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贴在脸上。肺里像塞了团火,每吸一口气都带着玻璃碴子似的疼。我知道,
这是太空漂流舱。张诚那个狗东西,真把我扔进来了。舷窗外是黑的,纯纯粹粹的黑,
连星光都懒得透进来。就像张诚的心思。我明明看见了,三个加密货舱里全是星髓兽。
那些长得像蜥蜴又带翅膀的玩意儿,鳞片会发光,一只就能在黑市换艘小飞船。
星际联盟早下了禁令,说是濒危物种。可在张诚眼里,它们大概只是会喘气的金条。
“陆峥啊,你太年轻了。”他当时坐在舰长椅上,手指敲着桌面,笑得像只刚偷了鸡的狐狸。
我手里攥着扫描记录,手都在抖。“100个平民名额,你全换成了走私团伙。
”“那些人……”“那些人怎么了?”他突然站起来,金表晃得我眼疼。“等这批货出手,
我就是蔚蓝星的首富。”“到时候给你留个管家的位置,不比当领航员强?”我没说话。
他就变了脸。“敬酒不吃吃罚酒。”“叛国罪的帽子扣下来,你猜全船三千人会不会撕碎你?
”后来的事,乱得像团麻。广播里突然喊,领航员陆峥通敌,要把飞船卖给海盗。
安保队员的靴子踹在我后腰,手铐勒得手腕生疼。我被拖过走廊时,好多人朝我吐口水。
那个总给我送热咖啡的维修部老头,眼睛里全是失望。然后就是这里。
漂流舱的警报响得刺耳,红色的灯照着我,像口棺材。氧气计量器的数字跳得越来越慢。
20%。10%。意识模糊的时候,通讯器突然滋滋响。是张诚的声音,隔着电流传过来,
带着笑。“陆峥啊,下辈子机灵点。”“别总想着当英雄。”**的英雄。我只想活着。
猛地睁开眼。白光刺得我眯了眯。不是漂流舱的红光。是领航员操作台的指示灯。
熟悉的金属味钻进鼻子,还有点咖啡的焦香。我抬手摸脸,是温的。再摸脖子,
没有手铐的勒痕。操作台的屏幕亮着。上面写着:距离抵达蔚蓝星,剩余72小时18分。
心脏“咚”地跳了一下。又一下,越来越快,像要撞碎肋骨。我没死?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甲缝里还有昨天修控制台时蹭的油污。腰侧隐隐作痛,是被安保队员推搡时撞的。
口袋里硬硬的,摸出来一看,是块芯片。里面存着星髓兽的扫描记录。是我昨天偷偷拷贝的,
还没来得及交给联盟监察员。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被扔进漂流舱的三天前。
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又被一股热气顶了上来。太空的冷,窒息的疼,
张诚那张得意的脸……全是真的。通讯器突然响了,吓了我一跳。
屏幕上跳出“舰长张诚”四个字。我盯着那几个字,牙齿咬得咯咯响。接起的时候,
声音有点抖。“陆峥,明天的航线校准做好了吗?”他的声音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透着股假惺惺的关切。“做好了,舰长。”我听见自己说,语气平静得不像我。“嗯,
”他顿了顿,“蔚蓝星的轨道参数再核对一遍,别出岔子。”“全船人等着靠你呢。”靠我?
