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窗台上那盆薄荷叶尖还挂着水珠，我拧开喷壶，给它洒了点水。沈小宝昨晚贴在玻璃柜上的“禁止介绍对象”告示，被晨风吹得微微翘起一角，我顺手按了按，纸面有些发潮，字迹却更清晰了。

厨房里，烤箱“叮”地一声，舒芙蕾刚好出炉。我戴上隔热手套，把金黄蓬松的蛋糕取出，轻轻放在操作台上。一切如常，像过去五年里的每一个清晨。

沈小宝穿着小熊拖鞋哒哒跑下楼，头发乱糟糟的，手里还攥着昨晚那块没吃完的曲奇。

“妈妈，我梦见超级英雄飞过幼儿园屋顶！”他爬上高脚凳，把曲奇塞进嘴里一半，另一半举起来，“他穿着披风，但裤子是黑的，像——”

“像什么？”我一边切水果一边问。

“像新闻里那个叔叔。”他拿起我的平板，手指一划，视频自动播放起来。画面里，一辆黑色加长轿车缓缓驶入工地，车门打开，一只锃亮的皮鞋踏在地上。

我手一顿，但没停动作，继续把芒果丁码进蛋糕夹层。

镜头推近，男人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眉骨深邃，下颌绷紧，正侧身对身旁的女人低语。女人穿着米白色风衣，长发披肩，笑得温婉，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

《陆氏集团落子临梧，总裁携未婚妻视察》——标题跳出来的时候，沈小宝已经划走了。

“关掉。”我说，声音没起伏，“小孩子别看这些。”

他乖乖把平板扣在桌上，小脸却皱起来：“那个女的笑得好假，像我们班小美抢别人蜡笔时那样。”

我笑了笑，把蛋糕推到他面前：“吃你的早餐。”

他咬了一口，忽然抬头：“妈妈，你说坏人是不是都穿黑西装？幼儿园话剧里，国王就是穿黑袍子的。”

我刮掉裱花嘴上多余的奶油，淡淡地说：“那以后，离这种‘国王’远点。”

他点点头，又低头啃蛋糕，没再问。

十点刚过，李姐抱着一束蓝紫色绣球花冲进来，脸颊泛红，像是刚跑完一段路。

“年年！你听说了吗？陆氏总裁真的来了！就在临梧山庄住下了！”她把花往柜台上一放，手机屏幕对着我，“你看，这是现场拍的！那女的真是明星脸，说是他未婚妻，两个人站一块，跟画报似的！”

我正给一位客人打包提拉米苏，手稳稳地系上丝带，没抬头：“哦，大人物来小城，和我们卖蛋糕的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她压低声音，眼睛发亮，“我表妹在山庄做保洁，说他们带了整整三辆车，司机都穿制服！连保安都换了新装，说是怕‘影响形象’！”

我抬眼，看了她一下：“那正好，电也快修好了，路要是重铺，以后送货也方便。”

她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我反应这么平淡，但很快又兴奋起来：“哎，你说他们会不会来你这儿买蛋糕？这种大老板，肯定喜欢高级甜点吧？你这店口碑好，说不定能上个新闻！”

“不想上。”我收起抹布，擦了擦手，“我们这蛋糕，也不是做给镜头吃的。”

她“啧”了一声，摇摇头：“你啊，就是太安静了，一辈子守着这个小角落。”

我没接话，只是把新出炉的柠檬塔放进橱窗。阳光斜照进来，塔皮泛着微光，像撒了层糖霜。

中午打烊前，我照例去后巷倒垃圾。路过隔壁五金店时，老板老张正和两个工人站在门口抽烟，手里举着手机看视频。

“就是他，陆氏那个陆总。”老张吐了口烟，“听说身家几十亿，跺跺脚整个省的地产都得晃。”

“长得倒是冷，跟电影里那种反派似的。”一个工人笑着说。

“人家是正经豪门，哪是你能议论的。”另一个接话，“不过听说这次来，不只是为了项目，还带着未婚妻散心，估计要住一阵。”

我拎着垃圾袋站在几步外，没出声。他们没注意到我，继续聊着，声音渐渐远了。

我走回店里，顺手锁了后门。

下午三点，沈小宝放学回来，书包都没放下就扑到我面前，眼睛亮亮的：“妈妈！学校门口停了好多黑车！司机都穿黑西装，站得笔直，像——像保镖！”

我蹲下，帮他解书包带子：“哦？来看谁的？”

“不知道！但车子上有标志，一个‘L’字母，银色的！”他比划着，“我问小乐，他说他爸爸说那是大老板的车！”

我手顿了顿，随即继续帮他脱鞋。

“宝宝。”我直起身，看着他，声音低但清楚，“以后要是看到穿黑西装、坐黑车的男人，别靠近，知道吗？”

他仰头，眨眨眼：“他们是坏人吗？”

“不一定。”我摸了摸他的头，“但他们喜欢装模作样，不值得信任。”

“像那个‘国王’？”他追问。

我点头：“对。他们不是好人。”

他小脸严肃起来，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是我昨天写的菜单草稿，他翻到背面，用蜡笔写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见到黑西装，立刻报告妈妈。”