另一个突破口。"林琛切换页面，"周家的老佣人，赵姨。她在周家工作了二十年，五年前突然辞职。"

"为什么？"

"官方说法是回乡养老。但我查到，她辞职前曾和周夫人有过激烈争吵。"

我回忆了一下："我没见过这个人。"

"她负责后院清洁，很少进主宅。"林琛放出一段监控录像，"但你看，周夫人每年都会秘密去见她。"

录像显示林雅琴独自开车去郊县一个小镇，进入一栋民宅，几小时后才出来。

"赵姨知道什么秘密？"

"不确定。但值得一问。"林琛看了看表，"我下午就去那个小镇。"

"我和你一起。"

"太危险。"他摇头，"周总派人盯着您。"

"我可以伪装。"我坚持，"这事关我的身世，我必须去。"

陈明远突然笑了："有意思。周**，你知道为什么我愿意帮你们吗？"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被人利用。"他眼神变冷，"周雨晴接近我，只是为了周家的资源和地位。订婚后，她就开始打听我公司的股权结构。"

"你想报复她？"

"不，我想全身而退。"他推了推眼镜，"证明周雨晴是个骗子，婚约自然取消，我也不用得罪周家。"

听起来合理，但我觉得他没说实话。不过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林秘书，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最终妥协方案是：我女扮男装，和林琛假扮情侣去探亲。陈明远留在"安全屋"继续查李秀英的下落。

林琛不知从哪找来假发、眼镜和男装。打扮完毕，镜子里是个清秀的小伙子，和原来的我判若两人。

"还行吗？"我压低声音。

林琛耳朵尖红了："很...很逼真。"

下午五点，我们坐上开往青山镇的大巴。车上人不多，我们坐在最后一排。

"林秘书，"我小声问，"你为什么帮我？"

他望着窗外飞驰的景色："职责所在。"

"现在周总都把我赶出来了，还有什么职责？"

"不只是工作职责。"他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睛在夕阳下像融化的金子，"是...做人的职责。"

简单一句话，却让我鼻子一酸。这世上还有人愿意为了"做人的职责"帮助一个"冒牌千金"。

"谢谢。"我轻声说。

两小时后，大巴到达青山镇。这是个安静的小镇，街上行人寥寥。按照地址，我们找到了赵姨住的巷子。

刚拐进去，林琛突然拉住我："有人。"

前方赵姨家门前，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在门口徘徊。

"周家的人？"我小声问。

"不像。"林琛皱眉，"车牌是租车公司的。"

我们躲在不远处的茶馆观察。十分钟后，黑衣人离开了，屋里亮着灯。

"直接敲门？"我问。

"太冒险。"林琛摇头，"等天黑。"

我们在茶馆等到九点。夜幕降临，小镇早早入睡，街上几乎没人了。我们绕到屋子后面，发现后窗没关严。

"我进去看看。"林琛脱掉外套，"你在外面等。"

"一起。"我坚持，"万一有情况也好照应。"

窗户很小，我们费劲地挤进去。里面是厨房，漆黑一片，有股霉味。摸索着走到前厅，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家具上蒙着白布，像很久没人住了。

"没人？"我小声说。

突然，楼上传来一声闷响。林琛示意我别出声，轻手轻脚上了楼梯。

二楼卧室门虚掩着，里面有微弱的光亮。推开门，我们看到一个老太太被绑在椅子上，嘴巴贴着胶布！

"赵姨！"林琛冲过去撕开胶布。

老太太六十多岁，灰白头发凌乱，脸上有淤青，但眼神锐利："你们是谁？"

"周家派来的。"林琛撒了个谎，"您没事吧？"

"呸！"赵姨吐了口血沫，"周家？周家派人来杀我还差不多！"

我和林琛对视一眼。果然，那些黑衣人来者不善。

"赵姨，我是周小元。"我摘下假发，"周家刚找回来的...女儿。"

赵姨眯起眼睛打量我："像，真像..."

"像谁？"

"林夫人年轻时候。"她苦笑，"孩子，你不该来。这潭水深着呢。"

"那些人为什么绑您？"林琛问。

"灭口呗。"赵姨活动着手腕，"我知道太多周家的秘密。"

"什么秘密？"我单膝跪在她面前，"关于我的身世？"

赵姨长叹一口气："孩子，你不是周家的骨肉，但也不是随便捡来的。"

"那我是谁？"

"这事得从头说起。"她揉着淤青的手腕，"二十多年前，周建国和张美玲搞对象，后来为了家族联姻，甩了她娶林雅琴。张美玲当时已经怀孕了，怀的就是周雨晴。"