上一世,你们就是这么靠我的?把我推进太空,踩着我的名声发财?“知道了。
”我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疼得清醒。“对了,”他又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有点事跟你商量。”挂了通讯,我盯着屏幕上的时间。72小时。足够了。起身的时候,
后腰撞到操作台的边角,疼得我龇牙。真好,连疼都是真的。我走到镜子前,
看见自己脸色发白,眼底带着红血丝。还是那张脸,没被太空辐射毁得不成样子。
整理了一下制服,我朝着舰长办公室走。走廊里人不多,大多是匆匆忙忙的船员。
路过休眠舱区时,看见个女人站在那里。是307号舱,里面本该是她5岁的女儿。上一世,
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我被拖走的时候。她举着女儿的照片,哭着问我,
为什么系统显示女儿在休眠,她却总觉得不对劲。那时候我被打得说不出话。现在,
我能看见307号舱的指示灯是暗的。正常休眠舱应该是绿色的灯。她转过头,看见我,
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陆峥领航员。”“快到了吧?”她的眼睛里有光,像藏着星星。
“嗯,快了。”我扯了扯嘴角,没敢看她手里的照片。“安安说,到了蔚蓝星,要种好多花。
”她摸着舱门,声音轻轻的。“我给她带了花种子。”安安。那个名字像根针,扎在我心上。
上一世,这个舱里是空的。张诚用一个重名的走私犯,替换了她的名额。
这个女人到死都不知道,她的女儿根本没上飞船。“一定能种活。”我说完,赶紧往前走。
再待下去,我怕自己会忍不住现在就冲去找张诚。舰长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
里面传来张诚的声音,压低了,带着点谄媚。“放心,货绝对新鲜。”“等落地就交易,
保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100个名额?早换干净了,都是自己人。”我抬手敲门。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几秒,张诚喊:“进。”推开门,他正坐在椅子上,
手里拿着个金属杯子,喝着什么。看见我,脸上堆起笑,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陆峥来了。
”“坐。”我没坐,站在原地。他的办公室比我领航室大两倍,墙上挂着“方舟号”的模型,
金灿灿的。上次我进来时,他就是在这,把叛国罪的证据拍在我面前。那些伪造的通讯记录,
做得天衣无缝。“明天的航线,”他跷起二郎腿,金表在手腕上晃,“我看了下,有点绕。
”“能不能稍微调整一下?”我心里冷笑。来了。上一世,他也是这么说的。所谓的调整,
就是往黑市交易点的方向偏。“调整航线需要联盟审批。”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公事公办。
“审批哪有咱们自己方便?”他笑了,拿起桌上的文件扔给我。“你看,我都准备好了。
”“就说是规避陨石带,没人会查。”文件上的航线图,和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终点附近,
标着个不起眼的小星球,那是黑市的老窝。“舰长,这不合规矩。”“规矩是人定的。
”他突然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比我高半个头,身上的古龙水味呛得我皱眉。“陆峥,
我知道你是孤儿。”“在联盟孤儿院长大,一步一步爬到领航员的位置,不容易。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轻。“可光守规矩,能有什么出息?”“到了蔚蓝星,
我给你批块地,再给你配艘飞船。”“不比拿死工资强?”我看着他的金表。
表带是鳄鱼皮的,在灯光下泛着油光。上一世,我到死都不知道,
这表是不是用星髓兽的钱买的。现在我知道了。肯定是。“我考虑一下。”我低下头,
掩住眼里的东西。“好,给你一夜时间。”他满意地笑了,转身回了座位。“明天早上,
我要你的答复。”走出办公室时,后背全是汗。走廊里的灯照在地上,像一条长长的路。
我没回领航室。先去了通讯站。用备用权限调出最近的通讯记录。加密频道里,
果然有张诚的通话。时间、频率,和我记忆里的分毫不差。我把录音复制到芯片里,
塞进制服内侧的口袋。那里有块旧伤疤,是小时候在孤儿院打架留下的。芯片贴着皮肤,
凉丝丝的。然后,我去了休眠舱区。找到那100个被替换的名额。307号,安安的舱位。
我拿出扫描仪,贴在舱门上。屏幕上跳出一行字:内部无生命体征,
检测到高分子聚合物(假人模型)。果然。我拍下照片,又扫了旁边几个舱位。全是空的。
