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苏清沅攥着锈迹斑斑的铁刨子站在田埂上时。

夕阳正把凌氏集团总裁的宾利镀成一块融化的金子。车窗降下，

露出张被财经杂志奉若神祇的脸。凌越的目光扫过她沾着泥点的帆布鞋。

最终落在那片刚被“行刑”的西瓜地。“苏**，”他声线比冰镇矿泉水还凉，

“知道这一亩地值多少吗？”苏清沅把刨子往身后藏了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知道，

值三条人命。”空气突然凝固。司机老陈下意识挺直了背。谁都知道，

凌总的逆鳞就是三年前那场矿难。他亲弟弟凌川至今还躺在ICU，

肇事者却借着拆迁款连夜跑路。而苏清沅家的老房子，正好在那片拆迁区的正中央。

2凌越推开车门的瞬间。苏清沅闻到了高级古龙水混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他比财经杂志上更具压迫感。定制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

却屈尊降贵地站在满是蚊虫的田埂上。“你父亲是苏国栋？”他突然开口。

苏清沅猛地抬头。夕阳正刺在她眼里，晃出层水汽：“你调查我？”凌越没回答，

只是缓步走向那些被刨开的西瓜。红瓤裂在黑土地上，像摊开的内脏。他蹲下身，

指尖轻触黏腻的瓜汁。动作莫名带着种亵渎的温柔。“苏**想用这种方式逼我放弃拆迁？

”苏清沅突然笑了，笑声惊飞了田埂上的麻雀。“凌总，你看这瓜熟得正好。

”她捡起块碎瓜皮往他脚下一扔。“就像三年前，我爸我妈我哥，

也是这样被你们凌氏的推土机‘熟’在老屋里的。

”3宾利的引擎在寂静的田野里突兀地轰鸣。凌越的指关节泛白，

却没像苏清沅预想中那样发怒。他只是从西装内袋掏出个烫金名片夹。“明早九点，

凌氏总部38楼。”黑色卡片轻飘飘落在她脚边。“谈赔偿。

”苏清沅看着那卡片上烫金的“凌越”二字。突然觉得像块烧红的烙铁。她抬脚，

狠狠碾了上去。“凌总，我家的地只种西瓜，不种钱。”说完转身就走，

帆布鞋踩在泥地里发出噗嗤声。凌越望着她倔强的背影。直到那抹浅蓝色消失在竹林尽头。

才缓缓弯腰，捡起那张沾着泥印的名片。指腹摩挲着那个模糊的脚印。

眼底翻涌着无人看懂的暗潮。4第二天清晨。苏清沅被院外的喧哗声吵醒。

她揉着眼睛推开门。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呛到。七八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正小心翼翼地把她昨天刨烂的西瓜装进恒温箱。而那个本该在顶楼办公室的男人。

正蹲在她家门槛上。手里捏着个啃了一半的白面馒头。见她出来，凌越咽下最后一口馒头。

把沾着芝麻的指尖在纸巾上擦了擦。“苏**，你做的馒头比米其林三星还好吃。

”苏清沅的脸“腾”地红了。不是害羞，是气的。

她昨天傍晚故意把吃剩的馒头放在窗台。明明是给流浪猫准备的。5“凌总请回吧。

”苏清沅抱起胳膊倚在门框上。晨光透过她的发梢，在锁骨处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地我不拆，这瓜……”她瞥了眼那些宝贝似的恒温箱，“你们要喜欢，全搬走也行。

”凌越站起身。西装裤膝盖处沾着的草屑格外显眼。“我让人查过了，”他突然说，

“当年负责拆迁的是副总张启明。”苏清沅的呼吸猛地顿住。这个名字像根生锈的钉子。

狠狠扎进她早已结痂的伤口。“他跑了。”她声音发颤。凌越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

金属外壳在阳光下闪了闪：“没跑远，在加勒比海钓鱼。”苏清沅的瞳孔骤然收缩。三年了。

她拿着单薄的证据跑遍了所有部门。得到的永远是“正在调查”的搪塞。

这个男人却用一晚上时间。把她的执念变成了轻飘飘的一句话。6凌越看着她泛红的眼眶。

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下。“条件是，”他话锋一转，“这片地我要了。

”苏清沅猛地后退半步。像被烫到似的：“你也想逼死我？”“不。

”凌越的目光掠过她身后的竹楼。那是栋摇摇欲坠的老房子。墙皮斑驳，

窗棂上还挂着去年的玉米串。“我要建个西瓜研究所。”他语气平淡，

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苏清沅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用你的技术入股，

