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我陷入了水深火热。
沈瑶瑶果然“尽心尽力”地教导我。
“姐姐,走路时肩膀要放平,颈要直,步子不能太大,裙摆不能晃动得太厉害。”
“姐姐,说话时声音要轻柔,不能像市井妇人那般粗声大气。”
“姐姐,见礼时腰要弯下去,但背脊不能塌,手要这样放……”
她示范的动作,标准得像尺子量出来的。
而我,僵硬得像根木头。不是同手同脚,就是声音大得像在吆喝“新鲜出炉的大肉包”,行礼时更是摇摇晃晃,惹得旁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沈瑶瑶脸上始终带着温和耐心的笑容,从未有过一丝不耐烦。
可我就是能感觉到,她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审视?
像在看一件需要精心修补的瑕疵品。
这天下午,她又让我练习奉茶。
“给贵人奉茶,要双手捧盏,举至齐眉,腰微弯,目光要恭敬垂视,不能直视贵人。”她一边说,一边优雅地端起一个空茶杯做示范。
我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个盛着滚烫茶水的青瓷盖碗。
手有点抖。
“别紧张,姐姐。”沈瑶瑶轻声安抚。
我深吸一口气,模仿着她的动作,举杯,弯腰。
就在我以为这次能成的时候,手腕不知怎么一软,那盖碗猛地倾斜——
“啊!”滚烫的茶水泼洒出来,大半浇在我自己端茶的手背上,**辣的疼瞬间袭来!
“哐当!”盖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看着手背迅速红了一大片。
“姐姐!”沈瑶瑶惊呼一声,快步上前,“快!快去拿凉水和烫伤膏来!”
她声音带着焦急,一把拉住我烫伤的手,仔细查看。那关切的神情,不似作伪。
丫鬟们一阵忙乱。
凉水冲在手上,**辣的痛感缓解了一些。沈瑶瑶亲自给我涂上清清凉凉的药膏。
“还好还好,没起水泡,只是红了些。”她松了口气,用干净的细布轻轻裹住我的手,眼神里是真切的担忧,“姐姐下次千万小心些。这茶水温热时最是烫人。”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脸很美,带着一种我学不来的楚楚动人的韵致。
“为什么?”我看着她,突然问。
沈瑶瑶涂药的动作一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盯着她的眼睛,“我回来了,抢走了你的一切。身份,地位,父母的宠爱……你不恨我吗?”
沈瑶瑶的动作彻底停住了。
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所有的温婉和关切像是潮水一样褪去,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恨?”她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苦的弧度,声音轻得像叹息,“绵绵……姐姐,你知道吗?顶着‘沈家嫡女’这个身份活了十五年,我每一天,每一刻,都在害怕。”
“怕什么?”
“怕被人发现,我是个假的。”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被药膏染上一点颜色的指尖,“怕举止不够端庄,丢了沈家的脸面。怕才艺不够出众,被其他贵女嘲笑。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个表情,就被打回原形……那种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日子……”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底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
“现在,你回来了。真好。”
“这千斤重的担子,终于可以卸下了。”
她的话,像一把锤子,重重砸在我心口。
原来,这十五年锦衣玉食的风光之下,是悬在头顶的利剑,是勒紧喉咙的绳索。
我看着眼前这个比我更像“沈家**”的假千金,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我抢回来的,未必是蜜糖,也可能是枷锁。
而沈瑶瑶,她似乎并不留恋这镀金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