名单上的名字,张三,李四,王五……全是些常见的名字,很容易混淆。但他们的真实身份,
我记得。张诚的远房侄子,黑市老板的小舅子,还有几个是星际通缉犯,
换了张脸就混上了船。我把这些名字记在手机备忘录里。做完这一切,天快亮了。
走廊里开始有船员走动,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多起来。回到领航室,我调出航线图。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划着。避开陨石带是吧?行。我给你们找个更“安全”的地方。
屏幕上跳出一个红色的区域。星际联盟标记的高危地带,陨石密度是其他地方的十倍。
走私货舱连接在次级引擎上。只要设定好程序,就能在脱离主舰后,自动飞向那里。
手指顿了顿,按下确认键。脱离时间:抵达前12小时。刚好是张诚计划和黑市接头的时间。
删除操作记录。一气呵成。窗外的宇宙,黑沉沉的,缀满了星星。像撒了一把碎钻。很美。
可上一世,我就是在这美景里,差点变成太空垃圾。我拿出那块芯片,对着光看。
小小的一块,却能装下好多东西。张诚的录音。假人模型的照片。替换的名单。还有我的命。
明天早上,张诚要我的答复。他会得到的。他会得到一份大大的“惊喜”。
维修部的老头端着咖啡走过,看见我,笑着打招呼。“陆峥,还没休息?”“快了,李叔。
”我朝他笑了笑。这一次,我不会让他失望了。他走后,**在椅子上,闭上眼。
漂流舱的冰冷好像还在骨头缝里。但现在,我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流,热乎乎的。真好。
还活着。张诚,还有你的那些狗腿子。准备好棺材了吗?这一次,我不送你们去黑市。
我送你们去见阎王。操作台的屏幕亮着,72小时的倒计时,还在跳。每跳一下,
就离审判日近一步。我睁开眼,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有点苦。但比漂流舱里的空气,好多了。
把物资清单调出来时,我的手还在抖。不是怕。是恨。清单上写着“特殊营养液”,
数量正好够三个货舱的星髓兽喝三个月。备注栏里标着“实验耗材”,审批人签名是张诚。
日期就在出发前一周。我把清单截图,和之前的录音、照片存在一起。这些东西,
就是钉死张诚的棺材钉。刚锁好文件柜,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是王坤,张诚的副手。
这小子仗着跟张诚沾点亲戚,在船上横得像头猪。“陆领航员,忙着呢?
”他斜着眼扫我的操作台,语气里的嘲讽藏都藏不住。“听说张舰长找你谈话了?”“嗯。
”我低头假装整理数据,不想跟他废话。“航线的事,”他往我身边凑了凑,
一股劣质香水味飘过来,“识相点就赶紧办了。”“别给脸不要脸。”我抬起头,
看着他脖子上那条金链子。上一世,就是这小子带人把我拖进漂流舱的。他踹我后腰那脚,
差点把我肋骨踹断。“王副舰长,”我扯了扯嘴角,“航线的事,按规矩来。”“规矩?
”他笑了,声音像砂纸磨木头,“在这船上,张舰长的话就是规矩!
”“你一个孤儿院出来的,能当上领航员,还不是靠张舰长提拔?”“现在让你办点事,
还推三阻四?”旁边路过两个船员,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王坤更得意了,
故意提高嗓门:“忘了自己吃几碗饭了?”“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我攥紧拳头,
指甲差点嵌进肉里。上一世,我就是因为忍不住跟他吵了一架,才让张诚抓住把柄,
说我“抗命不遵”。“我知道了。”这一次,我压下火气,低声说。“这还差不多。
”王坤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脸,力道不轻。“早点想通,少受点罪。”他走后,
我盯着屏幕上的航线图,指关节捏得发白。王坤说得对,张诚确实“提拔”过我。
当年我从航校毕业,成绩再好,也因为是孤儿没背景,被分到货运船当助理。
是张诚把我调到“方舟号”,给了我领航员的位置。那时候,我真把他当恩人。
每次出任务都拼了命干,就为了给他争点面子。现在想想,我就是个傻子。他哪是提拔我?
他是找了个没爹没妈、出了事也没人撑腰的替罪羊。中午去食堂吃饭,听见邻桌在议论。
说张诚他们几个昨晚在休息室喝酒,闹到后半夜。“……听见没?张舰长说,到了蔚蓝星,
就把那些平民当佃户……”“……可不是嘛,王坤还说,他看上了个女的,
到时候直接抢过来……”“……小声点!被听见没好果子吃!”我端着餐盘走过去,
故意把勺子掉在地上。弯腰捡的时候,按下了手机录音键。那几个说话的,都是张诚的人。
一个个笑得满脸横肉,好像蔚蓝星上的人都是他们的牲口。“陆领航员。
”其中一个突然冲我举杯,眼神不善。“一起喝一杯?”“不了,下午还要校准参数。
”我捡起勺子,擦了擦,转身就走。背后传来哄笑声。“装什么清高?