”凌越从西装内袋抽出份合同，“凌氏出资金，你出技术，我们合作种西瓜。

”风突然吹过竹林。沙沙声里，苏清沅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这个男人是不是有病？

放着能赚数十亿的商业地产不做。要陪她在这穷乡僻壤种西瓜？7合同最终还是签了。

在凌越让人搬来的移动办公桌上。苏清沅盯着签名处那个苍劲有力的“凌越”。

总觉得像场光怪陆离的梦。“研究所建成前，”凌越合上笔帽，“你得跟我回去住。

”苏清沅差点把刚签好的合同撕了：“你说什么？”“安全。”凌越言简意赅。

他朝远处指了指。苏清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从竹林里缩回脑袋。

是张启明的人。她攥紧了拳头。这些年，这些人就像跗骨之蛆。

总能在她快要喘口气的时候冒出来。“我可以去派出所……”“他们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凌越打断她。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看了眼屏幕后，他的脸色沉了沉。“凌川醒了。

”8市中心医院顶层VIP病房。消毒水的味道被昂贵的香薰中和。凌川躺在病床上，

浑身插满管子。曾经张扬跳脱的少年。如今只剩下嶙峋的骨架。“哥。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见凌越身后的苏清沅时。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是她！是苏家的人！”凌川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哥，

你忘了爸妈是怎么死的吗？”苏清沅的脸瞬间惨白。她终于明白凌越为什么要帮她。

又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三年前的矿难。死的不只是她的家人。还有凌越的父母。

而那场灾难的起因。至今是个罗生门。9凌越按下紧急呼叫铃。回头时，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苏**，”他刻意加重了“**”二字，“看来我们需要谈谈。

”苏清沅后退到墙角。背抵着冰凉的墙壁：“谈什么？谈你弟弟说的？”她突然笑起来，

眼泪却跟着掉：“谈我爸在矿难前三天就递交了安全隐患报告？还是谈你们凌氏为了赶工期，

把那份报告压成了废纸？”护士冲进来时。正看见这位传说中不近女色的凌总。

被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指着鼻子骂。而他竟然……没有反驳。10“所以，

”凌越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你刨我西瓜，是为了逼我查真相？

”苏清沅把脸埋在膝盖里。声音闷闷的：“我试过所有办法。”包括在凌氏集团门口举牌。

被保安像拖垃圾样扔出来。包括去报社投稿。稿子第二天就变成了纸浆。直到上周，

她在村长那里听说。这片西瓜地的新主人，是凌越。“我知道很蠢。”她吸了吸鼻子。

“不。”凌越突然说。他掐灭那支烟，扔进垃圾桶。“比我当年聪明。”苏清沅抬头看他。

路灯的光晕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竟奇异地柔和了许多。“我当年只会把自己关在公司。

”他声音低沉，“用三年时间，把凌氏变成现在的样子。”却连父母真正的死因。

都查不出半点头绪。11张启明被押回国那天。苏清沅正在凌越的别墅里种西瓜。说是别墅，

其实更像座庄园。凌越把后院最向阳的那块地划给了她。还让人空运来了最先进的种植设备。

“苏**，”管家递来杯冰镇酸梅汤，“凌总说，张副总招了。

”苏清沅手里的洒水壶“哐当”掉在地上。水溅湿了她的棉布裙子。“招了什么？

”她声音发颤。管家的眼神带着同情：“招认是他收了黑钱，隐瞒了矿难预警。

”“还有呢？”苏清沅追问。她不信事情会这么简单。

管家欲言又止：“还招认……当年苏家收到的拆迁款，是他私自扣下的。

”苏清沅踉跄着后退。撞在身后的葡萄架上。藤叶簌簌落下，砸在她发顶。

原来这三年她过得像条丧家之犬。不是因为穷。而是因为有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偷走了本该属于她的救赎。12凌越回来时。正看见苏清沅坐在西瓜苗旁边。

像尊被遗弃的雕塑。“在想什么？”他走过去。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

带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在想，”苏清沅抬头看他，“你会不会也觉得，是我家活该？

”凌越沉默片刻。突然俯身，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他的掌心干燥温暖。

苏清沅鬼使神差地没有挣开。13墓园在城市边缘的山坡上。凌越在两座并排的墓碑前站定。

左边是他的父母。右边是苏清沅的家人。“我上个月迁的。”他轻声说。

苏清沅看着墓碑上崭新的照片。爸爸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妈妈笑得眼睛弯成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