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京城像一只沉睡的巨兽，只有更夫的梆子声在空旷的街巷里回响，一声又一声，

仿佛敲在人的心头。空气中浮着一层薄霜，呼出的气息凝成白雾，

在灯笼微弱的光晕中缓缓散开。我却毫无睡意，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凉，

像是浸在了冬日的井水里。顾昭坐在我对面，

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的浅浅的阴影。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懒的眼眸，

此刻却锐利如鹰，像是能穿透夜色，直抵人心。

他面前摊开的是我们全部的赌注——一本伪造的账本，几封模仿周文远笔迹的密信，

几份被威逼利诱的证人画押的供词，还有青砚冒死从南疆茶市送来的，

标注着秘密交易点的地图。这些证据，每一件都足以掀起滔天巨浪。而我们，

要把它们一次性地，全部砸在周文远和林知夏的脸上。我爹的冤屈，顾昭的清白，

还有我们这条小巷所有人的生路，全系于此。“兵部的人大概寅时就会出发，封锁茶巷，

捉拿人证。”顾昭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所以，

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他抬眼看我，

目光里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我已联系了禁军统领李慎，他欠我一个人情，

会带我们直接面圣。”我的心跳得像擂鼓，震得耳膜都有些发疼。面圣，

这两个字听起来那么遥远，那么沉重。我只是一个在茶巷里长大的普通姑娘，

我爹一辈子勤勤恳恳，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安稳度日。可现在，

我要走进那座全天下最尊贵也最危险的宫殿，去和一个权倾朝野的侍郎对质。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手心已经全是冷汗，布料都被汗水浸得发皱。

顾昭仿佛看穿了我的恐惧，他伸过手，轻轻覆在我的手背上。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

带着常年握笔和煮茶留下来的薄茧，那股热意顺着我的皮肤，一点点熨帖了我慌乱的心跳。

“别怕，”他说，“你不是一个人。”天色由墨蓝转为鱼肚白时，我跟着顾昭，

坐上了李慎将军安排的马车。马车在寂静的青石板路上疾驰，车轮滚滚，像命运的催促。

窗外风声掠过，夹杂着远处鸡鸣，天地仿佛正在苏醒。我掀开车帘一角，

熟悉的街景飞速倒退，最终，巍峨的宫墙出现在视野尽头，

金色的琉璃瓦在晨曦中折射出冰冷的光，像是无数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我们。那一刻，

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恐惧都压了下去。我爹还在天牢里受苦，我不能退。御书房里，

龙涎香的味道庄严而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檀香缭绕中，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

面容被十二旒冕冠的珠帘遮挡，看不清喜怒。他只是静静地听着顾昭条理分明地陈述，

将一本本账册、一封封密信呈上。周文远和林知夏跪在另一侧，一开始，

周文远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可当那张南疆茶市的地图被展开时，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肩膀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林知夏更是面色惨白，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证据确凿，铁证如山。我以为，

这场对峙会很快结束。可我低估了周文远的**。他叩首在地，声泪俱下：“陛下明鉴！

此乃污蔑！纯属污蔑！顾昭因革职一事怀恨在心，联合商贾之女，伪造证据，意图构陷臣！

臣对大周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他一口一个“商贾之女”，眼神轻蔑地扫过我，

仿佛我的出身就是原罪，我的话天然就不可信。皇帝沉默了，御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看到林知夏的眼神闪烁不定，我知道她已经开始动摇。就在这一片死寂中，我上前一步，

清脆地叩首。“陛下，民女有话要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有惊讶，有审视，

有不屑。我迎着周文远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周大人，您为了陷害顾昭，

伪造了一份他研究南疆茶政的策论，呈给陛下，说他有心染指边境贸易，图谋不轨。

这份策论，民女也看过了。”周文远冷笑一声：“区区民女，也懂国之大政？

”“民女不懂国之大政，”我挺直了背脊，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殿内每个人都听清，

“但民女懂茶。您伪造的策论中提到，为了增加税收，应当‘废除茶引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