还不是个没爹没妈的……”我没回头。这些话,上一世听了无数遍。
那时候我会躲在厕所里哭,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现在不会了。没爹没妈怎么了?
总比当个**强。回到领航室,刘梅在门口等我。就是那个丢了女儿名额的女人。
她眼睛红肿,手里紧紧攥着个布娃娃。“陆领航员。”她声音发颤,看见我就掉眼泪。
“我刚才去查了,”她把布娃娃递给我,“这是安安最喜欢的。”“我想把它放进休眠舱,
可系统说……权限不足。”正常情况下,家属可以给休眠舱里的人送东西。权限不足,
只有一个可能——那个舱根本就没激活。“刘大姐,”我把布娃娃还给她,“你听我说。
”“现在还不能声张。”“等我拿到确凿的证据……”“证据?”她突然抓住我的胳膊,
指甲掐进我肉里,“什么证据比我女儿的命还重要?!”“我知道了!”她眼睛猛地瞪大,
“安安是不是……是不是没上飞船?”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我赶紧捂住她的嘴。“别喊!
”“你想让张诚他们知道我们发现了?”她的身体瞬间软了,顺着墙壁滑下去,蹲在地上哭。
哭声压抑得像只受伤的猫。“我就那么一个女儿……”“她爸死得早,
带着她好不容易抽中名额……”“怎么就……怎么就成这样了……”我看着她手里的布娃娃,
想起上一世。飞船抵达蔚蓝星后,刘梅疯了。她总说自己听见安安在哭,
天天抱着这个布娃娃在星球上乱转。最后掉进一个裂缝里,连尸首都没找着。“刘大姐,
”我蹲下来,扶住她的肩膀,“相信我。”“三天之内,我一定让你知道安安的下落。
”“也一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她抬起头,眼里全是血丝。“你说的是真的?”“真的。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是307号舱的扫描图。“你看,这里面是空的。
”“但安安的名额被谁换了,我已经查到了。”她看着照片,嘴唇哆嗦着,
突然狠狠抹了把眼泪。“是谁?”她咬着牙问,“是谁占了我女儿的位置?”“张诚的侄子,
张强。”我说出那个名字时,刘梅的眼睛里冒出火来。“是他!”她猛地站起来,
“我见过他!”“出发前他还跟我搭话,问我安安多大了……”“原来是他!这个杀千刀的!
”我把她扶稳,怕她冲动。“现在还不能动他。”“张诚的人太多,我们硬碰硬占不到便宜。
”“那怎么办?”她抓住我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我不能让安安白死!”“等。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等我们到蔚蓝星。”“到了那里,他们就跑不了了。
”刘梅点点头,把布娃娃紧紧抱在怀里。“我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她走后,
我调出逃生舱的参数。张诚他们肯定留了后手,万一事败露,就乘逃生舱跑。
我把逃生舱的燃料参数改了。表面上看没什么变化,实际上只能飞半个小时。
够他们飞出飞船,不够他们飞到任何星球。做完这些,我松了口气。抬头看屏幕,
距离抵达还有48小时。时间过得真快。傍晚的时候,张诚又来电话。“陆峥,
航线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舰长,”我故意拖长声音,“改航线风险太大。
”“万一被联盟发现……”“发现个屁!”他在那头骂了句脏话,“到了蔚蓝星,
谁还记得这点破事?”“我告诉你,”他的声音突然冷下来,“这事没得商量。
”“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新的航线图。”“……好。”我假装犹豫了半天,才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我冷笑。急了?急就对了。越急,越容易出错。晚上巡逻时,我绕到了货舱附近。
三个加密货舱并排站着,像三座黑色的棺材。里面的星髓兽不知道醒着还是睡着,
偶尔能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响动。王坤带着两个人在巡逻。他们手里拿着电击棍,
腰上别着枪。“看好了,”王坤的声音飘过来,“这可是咱们的金疙瘩。”“到了地方,
每人分一套别墅。”“坤哥,那陆峥要是不配合怎么办?”“不配合?”王坤笑了,
“那就让他跟上次那个一样,去太空里凉快凉快。”“上次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