这个和林琛查到的吻合。

"林夫人...就是林雅琴，她知道吗？"我问。

"知道一点，但不全知道。"赵姨压低声音，"结婚后，张美玲偷偷生下周雨晴，藏在乡下。后来林夫人怀孕了，张美玲通过关系混进周家当护士，就等着报复的机会。"

"她调换了婴儿？"

"没那么简单。"赵姨摇头，"林夫人生产那天难产，孩子生下来就...没气了。"

我如遭雷击："死了？"

"嗯。张美玲趁机从福利院偷了个女婴充数，就是周雨晴。这样她的亲生女儿就能继承周家。"

"那我呢？"我声音发抖，"我是谁？"

赵姨的眼神变得复杂："你...是另一个意外。"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开门声！我们三个同时僵住。

"他们回来了。"赵姨脸色惨白，"快走！"

"一起走！"林琛去解她脚上的绳子。

"来不及了！"赵姨推他，"衣柜后有暗门，通屋顶。快走！"

脚步声已经上了楼梯。林琛拉着我躲进衣柜，果然发现后面有个小门。我们刚钻进去，就听见房门被踹开。

"老东西，同伙呢？"一个粗犷的男声。

"什么同伙？就我老婆子一个！"

"搜！"

我们屏住呼吸，从暗门爬到屋顶。夜风呼啸，下面传来打砸声和赵姨的惨叫。

"得救她！"我想往回爬。

林琛死死拉住我："来不及了！先保全自己！"

我们顺着屋顶爬到隔壁房子，再从后院溜出巷子。刚跑到大路上，就听见警笛声——有人报警了。

"去医院。"林琛拦了辆出租车，"赵姨如果被送医，我们得第一时间见到她。"

但当我们赶到镇医院时，得到的消息是：赵姨在送医途中死亡。

"初步判断是心脏病发作。"值班医生说，"但身上有外伤，已经报警了。"

我们躲在医院走廊暗处，看着警察进进出出。一个护士推着盖白布的尸体出来，我忍不住冲过去，想最后看一眼赵姨。

"干什么的？"警察拦住我。

"我...我是她远房亲戚。"我胡诌道，"听说她出事了..."

"名字？"

"赵小兰。"我记得赵姨胸口的名牌。

警察狐疑地打量我们："身份证拿出来。"

林琛赶紧上前："警官，我们是市局刑侦队的，来查个案子。"他掏出证件——不知真假，但警察看了后态度立刻恭敬起来。

"死者说了什么吗？"林琛装模作样地问。

"据邻居说，死前喊了句'孩子不是周家的'，然后就断气了。"

我和林琛对视一眼。赵姨用最后一口气传递了信息。

离开医院，我们找了家小旅馆暂住。林琛联系陈明远更新情况，我则坐在床边发呆。

孩子不是周家的...赵姨最后的话证实了这一点。但她说我是"另一个意外"，又是什么意思？

"有进展。"林琛挂掉电话，"陈明远查到，李秀英主任可能被藏在城郊一家私立精神病院。"

"我们明天去？"

"不，太危险。"他摇头，"陈明远会先去探路。我们回城里，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

"周总住院后，公司大权暂时由周夫人**。但今天下午，周雨晴拿着周总的授权书，接管了决策权。"

我皱眉："周总昏迷中能签字？"

"授权书是早就签好的，但..."林琛眼神锐利，"陈明远说，周雨晴和陈明远已经开始转移部分资产了。"

"这是趁火打劫！"

"更糟的是，"林琛压低声音，"周夫人也突然'病倒'了，现在周家完全在周雨晴掌控中。"

我猛地站起来："我妈...林雅琴有危险！"

"很可能。但医院戒备森严，我们接近不了。"

我急得在房间里转圈："必须阻止周雨晴！如果她把资产转移完，周家就完了！"

"冷静。"林琛按住我的肩膀，"我们还有一张牌。"

"什么？"

"赵姨死前的话，加上我们之前的证据，足以对周雨晴和张美玲提出刑事指控。"他拿出手机，"我已经把资料发给了警局的朋友。"

"可我不是周家的女儿，没有立场..."

"这不只是家事，还涉及商业欺诈和谋杀未遂。"林琛目光坚定，"周总虽然现在糊涂，但等他清醒..."

"万一他永远醒不来呢？"我轻声问。

林琛沉默了一会："那我们就找更多证据。真相总会大白。"

窗外，月光被乌云遮住。在这个陌生的小镇旅馆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但看着眼前这个始终站在我身边的男人，心中又涌起一丝暖意。

"林琛，"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谢谢你。"

他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睡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躺在床上，我回想赵姨的话。"另一个意外"...如果我不是周家的孩子，也不是随便捡来的弃婴，那我到底是谁？

这个谜团，或许只有找到李秀英才能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