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说萧承稷是急火攻心加上失血过多才晕过去的。那支断箭没伤到要害，却带着战场上的污泥，伤口已经开始发炎，得赶紧把箭头取出来。

刘玉荷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顾风守在帐外。她烧了壶烈酒消毒小刀，又把带来的麻沸散溶在水里，撬开他紧咬的牙关灌了进去。

“忍着点。”她摸着他滚烫的脸颊，指尖都在抖。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沟壑，胡茬长得像野草，嘴唇干裂起皮，哪里还有半分京城王爷的样子。

小刀碰到皮肉时，他猛地哼了一声，眉头拧成个疙瘩。刘玉荷赶紧停手，用布巾擦去他额角的冷汗：“没事的，很快就好……”

话没说完，手腕忽然被他攥住。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眼睛亮得吓人，死死地盯着她：“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死了没有。”她瞪他，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谁让你这么笨，连支破箭都躲不开？”

他低低地笑了，牵扯到伤口又疼得倒抽冷气。“笨？”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知道你来了，这里就不疼了。”

刘玉荷被他说得脸红，赶紧低头专心取箭头。刀尖慢慢探进去，碰到金属时发出轻微的“叮”声，她屏住呼吸，手腕用力一挑——断箭终于被取了出来，带着暗红的血珠落在地上。

“好了好了。”她赶紧撒上药粉，用干净的布条缠好，见他疼得嘴唇发白，忍不住凑过去在他额头亲了一下，“不疼了啊。”

话音刚落，就被他一把拽进怀里。伤口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却搂得更紧了，滚烫的呼吸喷在她颈窝里：“刘玉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怕再也见不到你。”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后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刘玉荷的心像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软，她抬手摸了摸他后脑勺的碎发，那里沾着些泥灰，扎得她手心发痒。

“我这不是来了吗。”她轻声说，“还给你带了好东西。”

她从包袱里翻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从林尚书府里搜出来的账册，还有小莲画的那个“青色竹纹”标记。“你看，这是林尚书贪墨军械的证据，还有他和蛮族私通的信物……”

萧承稷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接过账册一页页翻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好，好得很。”他低声说，声音里淬着冰，“竟敢勾结外敌，我定要让他父女俩付出血的代价！”

刘玉荷见他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戾气，伸手按住他的手背：“现在不是气的时候。”她指尖划过账册上“醉梦散”三个字，声音沉了下去，“原主死前，林晚棠送去的补汤里，就掺了这东西。”

帐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大了起来，卷着呜咽声拍打帐篷，烛火被吹得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像幅晃动的剪影。

萧承稷握着账册的手微微颤抖，忽然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刘玉荷愣住了：“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若我早发现不对劲，若我……”他喉结滚动，眼神里满是自责，“叶丽就不会死，你也不用……”

“过去的事就别想了。”她打断他，伸手抚平他皱紧的眉头，“现在我们知道了真相，总能为她讨回公道。”

她刻意用了“我们”，萧承稷猛地抬头看她，眼底像是被点燃了星火，亮得惊人。他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动作小心得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宝，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轻摩挲。

“玉荷。”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等打完这仗，我带你回京城。我请旨废了那三妻四妾的规矩，王府里只有你一个女主人。”

刘玉荷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暖烘烘的。她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雪水的清冽，忽然觉得这一路的辛苦都值了。

“那你的兵符还得给我管着。”她闷声说，“还有你的俸禄，也得上交。”

他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衣襟传过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都给你，什么都给你。”他吻了吻她的发旋，“只要你别再乱跑，好好待在我身边。”

帐外的风雪渐渐小了，帐内的烛火却越烧越旺。他的吻落在她的额头、鼻尖，最后停在唇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又藏着压抑许久的渴望。

刘玉荷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回应得笨拙却真诚。他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抵不过此刻的温情。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带着边关特有的凛冽与滚烫，像风雪里点燃的篝火，明明灭灭，却暖得能焐热彼此的灵魂。

他的手轻轻抚过她肩胛的疤痕，指尖带着薄茧，动作温柔得不像话。“还疼吗？”他在她耳边低语，气息灼热。

刘玉荷摇摇头，指尖划过他腹部包扎的伤口，那里还渗着淡淡的血痕。“你呢？”

“不疼了。”他吻去她眼角的泪，“有你在，就不疼了。”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帐外是呼啸的寒风和未熄的战火，帐内却是难得的安宁与缱绻。他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镇北王，她也不再是那个只想逃跑的工具人，在这一刻，他们只是萧承稷和刘玉荷，是在绝境里相互取暖的两个人。

第二日清晨，刘玉荷是被帐外的操练声吵醒的。萧承稷已经起身了，正坐在案前看地图，晨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轮廓。

“醒了？”他抬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厨房熬了粥，你喝点暖暖身子。”

刘玉荷坐起身，感觉浑身骨头都在疼，想起昨夜的缠绵，脸颊不由得发烫。她瞪了他一眼：“伤员就该好好休息，看什么地图？”

“快攻城了，得抓紧时间部署。”他走过来，把一件厚厚的披风盖在她身上，“你再睡会儿，我处理完军务就回来。”

他走后，刘玉荷却睡不着了。她掀开帐篷的帘子往外看，见士兵们正在操练，虽然面带倦色，眼神却很亮。有个断了胳膊的小卒子正用左手练剑，动作笨拙却很认真，旁边的战友拍着他的肩膀加油。

她忽然明白，萧承稷守护的不仅仅是这座城，更是这些鲜活的生命。

她转身回帐，把带来的药粉分装成小份，又找出沈砚给的医书，仔细研究治痢疾的方子。顾风走进来时，见她忙得满头大汗，忍不住说：“王妃，这些事让军医来做就好。”

“多个人多份力嘛。”刘玉荷抬头冲他笑，“对了，柳含烟那边有消息吗？”

“刚收到信，说林尚书已经被御史弹劾了，皇上把他关在府里听候发落。”顾风递过一封信，“林晚棠也被禁足了，据说疯疯癫癫的，总喊着‘不是我’。”

刘玉荷接过信，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太好了。”她笑着说，“等萧承稷打完这仗回去，就能好好清算这笔账了。”

顾风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低声说：“王妃，您跟以前不一样了。”

“哦？哪里不一样了？”刘玉荷挑眉。

“以前您总想着离开王爷，现在……”顾风顿了顿，“您眼里有他了。”

刘玉荷的心猛地一跳，脸上有些发烫，却没反驳。是啊，她好像真的不一样了。从一开始的想逃跑，到后来的试探，再到现在的牵挂，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把这个冷面王爷放进了心里。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刘玉荷赶紧掀帘出去看，见士兵们正抬着缴获的粮草往城里运，脸上都带着笑意。

“是援军到了！”有个士兵兴奋地喊，“我们的粮草不愁了！”

刘玉荷抬头望向城外，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滚滚烟尘，像是有千军万马正在赶来。她忽然想起萧承稷昨夜说的话，等打完这仗，他们就回京城。

到那时，林氏父女得到应有的惩罚，原主的冤屈得以昭雪，她和萧承稷……或许能真正地开始新的生活。

她转身回帐，见萧承稷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站在案前看着她，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在想什么？”他走过来，握住她的手。

“在想我们回京城后，要去哪里玩。”刘玉荷笑着说，“听说城南的糖葫芦很好吃，还有城西的杂耍班子，我都想去看看。”

“好啊。”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晨光正好，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远处的战火还未平息，但他们知道，胜利就在眼前，未来也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