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在破庙屋檐上，像刀劈在铁皮上。风卷着湿冷的霉味灌进来，混着血腥气，

在残破神像前堆成一团模糊人影。那人靠在墙角，黑袍裂开，

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汩汩冒血。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沿着下颌滑进衣领，

浸透绷带，洇出暗红。他叫沈砚。可江湖只知“墨影”。三日前，他刺杀贪官于府衙后院，

本已全身而退，却在巷口遭遇埋伏——七名黑衣人，刀法狠辣，招招夺命，竟是冲着他来的。

更诡异的是，他们用的剑路，竟与当年陷害他的那派一脉相承。他杀出重围，身中三刀，

最后一跃跳入护城河，顺流漂至这荒郊破庙。意识模糊间，他听见脚步声。轻，稳，

带着药香。门被推开，一道纤细身影提着油纸伞走入。她将伞靠在门边，摘下斗笠，

露出一张清冷面容。月光从破瓦漏下，照见她眉心一点朱砂痣，像雪地里落了一滴血。苏晚。

背着青竹药箱的江湖医女，三年来独行南北，只为寻一名失踪的师兄。她本是避雨至此，

却一眼看见墙角那人——呼吸微弱，脉象紊乱，伤口边缘泛着诡异青紫。她蹲下，

指尖轻触他颈侧动脉。冷得像死人。可就在她准备施救时，那人猛然睁眼，

右手已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别碰我。”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

苏晚没挣，也没怕。她静静看着他：“你若不想死，就让我治。”沈砚眯眼打量她。

女子不过二十出头，眼神却沉得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她袖口沾着草药碎屑，

腰间挂着一枚铜铃，铃身刻着“回春堂”三字。他松了手。苏晚立刻取出银针与药粉，

剪开他左肩衣袍。伤口狰狞，皮肉翻卷，边缘已开始溃烂。她眉头微蹙——这不是普通刀伤，

而是被淬了毒的窄刃所伤，若不及时处理，毒入心脉，三日内必亡。她取出一枚玉瓶，

倒出淡绿色药膏，轻轻敷上。沈砚咬牙忍痛，冷声道：“你是谁？为何救我？”“路过。

”她头也不抬，“救人是医者本分。”“我不是病人。”他冷笑，“我是杀手。

”苏晚顿了顿，抬眼看他：“可你还没杀我。”沈砚一怔。她继续包扎，动作轻柔，

指尖偶尔擦过他皮肤，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那一瞬，他竟觉得这痛楚也变得遥远。

包扎完毕，她又喂他喝下一碗温热药汤。“明日清晨，毒可解七分。”她说，

“但你旧伤未愈，又添新创，至少需静养五日。”沈砚沉默良久，忽然问：“你不怕我？

”“怕什么？”她反问，“怕你恩将仇报？还是怕我认出你是谁？”他瞳孔微缩。

苏晚却只是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是‘墨影’。江湖谁人不知？杀人不留名，刀出必见血。

