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琛的效率快得惊人。
上午刚提出离婚，下午，他的特助就将一份打印好的离婚协议，送到了柳家别墅。
柳如烟看着那份装订整齐、封面印着“离婚协议书”几个黑体字的文件，指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去。
特助是个穿着职业套装、神情干练的女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公式化：“柳**，这是顾总让我交给您的离婚协议。顾总说，协议内容他已经看过，财产分割方面，他将这套别墅以及市中心的一套公寓留给您，另外还有一笔足够您下半生无忧的资金，已经存入了指定账户。如果您对协议有任何异议，可以联系他的律师，联系方式在最后一页。”
柳如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甚至没有勇气翻开那份协议。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有愤怒，也有难以言喻的委屈，“连亲自跟我说一声都不肯？”
特助微微垂眸，语气依旧平淡：“顾总说，该说的，早上已经说过了。他现在很忙，后续事宜，交由律师处理更为妥当。”
“忙？”柳如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声嗤笑了一声，眼底却泛起了一层水汽，“忙着跟我离婚，确实很忙。”
特助没有接话，只是将一个密封的信封放在协议旁边：“这是顾总让我转交给您的，他说，里面是柳家当初向顾家借款的所有凭证，现在，一笔勾销了。”
柳如烟猛地抬头，看向那个信封。
那是柳家最艰难的时候，顾以琛拿出的救命钱，也是他们后来结婚的催化剂之一。他曾说过，那些钱不用还，是他给她的。如今，他却用这种方式，将所有的恩情，连同他们的婚姻一起，彻底清算。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我知道了，你走吧。”她别过头，声音有些沙哑。
特助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了。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柳如烟一个人，还有那份摊在茶几上，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离婚协议。
她呆呆地坐了很久，直到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是谢晋言发来的消息，问她咖啡约吗，他就在附近。
柳如烟看着那条消息，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需要一个人倾诉，需要一个人告诉她，顾以琛是错的，是他在无理取闹。
她几乎是立刻回复：“好，在哪里？”
半小时后，市中心一家环境雅致的咖啡馆里。
柳如烟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拿铁已经快要凉透了，她却一口没喝。谢晋言坐在她对面，耐心地听着她断断续续地讲述早上和顾以琛的争吵，以及下午收到离婚协议的事。
“他太过分了！”柳如烟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眶微微泛红，“就因为一点小事，他就要跟我离婚！还把那些钱的凭证还给我，他是什么意思？想跟我彻底划清界限吗？”
谢晋言递给她一张纸巾，声音温和：“别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得。”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理解和同情，“顾先生……或许是一时钻了牛角尖？男人有时候也会闹别扭，只是他这次的方式，确实太极端了些。”
“闹别扭？”柳如烟苦笑一声，“他那态度，哪里像是闹别扭？分明是铁了心了！我真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或许，他是觉得……你和我走得太近了，心里不舒服？”谢晋言试探着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歉意，“如果是这样，那真的很抱歉，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柳如烟立刻摇头：“跟你没关系！是他自己小心眼，控制欲强！他一直都这样，把我当成他的所有物，从来没有真正尊重过我的想法！”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也越觉得顾以琛不可理喻。
谢晋言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嘴上却继续扮演着善解人意的角色：“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被人束缚的感觉，确实很难受。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应该有自己的空间和自由，尤其是在感情里，尊重和理解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话，像是一股暖流，瞬间击中了柳如烟的心脏。
是啊，尊重和理解。
这正是她在顾以琛那里，最缺少的东西。
而眼前的谢晋言，却仿佛天生就懂得这些。他总是能轻易地看穿她的心思，说出她想说的话。
“晋言，还是你懂我。”柳如烟的语气缓和了许多，看向谢晋言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依赖和感激。
谢晋言微微一笑，笑容温暖：“能懂你，是我的荣幸。”他没有再多说顾以琛的坏话，只是恰到好处地转移了话题，聊起了柳如烟感兴趣的艺术展和新上映的电影，巧妙地将她的注意力从离婚的烦恼中拉了出来。
柳如烟很快就被他带入了新的话题，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和谢晋言在一起，她总是感到轻松而愉悦，这种感觉，是她在顾以琛那里从未体验过的。
她开始觉得，或许顾以琛说得对，离婚对他们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至少，她不用再忍受他的控制欲和不理解了。
至于谢晋言……和他在一起，似乎也不错。
就在柳如烟的思绪渐渐偏向谢晋言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顾以琛的母亲，赵兰。
柳如烟心里咯噔一下，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妈。”
“如烟啊，”赵兰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不解，“我听以琛说，你们……要离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突然就闹到要离婚的地步了？”
显然，顾以琛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家里。
柳如烟的心沉了下去，她最不想面对的就是长辈的质问。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妈，是……是有点误会，我和以琛正在沟通。”
“误会？什么误会能大到要离婚？”赵兰显然不信，“如烟啊，以琛那孩子，脾气是倔了点，但他对你的心是真的。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又是世交，哪能说离就离啊？你告诉我，是不是以琛欺负你了？妈替你教训他！”
赵兰的维护，让柳如烟心里一阵复杂。顾以琛的父母一直很喜欢她，待她像亲女儿一样。前世，她和顾以琛离婚的事，也让他们伤透了心。
“不是的妈，他没有欺负我，”柳如烟的声音有些艰涩，“是我们……感情出了点问题。”
“感情能有什么问题？我看就是你们俩闲的！”赵兰的语气严肃起来，“我不管你们有什么问题，这婚，不能离！晚上回家吃饭，我和你爸，还有你爷爷奶奶都在，有什么话，咱们当面说清楚！”
说完，不等柳如烟反驳，赵兰就挂了电话。
柳如烟握着手机，愣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回家吃饭？当着所有长辈的面？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晚上的场景，一定会是一场难堪的质问和调解。
谢晋言看着她为难的样子，轻声问道：“是顾伯母？”
柳如烟点了点头，苦笑道：“让我晚上回家吃饭，估计是要兴师问罪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柳如烟有些无奈，“只能回去了。总不能让长辈们担心。”
只是，她心里清楚，就算回去了，也改变不了顾以琛要离婚的决心。到时候，只会让场面更加难堪。
谢晋言看着她低落的样子，心里暗喜，嘴上却安慰道：“别担心，或许长辈们出面，能好好劝劝顾先生呢？毕竟，他们都希望你们好好的。”
柳如烟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顾以琛这次，是认真的。
咖啡馆里的暖气很足，柳如烟却觉得心里有些发冷。她端起面前已经凉透的拿铁，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像是她此刻的心情。
她看向窗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这个城市依旧繁华，可她的世界，却仿佛在短短一天之内，变得支离破碎。
离婚……
这个词，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她和顾以琛之间，也横亘在她曾经以为理所当然的生活面前。
她真的要和顾以琛离婚吗？
这个问题，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浮现，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犹豫和茫然。
谢晋言看着她变幻不定的神色，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知道，离成功，又近了一步。顾以琛，你的坚持，在我看来，不过是徒劳罢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柳如烟心底，那道被天道设定好的轨迹，已经因为顾以琛这突如其来的决绝，悄然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只是这裂痕太过微小，无论是柳如烟自己，还是谢晋言，甚至是远在公司，正专注于工作的顾以琛，都未曾察觉。
夜幕，渐渐降临。
顾家老宅的灯火，已经亮了起来，等待着这对即将摊牌的夫妻。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