”沈砚眼神骤冷：“既然知道，还敢救？”“正因为知道。”她收起药箱，

目光落在他肩头旧疤上，“你这道旧伤……是‘断云剑’所致。”沈砚猛地抬头。

那是七年前，他被逐出师门那一夜，掌门亲传弟子一剑穿肩，留下终身印记。那一剑，

也是他人生转折的开始。“你怎么会……”他声音发紧。苏晚没回答，

只从袖中取出一片干枯草叶，碾成粉末，悄悄撒入他伤口边缘的绷带夹层。

“这是‘引踪草’。”她低声道，“无毒，但遇体温会散发极淡香气，百步之内，循香可追。

”沈砚没察觉。他只觉意识渐沉，最后看到的，是她站在门口回望的一眼——那眼神，

像在确认什么。他昏睡过去。苏晚重新撑伞走入雨幕。身后，破庙在雷光中忽明忽暗。

她低声自语：“师兄，是你留下的剑痕吗？”雨更大了。夜半，庙外树影晃动。

两名黑衣人悄然靠近，刀出鞘，目光锁定庙内人影。“目标重伤，正是良机。”一人低语。

另一人点头：“取他人头，向主上请功。”他们正欲破门，

忽觉脚下一滑——竟是地上布了细如发丝的银线！未及反应，银线骤然绷紧，牵动机关，

数十根淬毒竹钉从两侧墙**出！两人惨叫倒地，咽喉各中一钉。片刻后，沈砚从暗处走出，

脸色苍白，肩伤渗血。他蹲下翻看尸体，发现他们腰间皆佩有“玄冥阁”令牌。玄冥阁。

当年陷害他的幕后黑手之一。他冷笑一声，撕下令牌转身欲走，忽然顿住。

他低头看向自己包扎的左肩——那绷带上，似乎残留一丝极淡的草香。不是药植物的气息，

陌生，却隐隐牵引着某种记忆。他皱眉，未多想，消失在雨夜里。而十里外山坡上，

苏晚正蹲在一处火堆旁，手中握着一片刚采下的草叶。她将草叶置于鼻前轻嗅，随即闭眼，

嘴角微扬。“找到了。”她轻声道，“你逃不掉的，沈砚。”火光映着她侧脸，

那点朱砂痣红得惊心。三日后，官道旁茶棚。沈砚坐在角落，左肩缠着新布，正低头饮茶。

他换了身灰袍，面容隐在斗笠下，却仍透出一股冷峻气息。茶客们低声议论：“听说了吗？

昨夜知府暴毙，胸口插着一把黑刃，正是‘墨影’的刀！”“啧，这杀手越来越猖狂，

连官都不放过了。”“可有人看见，他杀那知府前，

先放走了牢里十几个冤囚……”沈砚不动声色，放下茶碗。就在这时，帘子一掀，一人走入。

青布裙，药箱背肩，斗笠遮面。苏晚。她在沈砚对面坐下，摘下斗笠，

直视他：“多谢你昨夜救我。”沈砚抬眼：“我不记得救过谁。”“昨夜我路过死牢外，

差点被巡逻兵发现。”她微笑，“是你引开他们，我才得以脱身。”沈砚眯眼：“你跟踪我？

”“我只是循着药香而来。”她从袖中取出一小包药粉，“这是解毒散，配合引踪草使用，

能让你在追踪时不受反噬。”沈砚猛地站起，刀已握在手中。“你给我下药？”“不是下药。

”她不慌不忙，“是救你。若无此药，引踪草的香气会引来毒虫夜袭，你早死在破庙了。

”沈砚盯着她，杀意翻涌。可她神色坦然，甚至带点笑意：“你若真想杀我，昨夜就该动手。

何必等到现在？”他僵住。她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查玄冥阁。我也在找他们。不如同行？

我救你命，你护我安全。公平交易。”沈砚冷笑：“我从不与人同行。”“可你已无路可退。

”她压低声音，“玄冥阁已在追杀你，而你真正的仇人，藏在北境‘寒鸦岭’。那里，

也是我师兄最后出现的地方。”沈砚瞳孔一缩。寒鸦岭。七年前，他奉命调查一桩毒案，

正是在那里，被栽赃偷盗门派秘典，继而逐出师门。而苏晚的师兄……竟也去过？

他盯着她：“你为何找他？”“他留信说，发现一桩关乎正邪两道的大阴谋。

”她眼中闪过痛色，“然后，他就消失了。”沈砚沉默良久，终于坐下。“条件。

”他冷冷道，“你不准再给我敷药，不准靠近我三步之内，不准问我的过去。

”苏晚点头：“成交。”她递过药包，指尖轻擦过他手背。那一瞬，两人都没说话。

风穿过茶棚，吹起她的发丝，拂过他冷硬的指节。远处，一只乌鸦嘶鸣而过。入夜，山道。

苏晚走在前，沈砚落后五步，手始终按在刀柄上。月光惨白，照见山路两侧枯树如鬼爪。

忽然，苏晚停下。“有人。”沈砚瞬间警觉。下一秒，三道黑影从林中跃出，刀光直取苏晚！

沈砚拔刀，刀光如墨，一闪即没。三人咽喉齐断，倒地。苏晚却未动，

只从袖中滑出一根细银针，指尖微弹，针尖刺入自己虎口，顿时血珠渗出。“你受伤了？

”沈砚皱眉。“没有。”她收针，“这是‘血引术’，能暂时封闭气息，避过追踪犬。

”沈砚一震。回春手，不只是疗伤之术——更是杀招。他第一次认真看她：纤细，安静，

像一株生长在悬崖边的药草，柔弱却带刺。“你到底是谁？”他问。“一个想找师兄的医女。

”她淡淡道，“仅此而已。”沈砚没再问。可那一夜，他默默走到她前方，为她拨开荆棘，

扫清碎石。苏晚没说谢。但她嘴角，微微扬起。五日后，边陲小镇。两人入住客栈。夜半，

沈砚忽觉心口剧痛，冷汗直流。他猛地坐起，

发现胸前旧伤竟在渗血——那是七年前被同门刺穿心脏的位置，虽未致命，

却留下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暗伤。他咬牙翻找药瓶，却发现苏晚的解毒散早已用尽。

门被轻轻推开。苏晚走入，手中端着一碗药。“我知道你会发作。”她放下药碗，

“这是‘续命汤’，每月一次，可压住心脉旧伤。”沈砚盯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伤？

”“因为。”她直视他，“我师兄的医案里，记载过一例‘断云剑’贯穿心脉却未死的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